“哎,干嘛呢, 认识不认识啊?”
游熠没好声地对着俩男生喊了一句,而后拍着篮球,向那位白裙女生的背影走过去。
他想,若是认识的同学,大概是同学在逗女生玩,没恶意,他管不着。
但若不认识,这不就是没素质耍流氓么,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温烟听到男生不悦的声音与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回头循声看过来。
两人这一瞬间的对视,在艳阳与梧桐树下,在风吹得沙沙响的翠枝绿叶下,两人的心跳都有短暂的失速。
温烟美丽得犹如画中人,一袭柔软长裙,眉目如烟,面容清丽,风儿轻轻吹过,一缕长发飘开,温烟的目光里仿佛有着如水的温柔。
游熠是北方人,在初见温烟的这一眼,看到了他对江南水乡里长大的温婉女孩子的一切想象,眸若秋水,楚楚柔情。
而温烟在看见游熠的瞬间,从不知所措到转头间的微讶,再到看清楚游熠的模样后,她浅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紧抿着的唇角也渐渐松开,对游熠露出了感激的腼腆微笑。
游熠穿着灰色运动裤,白灰色的插肩短袖,嗓音里透着一点嚣张的磁性,好听的普通话,加一点混不吝的京腔,帅气的脸与高大的个子,也符合温烟对北方男生的一切想象。
从游熠好听的声音,好看的五官,干净的穿着,以及对那俩男生不悦的态度,都让温烟有了安全感。
走到白裙女生的面前,游熠未再拍球,不自觉将声音放轻了,扬眉问她:“同学,你认识他们吗?”
温烟轻轻摇头,声音轻细:“不认识。”
顿了顿,温烟解释:“他们问我电话号码,我不想给他们。”
女生细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南方口音,游熠想,确实是从南方过来的。
这若是换了许清词和姜璇她们二位,肯定已经甩脸子骂回去了。
游熠对女生点头,而后在抬眼的瞬间凉了脸,似笑非笑地问那俩男生:“这么牛逼啊,女生不给号码不让走?请问您二位是哪个学院哪个专业的?”
两位男生能感觉到游熠不好惹,也瞬间变了脸色,装作有事和没意思的样子,支支吾吾说了两句,悻悻地转身走了。
游熠对着两位男生的背影,重重地拍了两下球,仿佛要打人,男生背影同时僵了一下,而后迅速跑开。
温烟安静地望着游熠,感觉到落地敲打地面的篮球,仿似也在一下下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收了目光,游熠缓缓望向温烟,恍惚觉得他周围的空气里飘出了夏日阳光的味道。
他勾起了桃花眼,轻歪头,若有所思地问她:“为什么不想给他们电话号码?有男朋友?”
温烟脸颊飞出两片绯红,飞快摇头。
游熠徐徐轻笑开,而后自我介绍,问她要去哪儿,顺路一起走。
这一天,游熠送温烟到女生的2栋宿舍门口,温烟将她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游熠,之后温烟在与同学见面聊天结束后,接到了游熠电话。
游熠在电话里说他正在2栋宿舍门口,问她渴不渴。
这一天,温烟请游熠喝了芒果西米露。
从来不喜欢吃甜食的游熠,从此喜欢上吃芒果,喜欢上吃甜食。
俩人的初遇,就是从这里开始。
9月3日,两人第一次遇见,彼此一见钟情。
9月20日,两人成为男女朋友,第一次牵手。
9月21日,游熠与温烟第一次约会吃饭,从四楼餐厅下楼时,路过三楼的电玩城,游熠带温烟进去开赛车玩。
也是这一天,下雨天的周末,九月份拍完戏许清烛,连着三个周末来电玩城蹲点等游熠,终于等到游熠,并看到游熠的摩托车前面,坐着他的女朋友。
许清烛没能和游熠说上一句“哥哥,这个暑假我拍完戏了,我以后会成为大明星的”,就哭红着眼睛离开了。
同时,也开始了她这一生里,最漫长的等待。
温烟是美院的学生,性格温婉安静,可以坐着画画不动,一画一整天。
而游熠是喜动不喜静的人。
他小时候,外公说他有绘画天赋,但他实在做不到安静坐在画室里画画,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添加细节。
温烟却可以。
游熠格外喜欢看温烟安静画画的模样,学校没课的时候,他或开车或坐公交车,或奔跑着去她学校找她,静静倚门看她在画室里画画的模样,看夏风吹开窗边的帘子,看夏风吹开她的长发,看阳光落在她侧脸上的光影,可以冲淡他心里无数躁动的情绪。
两人性格是互补的,游熠在开赛车开得发急的时候,温烟在对讲机里温柔轻语的两句话,便能将游熠安抚得平静下来。
温烟从没有对游熠发过脾气,甚至从没有对游熠大声说过话,游熠也不曾惹温烟生气过,温烟为数不多的两次流泪,是因为心疼游熠开赛车时不小心受的伤。
温烟那么温柔与美好,如水一样的柔软与温婉,让游熠无数次地想要与她结婚,想将她娶回家,甚至想与温烟生宝宝。
但一场车祸,司机的疲劳驾驶,令他的温烟永远地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
留下他抱着他们的回忆,浑浑噩噩地过了六年,每天每夜都仿佛活在一场醒不来的梦魇中。
而对于许清烛,游熠始于日久生情。
许清烛是与温烟完全不同的人,许清烛从不是温烟的替代品,游熠也从未在许清烛身上看到过温烟的任何影子。
在游熠十三四岁时,见到七八岁的许清烛时,许清烛是个既娇气又能哭的漂亮妹妹。
再到游熠十八九岁时,见到十三四岁的许清烛时,许清烛是个既能哭又能咬人的可爱妹妹。
而后,便是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游熠在许清词的逼迫下,在电影院里,看过并支持过许清烛出演过的所有影片。
他对许清烛的印象,从是个娇气爱哭爱咬人的漂亮可爱妹妹,逐渐变为她是一位优秀演员与明星。
他在不知不觉间,几乎见过许清烛的所有表情,见过许清烛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的所有不同的神色与目光。
或哭,或笑,或愤怒。
或发呆,或酸涩,或甜美。
他见过她漂亮的样子,也见过她丑陋的装扮。
见过她在雨中奔跑的样子,也见过她在雪中跌倒的样子。
他也见过她的眼泪,在戏里面,当他入戏时,他知道她哭起来的样子,是能够让观众包括他,为之动容。
但他那时对许清烛的所有感受,都源自于她是一位演员,源自于她演绎的所有角色,而非她本人。
他知道她是个很拼的演员,脏的环境,恶劣的环境,她都拍过,作为演员的她,在他眼里,不再有任何一点点的娇气。
甚至她仿佛天上星,坚韧,耀眼,夺目,让他有遥远的距离感。
熟悉而又陌生。
国内外所有女演员加起来,许清烛的影片,是他看过最多的,所以即便他对许清烛没有过多关注,但他陪着许清词看过太多许清烛的影片,仿佛他是她的影迷。
也或许他在电影院里,在他被她所饰演的角色触动的某一刻时,他确实是她的影迷。
直至在婚礼现场那一天,时隔十年,他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了真实的耀眼的天上星,许清烛。
—【二更】—
但婚礼那天,他回头看向她时,在那天遇见的第一面时,似乎也不是真实的她。
她当时的神态像极了许清词。
一身曼妙红裙,摇曳着身姿向他走来,身上有明显的许清词的特质,性感,放肆,目中无人,傲慢,好似这世界里没有她怕的,她胆大妄为,喜欢新鲜刺激的东西,对谣言满不在乎,笑得像只狐狸。
在他说她不必像许清词、让她做自己后,她慢慢恢复了她的个性。
而后便是在爷爷面前的第一场戏,她漂亮,聪慧,演技精湛。
在爷爷抛出怀疑的问题时,她临场应变能力很强,回答得聪明机智,很会哄人开心。
入住他家里后,她叫他财神哥哥,贪财的财迷模样很有趣,将英文“okey-dokey”说得很可爱,以及一曲《桃花笑》的古筝曲,弹得动听活泼。
她也仍然是爱哭的,在他陪她回家见她爸妈时,她因为她爸而哭,哭得那么厉害,也叫他想起小时候的她。
让他回想起了一点她小时候的样子,有趣的,可爱的,活泼的,爱哭的,也让他对许清词的这位妹妹,产生了抛去明星身份的真实熟悉感。
原来她依然如小时候一样,荧幕上的一切都是她的假象。
她也是善良的,成熟的,宽容的,那么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在她芒果过敏时,脸上红肿与起了过敏疹子,她没有和他发脾气,没有哭闹,也没有抱怨过一句,甚至还反过来逗他。
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如今长大了,他有时候会突然这样感慨地想。
第一次发觉她在他心里留下了特别的痕迹,就是在她因芒果过敏在家里休息的这段日子里。
那一天,她突然穿着漂亮的彩虹色裙子下楼。
他对她失了神,失神于他刚与小火焰说过他认为希望是雨后天晴的彩虹色的,便在她身上看到了彩虹。
倏忽无意间,这一抹象征希望的彩虹色,落进了他的记忆里。
之后他与她在院子里打球时,看着小姑娘身上的彩虹色,看着小姑娘的鲜活模样、那么有生命力的模样,让他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感染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天他很愉悦,他让自己只当是从打羽毛球到打篮球时运动分泌的物质让他愉悦,让他重新拾回了以前逗小朋友玩时的恶劣孩子气,不禁逗了她很多次,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有趣的快乐。
六年里,他很少那么快乐放松过。
再之后,便是他源自害她过敏的内疚与关心,想要好好照顾她。
为了监督小姑娘好好吃饭,不再胃疼,不再低血糖,不再昏倒,他让小姑娘每天给他发视频。
也是这件事,让他在无意间,把他自己给搭了进去。
从11月1日至11月22日,每天三个视频,她忙得少发了两次,一共60个视频。
是他惦记她的开始。
他仔细看了这60个没有经过剪辑的每一个吃播视频,每个视频五分钟,共300分钟,让他熟悉了她的所有小动作,熟悉了她吃饭时的所有碎碎念,连她的小口头禅都万般熟悉。
吃到好吃食物时的欣喜,吃到难吃食物时的郁闷,小声跟他说剧组八卦和工作趣事的灵动模样,他逐渐熟悉了她的这一切。
不同妆造,不同地点,同样的她,那么鲜活可爱的她。
他记忆力太好,在工作的时候,她视频里的模样就总是会突然涌入他的脑海里,甚至他在外面吃到她说好吃得牛肉时,他也会不自觉地会心一笑。
不由自主地,也对她的下一个视频,有了期待。
在他这六年的生活里,很少对什么事情有过期待,却一次又一次期待她发来的视频,期待看到视频里她的样子。
期待自己在视频里看到她时,心底涌出愉悦的那一瞬间。
不知不觉间,她占据了他的生活,她好似真的成了他生活里的彩虹。
一抹来自雨后天晴的彩虹。
同时他心底,也有了污秽的想法,绝不可能和任何人道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