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一直昏睡着,吴盛祖派吴平请来大夫,大夫也只扎了针开了几副药,还留下句:这病来势汹汹怕是不好治。便走了。
李沐听了这句话心里更是责备自己,若她能早些跟家中联系或来探望探望,想必也不会这么晚才从孙武那知道娘病入膏肓,爹病逝。
李沐自责的样子吴盛祖看在眼里,他最后只有说:“我已经帮爹打了口上好的棺材,选个良辰便能让他老人家入土ᴊsɢ为安。”
李沐听了后看了看他而后只低下眼说了句:“谢谢,无以为报。”
吴盛祖听着她这生疏的语气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她现下难过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回了句:“无以为报,好好照顾好自己便好了。”待在我身边好好的一辈子便好了,这时这景这句话不好说出口,吴盛祖只好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李沐对他说的话现下没有任何情愫,面上冷漠,若再早些她或许还会对他所说的牵动万分,可现在她不说没心情,更多的是因为从前的李沐或许已经在那日百合跟她说后吐血身亡了。
第二日,吴盛祖因公务清晨很早便走了,走时留下了吴平,让其好好照看李沐。
李母午后苏醒了些,不过她还是有些糊涂嘴里念念有词,李沐凑近听,才听到:“沐儿,我的沐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沐儿…”李沐从回来已经哭了好几回了,晚上睡不着也时不时落泪,这下听着李母念叨的,她肿胀的眼睛又开始蓄起泪,可她赶紧摸了摸眼泪忍住哭意,对一旁的柔儿道:“去将药端上来。”李母醒了些喂才好喂,柔儿反应过来忙端来药。
纵李母喝的不多也是喝了些,喝完后又睡了过去。
到了下午李母终于有些神志,半睁着眼睛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李沐,她有些激动眼含泪花嘴巴微颤,李沐赶紧上去抓住李母的手,李母这才轻飘飘的开了口道:“沐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娘…”李沐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唤了声。
第61章 李母
因着病了这些时日没有怎么进过食,现下醒了吃东西还得循序渐进,李沐便吩咐人下去熬煮清粥,等盛来后李沐便一勺一勺的耐心喂着李母,吃了点东西李母也慢慢恢复些力气,想到了李父,于是轻声问道:“沐儿,你爹吃了没,你光顾着照顾我了,把碗给我吧我自己吃,你去看看你爹。”
该是这些天病糊涂了,李母竟然忘了李父已经去世了,李沐听着李母这般说心里抽的疼了下,虽然她好想李父还活着等着自己端饭去,可李父盖着白布就在院内停着,就算是李沐不想李母再受刺激想骗骗她,可骗能骗多久,想到这李沐深呼吸了一下才平淡缓和的道:“娘,爹已经不在了。”
这话说完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没了声音,半晌后李母才愣怔的点点头喃喃自语的道:“是,是,你看我病了几天什么都忘了,忘了…”
“娘别想了,来,再吃些吧。”李母才刚刚醒,李沐不想再说这些伤心的话让她病情加重,于是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态用着轻松的语气劝着她在多吃些。
可李母的脑子这时却是止不住又想起李父临终时抓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秋娘,我竟不知生这场大病让我们的女儿,女儿去做了妾…妾,还在府中…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他说这话时满脸自责,以至于最后话还没说完就满脸悔恨走了。
“娘,你这刚好些不要多想了,若累了再躺着闭上眼睡会儿吧。”李沐舀着一勺喂过去见她迟迟不张嘴吃,便也不强求了,收了手将碗给了一旁的柔儿,替她擦擦嘴角而后又掖了掖被角。
“你爹安葬了吗?”李母突然问道。
李沐自然如实回答:“还没,找村里的张爷爷算过了后天宜出殡,便订在了后日。”
回完话屋里又静默了。
李沐看了眼火炉里的火小了便轻唤一旁的柔儿往炉子里加了些炭,加完李沐矮下身子埋着炭。
这时李母又开了口道:“沐儿,你来,坐上来。”等李沐坐好她又看了看旁边的下人,李沐忙将人遣了下去。
等屋里只剩下她俩,李母才细细从头打量李沐而后眼里充着泪,牵上李沐的手带着心疼的语气道:“沐儿,你瘦了许多,是在府上受了很多委屈吧?”
李沐摇头还是一副轻松的语气回道:“没有的事,娘还不知道吗我向来如此,况且在府上我吃穿不愁哪有委屈给受的?你莫要瞎想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沐其实有些心虚,她为了不让李母看出自己的病态这几日特地都用红色胭脂将脸抹的红亮润泽,看上去该是不会露馅儿的。
李母苦笑了下,虽李沐面上无异可自己摸了她的手便知晓她确实是瘦了好多,所以李沐的话没有让李母放心反而证实了李沐确实在吴府过的不好。
李母心里的难受、懊恼更加强烈,李沐不知情的是前面李家突然有一女子造访,跟李家夫妇道了许多话大概就是:李姨娘在吴府被老夫人责罚后又经历小产,受了许多委屈现下身子孱弱,主君想请二老去吴府瞧瞧李姨娘,给她带些宽慰也能让李姨娘快些好起来。
李母没将这话讲给李沐听,只道:“你是我生的女儿,骗不了娘,那夫人在纳你入府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你去府上后定不会亏了你,原是想着做妾便做妾罢,因你无兄弟姊妹,天灾人祸我们在这也没有一门亲戚,你进了吴府,我和你爹百年后你有个好归宿也是好的,可现在想来那些话只是说的好听罢了,深宅内院哪个不是吃人的地方,你虽自小聪明可心思却是再单纯不过,还是不适合那种地方。”说着紧了紧握着李沐的手又道:
“沐儿,待不下去便回来吧,他吴府的钱我们将地、房卖了还与他,撇干净干系,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想你受委屈,这也是你爹最后的想法了。”
李沐听着这话虽感觉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可更多的感受是这些日子在吴府无亲无故的孤助无力,无法排解的委屈终是有人知晓了,这让她心里无不更加委屈,直想扑进李母怀里好好哭一通发泄一番,但是李沐还是强忍住,她摇摇头笑道:“娘,你也说了那深宅内院是个吃人的地方,人多复杂,哪可能一点委屈没有,我也挺好了,至少在那里的时日吃穿不愁,再说娘你身子现在虚弱,这房子,地都卖了,这寒冬我们如何过?难不成我带着你去大街上要饭?我们先不想这些了,等你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李沐回来之后就想过了往后她只有李母一个亲人了,她不会再嫁只想守着李母好好过日子,至于吴府那边,他们已经有了润儿她对吴府再无多的用处,王菁又对她充满敌意,想被吴府遣走不难,至于那些钱,吴府家大业大想来不会在乎。只是现下不能说走就走,还需一些时间。
李母听了这话却摇了两摇头叹了口气,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转头看着窗外悠悠然的说了句:“我想去看看你爹。”
“娘,明日吧,明日你再恢复些我扶你去看。”李沐还是担心李母的身子,想等她再好些扶她去看。
李母还是看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有些许失落,好像还参杂着别的,然后转过头来跟李沐说道:“我累了。”
李沐点头应着:“那就睡会吧,正好我再去忙忙爹的后事。”
李母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李沐出去就开始忙着后天的事,但忙来忙去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李沐因着这些总往李母睡的那间房子窗看,中途还进屋子瞧了瞧一切正常,看过后便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后面再没进屋子一直等到傍晚时,李沐才端着吃食和药进了屋子准备把李母叫醒。
“娘,起来喝药了,吃些东西再…”李沐话还没说完伸过去的手才碰到李母的,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碗就被直直掉在地上摔了,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娘!”
柔儿和吴平听着声响忙跑进屋内就见李沐附在一脸安详的李母身上哭着。
看这情形柔儿和吴平便了然了,二人互相看了眼默默的没有说话,然后吴平退出了屋子去厨房烧热水,柔儿则是陪在李沐身边。
第62章 丧席
不过短短三日李家院里又多停了个棺,正厅上供奉着李父、李母二人的牌位,李沐跪在下面,眼睛盯着前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柔儿站在李沐旁边守着她,过了会儿吴平进来走到柔儿身旁,眼睛朝跪着的李沐看了两眼,柔儿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吴平无声叹了口气,他将信已经送出去了,不知道少爷何时能赶过来。
李姨娘如今不吃不喝就跪着,少爷将他留下目的就是让照看好李姨娘,可现在形式不受控制,他也没法子了只能盼着少爷能快些回来。
饭菜已经端来两回了,柔儿看这次端来的也凉下去只能抿嘴不吭气又端下去,守着李沐的人便换成了吴平。
李沐盯着前方的牌位,虽然她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却思绪万千,李母去世之前说的话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只是那会儿容不得她深思,这会儿跪在这李沐ᴊsɢ平静的把每句话都又细细想了遍,最后她确信李父的死必然有蹊跷,若是病逝,虽李父、李母也像其他父母常常报喜不报忧,可如果李父因病情加重,行将就木之时李母一定会给自己写信或用别的形式告知自己,不会等李父去世许久自己也病倒了靠孙武来通知她,李父的后事还全是她回来准备的,家中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棺木、寿衣都没有,李母为何没有准备,难道是李母也随之病倒了来不及?可李母身子向来康健,为何会突然这样?这些种种…说明这就是有人刻意而为。
李沐现下在脑里大概能整理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莫不就是有人来到她家中告知了二老她在府中的事且有可能更糟,李父因此得知她做了妾,又通过李母知晓是因为自己,最后气急攻心死于懊悔,自责。李母也肯定是打击甚重,病倒,心力憔悴之时无法办理李父的后事,加之家中没个照拂她的人,便一直拖着,拖了许久,拖到了最后无法挽回的地步,最终才有了今日李父、李母双双去世的局面。
那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王菁还是吴盛祖?
想到这李沐闭上眼,捏紧拳,悲痛欲绝朝堂上深拜了一拜嘴里低声道:“孩儿不孝。”不管是谁,这些她定会查清楚,而后让那些歹人付出代价。
明日还需她撑着整个丧事,做了决定后李沐也终于不再跪着准备要下去歇歇了,强撑着起了身。
在一旁看着李沐终于动了身的吴平可算是稍稍放心了些,可又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干什么,于是还是不敢松懈的关注着她的每个动作。
长跪于地上的李沐一下子起身头十分晕,才站起来身子就开始打晃,吴平有些害怕她摔倒可又不好直接上前扶住她,便将手张开在后面以防万一。
柔儿这时刚刚好回来了,见此状连忙跑到李沐身旁扶住李沐,问道:“姨娘可是要下去歇歇?”
“嗯,帮我备些粥食吧。”李沐想着自己还是需要进些食,因为她不能倒下去,不能。
吴平听了这话喜上眉梢,姨娘总算是想开了,不等二人自己就先赶紧出了屋子准备。
粥端来,虽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可李沐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本想再吃些可一吃便反胃想吐,柔儿见状忙道:“姨娘吃不下便不吃了,不然方才吃的也白费了。”
李沐看了眼碗也不再勉强点了点头又道:“出去时把灯也熄了吧。”柔儿应下忙接下碗又将灯熄了后退了出去。
屋内漆黑,只透着窗户印进来些月光。
李沐侧着身眼睛闭了良久可还是没有睡着,这几日的事太多了,她现在好累,身心俱疲,好想休息,甚至想最好一觉睡过去再不要醒来,可是她不能,父母死因暂未查出,她还需挺住,想到这一行泪划过她的脸庞落在了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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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没亮,李沐就顶着一副憔悴的面容起了身。
李家二老在世时多行善举而又宽待他人,村中大半都受过他们恩情,这些人今日都会来。来人虽不算多可也不少,李沐跟两个下人自然忙不过来,好在村上有些与他们家交好的人户会来帮忙。
柔儿替李沐梳洗时,她为不让来人担心自己还是让柔儿多上了些粉盖住些苍白的面容。
刚收拾好院门便被“咚,咚”敲响了,吴平给来人开门,原是孙娘早早带着一家帮忙来了。
见来人,李沐赶紧弯腰谢道:“孙大娘,孙伯父,孙武哥难为你们一大早就跑来帮忙了。”
孙大娘却是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道:“这话倒是说的见外,邻里之间伸个手的事,况且我们家与你们家向来亲近,所以也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说完孙大娘便开始分配活儿给自家儿子,丈夫,自己也去了厨房,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妇人,来人多了,席面也很快就准备了起来。
待全部收拾妥当,李沐将麻衣穿好,便携着柔儿和吴平开始准备迎接来奔丧的人们。
来人问候了李沐再进里屋拜别堂上二老后就入席,等午时便差不多都落了坐。
席面座无虚座,李沐坐在孙大娘一家那桌,桌上孙大娘看着李沐飘虚的眼神便知她这几日定是心里受双亲去世打击甚大,她嘴笨不会说那些虚话只捧着李沐双手道:“小沐你自小被我看大的,现下你父母…你若不嫌弃就当我是你娘,有啥话给我说。”她以前本来还想着李沐给自己当儿媳的,可那天跟着李沐一同回来的男子同她那般亲密,这儿媳该是当不成了。
李沐听这话心里一暖,孙家不仅是孙大娘,每个待她都很好,现在无话可表达她心中之意唯有回以一抱。
席面吃到快结束之时,陆陆续续有来客要走了,李沐便起身送,柔儿和吴平也帮着送人到门口。
这时不知谁在一旁声音大了些道:“我瞧着李家姑娘是嫁有钱人了,你看人两个下人伺候呢。”
“哈哈,我到不认为是当了正房娘子。”
“此话怎讲,你可别是嫉妒,你家丫头没…”开头说话那人觉着她是嫉妒才如此说,她家丫头可没李家丫头长的俏。
那人不屑声线又提高了一点若前面只是八卦这会便好像故意而为道:“我家丫头再不济也不能去给人当妾,生的好看有人伺候又怎么样还不是小妾一个。”吴平听着势头不对想上前阻止,李沐却是将他拦下,这人是村里数一数二最爱打听的,她说的话有时十分有五分是参和着真事的,这不正好,她也不用费心打听了。
那人口无遮拦继续道:“我前面可是看着有个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来找过李家二老说了好些话,你忘了她前面同一个有钱公子来过李家,那回我问过,她娘说是给人当丫鬟呢,我看那是当着当着当到人公子床上去了…”
那人越说越难听,还没等李沐让她闭嘴,孙大娘便是先忍不住上去便是“啪”的一巴掌:“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天天在村口嘴碎也就罢了,嘴碎碎到人丧席上了!”这一巴掌打的四周一下子便静悄悄的了。
“你打我?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了…”那人是个怂蛋,看着孙大娘那凶恶的眼神捂着脸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细若蚊声。
李沐拍了拍孙大娘的手安抚,而后对着碎嘴的大娘问了句道:“你真看到了?”
“什么?”那人被问的一头雾水。
“有人来我家同我爹娘说了好久的话。”李沐道。
这事是真,她是最爱打听、八卦的,见有个面生的来了村上又向李家来了,便跟了来还守了好久,所以她答这话自然硬气:“昂!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样貌?”
“生的白净,柳眉,小圆眼,肉脸,走路还小步子不紧不慢的,你说说这能是一般人户家的,一看就是…”那人越说越起劲儿,像是给大家得意自己多会看人的能耐一样一说还没完了。
孙大娘见她不准备停下来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还恶狠狠的道:“闭嘴!牛啥呢你牛!”
那人捂着脸刚要号,孙大娘又作势要扇上去,她便呜咽了下去不敢再作声了。
“小沐跟这人废啥话,吃了席还管不住她那张臭嘴将她轰出去罢了。”孙大娘实在不明白李沐干嘛跟这人废话,这婆娘那嘴巴是出了名的碎嘴子、臭嘴!
“何时来的?”李沐又给予孙大娘一微笑,最后又朝那人问了句。
那人却是瞪着孙大娘,捂脸不语。
孙大娘又火了威胁她道:“哑巴了?还想吃巴掌是不是?”
“九月十八。”听了孙大娘的话怕被再打那人忙托盘而出。
李沐得了话,不再与她废话同一旁的吴平道:“赶出去吧。”
待人被轰出去,李沐又转身对其他人招呼道:“小小闹剧不必放在心上。”
被轰出去的人本就是个讨嫌的,况且这还是在人家丧席上口无遮拦,本就是那人的错,被打也觉得是她活该,其他人自然不会替她说话,继续同没发生过一般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