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保养得很好。”陈诗羽更了解女人。
“那么就不可能是流浪女了。”大宝又做了个总结,“啊,我知道了!老秦对上次那个流浪女的事件耿耿于怀!上次那个女的高度腐败,所以看不出什么,难道这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
“流浪汉路倒,法医确实比较多见。”我说,“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两起疑似流浪女路倒的事件,是不是就有些蹊跷了?”
“既然两者有关系,老秦又觉得第一起和杜洲失踪有关系,那么我让曲小蓉赶来殡仪馆吧,说不定她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呢?”大宝说。
“看尸体?她行不?”林涛问。
“肯定行。”大宝一边发着微信,一边说。
尸体检验是在曲小蓉认过尸体后进行的。
并没有什么意外,曲小蓉根本就不认识死者。
陈诗羽陪着曲小蓉在解剖室隔壁的休息间,我们则开始了尸体检验。
死者大概有170厘米高,身材消瘦,凹凸有致。也就在三十岁上下,皮肤白皙,没什么皱纹,眉毛也明显是精修过的。总之,保养得非常好。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绝对不可能是流浪女。
既然有人把她打扮成流浪女,那么为什么不能把上一具尸体打扮成流浪女?我这样想着,又想到了上一具尸体整齐洁白的牙齿。从这一刻起,我几乎已经认定,即便上一具尸体死于自身疾病,这两起案件也绝对有着紧密的联系。
尸表检验相对简单,除了在现场发现的那些约束伤、擦伤和头部的皮下出血以外,我们还排除了死者生前遭受过性侵的可能性。
解剖工作随即开始,由大宝和但法医主刀,而我和韩亮则开始研究起这名死者的衣服。又是和上一具尸体一样,死者仅有外衣、外裤和内裤,却没有文胸。
“耐克?”我拿起死者随身的几件衣服说,“耐克会生产非运动装备?而且看起来档次就很低!”
“假的。”韩亮淡淡地说,“其实仔细看应该是nlke,这是山寨版耐克。其实不怕有牌子,哪怕是杂牌子的衣服都还好,就怕这种冒牌山寨货,查都没法查。”
“之前那具女尸的衣服还在吗?”我问。
但法医一边动着刀子,一边示意实习生去物证室取衣服。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实习生拿来的衣服还是非常臭。
我把两件衣服铺平,仔细看了看,说:“虽然看不清标牌了,但是这两件衣服有很多相似之处啊。我看啊,这些衣服都应该是从同一个地摊批发市场买来的,款式老旧,连个口袋和装饰物都没有。”
“我们可以去查,但是如大海捞针,查得到的机会不大。”负责联络的侦查员说。
我点了点头,说:“这应该是凶手故意迷惑我们的办法,把死者全部的衣服和佩饰取走,换上他自己买来的廉价货,这是明显的伪装行为。不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哎哟,对冲伤8。”大宝说,“她还真不是被杀的,而是摔死的。”
我听闻这一点,赶紧起身去看。果真,死者的损伤部位是枕骨,对应的枕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也有挫碎和出血。然而,对侧的额部脑组织也出现了明显的挫裂伤和出血,而额部头皮并不存在损伤。看起来,死者还真是摔到了一个光滑的平面上导致颅脑损伤死亡的。
“一个病死,一个摔死。”我沉吟道,“但又穿着不符、有移尸的迹象。这……能说明什么呢?”
“上一个死者没有伤,而这个好像经过搏斗和约束。”但法医也沉吟道,“说不同,确实有不同点。但是说相似,又看起来极端相似。”
“虽然还没有看到故意杀人的证据,但是串并两起案件,并且立为刑事案件应该没问题吧。”我说。
侦查员点了点头,说:“找尸源还是本案关键哪。这个死者的面容犹在,应该比上一个好找一些。”
“面容不是关键的。”我说,“上一具尸体的dna录入数据库并没有比中,现在就寄希望于这个死者的家人有寻找她的记录了。”
“既然是命案,就查得仔细些吧。”大宝说。
“身上有约束伤,但是仅限于手腕。”我说,“难道凶手就不怕她喊叫吗?可以确定死者的口唇黏膜没有损伤?凶手没有捂嘴的动作?”
但法医再次用止血钳拉开死者的口唇,用强光灯照着看,说:“确实没有。”
“那舌尖呢?”我说,“会不会是用软物捂压?死者会不会咬伤自己的舌尖?”
“可是尸僵已经形成了,死者牙关紧闭,撬不开。”但法医说。
“我来。”此时大宝已经打开了死者的颈胸腹部检查完毕,于是他用手术刀划开死者下颌部的肌肉组织,准备用“掏舌头”的方法,从颈部取出死者的舌头来检查。
划开肌肉后,大宝伸进了两个手指,探查死者舌头的位置。
“哎哟!哎哟我x!”大宝叫了一句。
我们都充满疑惑地看着大宝。
大宝一脸的纠结和费力,他反复地变换着自己手指的位置,掏了大约一分钟,从死者的口腔里拿出来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戒指?”我叫了一声。
“难道是抢劫?”林涛在一旁似乎吸取了龙番湖案件的经验,说,“为了保全她的财产?”
“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白金戒指,顶多几千块钱,至于吗?”我摇头否定了林涛的看法。
可能是在隔壁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曲小蓉突然冲进了解剖室。她对解剖台上的血腥景象似乎视而不见,只是痴痴地盯着我手上的那枚戒指,猛地冲了过来抢过戒指。
“哎,这儿有血,不卫生。”我想拦着她。可是她早已经把戒指抢到了怀里。
“这是杜洲的戒指?”大宝试探着问道。
曲小蓉一脸茫然,点了点头。
我大吃一惊:“啊?杜洲的戒指怎么会在这个女的嘴里?”
瞬间,有无数想法在我的脑海中汇集。
“难道,这两起案件的凶手都是杜洲?”林涛没有考虑到曲小蓉在场,大大咧咧地说,“第一具女尸死亡时间和杜洲失踪的时间还比较吻合呀。”
“不!不可能!”曲小蓉抱着戒指,泪流满面地朝林涛大吼。
林涛吓了一跳,没敢说话。
“如果是杜洲,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戒指塞死者的嘴里?”我使了个眼色,让陈诗羽把曲小蓉带走,然后问林涛。
林涛挠挠脑袋,说:“说不定是一种签名行为?”
签名行为是一种犯罪行为分析的专有名词,在“清道夫专案”中,我们就真真正正地接触到了签名行为。
“你见过签名行为中,有只签其中一起案件的吗?”我说,“毕竟杜洲只有一枚戒指。”
“那会不会是,杜洲实施侵害的时候,被受害人咬住了手指,结果手指没咬掉,却把戒指给撸下来了?”韩亮说。
看起来大家都在怀疑杜洲,而且韩亮说的这个情况还真是有可能存在。
“韩亮说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大宝插话说,“但我觉得,会不会杜洲只是个旁观者,并且在她尸僵还没有形成的时候,找机会把自己的戒指塞进了女人的口中,为的就是让警察发现。毕竟,我们发现了杜洲的血,那么他是受害人的概率就比是凶手的概率要大。”
“算是一种标记求救?”我问。
大宝点点头。
“可也有可能是杜洲在实施犯罪的时候受伤了啊。”韩亮说。
“都是有可能的。”我说,“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没有更多的依据去支持哪一种论断。但是至少我们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那就是,杜洲失踪案件、两起女人的非正常死亡案件,可以并案处置。”
“我已经向赵局长汇报了。”侦查员苦笑道,“最近真是多事之秋,我们刑侦部门这个月就没闲过。”
“是啊,不过下一步想要突破这起案件,关键还是这名死者的尸源寻找。”我说,“我们得抓紧时间送检、检验、入库。”
侦查员点了点头。
“唉,真是多事之秋。”大宝朝隔壁休息室看了看,说,“这突然冒出一个戒指,曲小蓉的情绪又该不稳定了,我看我今晚还是睡办公室吧。”
“那怎么行。”林涛说,“你怎么能把这种大任务交给宝嫂一个人来做。”
“让陈诗羽睡我家去,行了吧。”大宝说。
“不管怎么说,发现了戒指,总比没发现戒指强,对吧。”我说,“现在还没有杜洲的行踪,就不能推测杜洲已经遭遇不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杜洲犯罪。所以现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虽然希望渺茫。”大宝垂头丧气地补充了一句。
“别气馁。”我鼓励了大宝一句,“这几天大家都已经超了负荷,今天必须尽早回去休息,说不定明天就找到尸源了呢?”
其实我有着自己的私心。最近虽然很忙,但案件多发生在龙番本地,所以并没有出差。我和儿子接触的时间也比较多,儿子也越来越能够接纳我了。这么一来,两天没见到儿子感觉自己非常想念他,甚至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他。
大家纷纷点头应允,准备撤离。
负责联络的侦查员此时从解剖室外打完电话回来,对我们说:“赵局长已经安排dna部门连夜检测死者的dna并比对。这三起案件就在刚才宣布并案,代号‘指环专案’!”
第六案 魔术棺材
所谓现实只不过是一个错觉,虽然这个错觉非常持久。
——爱因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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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名字是谁起的?‘指环专案’,我还以为在看《指环王》呢。”大宝说。
“就是个名字而已,方便叙述。”我说,“总比‘猎狐行动’‘飓风行动’什么的要贴近生活吧?好歹这案子串并的关键也是一枚指环。”
“杜洲失踪的案子总算是也立案了,我觉得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劝曲小蓉回家去等结果了。”大宝说。
“悬。”林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有多烦她啊。现在案件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再怎么赶她走,她也不会走。”
“到底怎么办?”大宝坐在实验台边,双手托着下巴,“她不走我怎么生孩子?我要生孩子,我要生孩子。”
“你们不是怀上了吗?”韩亮斜靠在墙角,玩着那老旧的诺基亚。既然被我们发现了,现在韩亮也不再避讳我们,一有空就开始了《贪吃蛇》的挑战。
“那次是个误会。”大宝红着脸说,“不过近期是彻底没机会怀了。”
“我为什么觉得你们的聊天内容这么色情?”郑大姐实在是受不了我们的闲聊,笑着说道,“小羽毛还是个孩子。”
“郑大姐!”陈诗羽嗔了一句。
此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距离“指环专案”第一次专案会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全部挤在dna实验室的数据比对室里,一边闲聊,一边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翻滚着的数字。
“反正在省内大库比对未果。”郑大姐说,“要么和第一个死者一样,家属没有录入失踪人员dna库,要么就不是我们省的。现在在全国大库里滚数据,慢一点,别着急。”
我一边看手表,一边说:“不着急,不着急。其实说真的,我还真没有抱多大希望。”
我的话音刚落,只听电脑音箱“叮”的一声,然后发出了连续的报警信号。我知道,这是疑似比对成功,需要下一步人工确认的信号。
“嘿嘿嘿,奇了怪了真是。”大宝跳了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老秦不一直号称‘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嘴吗?这回怎么这么争气了?”
连躲在墙角玩手机的韩亮,也跑到了屏幕旁边。
虽然屏幕上的一连串曲线我们并不完全看得懂,但是此时的我知道,奇迹可能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镇定的郑大姐盯着屏幕看了五分钟,坚定地说:“不会错的,比对上了。”
房间里一片欢呼之声。
“左怜,女,31岁,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xxx,江北省淮江市一伦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大宝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失踪人员信息,“哟嗬,这是个年轻女企业家啊。”
“2月8日上午未到单位上班,晚间未归,其丈夫开始寻找。次日,其丈夫通知左怜的父母,与其父母共同到辖区派出所报案。经初步调查,未发现左怜的具体去向,故于2月15日提取其父母dna样本录入失踪人员数据库。”我念完了简要案情,“完了?这就完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没调查出什么所以然来,怎么详细写啊?”郑大姐把数据结果打印出来交给我。
“这人失踪都一个半月了。”我说,“然而死者是近两天死亡的,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或者就是在龙番市生活了一个半月,然后遇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