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去!”纪乾不等魏玹吩咐人就冲了出去。
这些时日魏玹对他多有冷落,纪乾为表忠心,虽然不喜沈漪漪,但也知道这女子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只怕日后世子娶了世子妃都很难撼动她的地位。
纪乾说上就上,几十年的功夫可不是白吃干饭偷懒来的,一脚将那窃贼踹翻在地上,揪到沈漪漪与魏玹面前道:“混账,还不快跪下!”
那醉汉“哎呦哎呦”的叫着,口中喊道:“壮士松手!我是不小心拿错了,我不是窃贼!都是误会!”
说话间那妇人匆匆赶来,一把夺过醉汉手中的荷包,三两下扯开荷包将里面的一只玉佩拿了出来道:“我的佛,可吓死我了!幸好此物无事,否则我怎么和爹娘交代!”
沈漪漪瞧见那块玉佩,不免疑惑地多看了两眼,咦,这玉佩,怎么和她的那块玉兔生得如此像?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支持,接下来的剧情点就是身世,作者设想的是狗子先知道,然后是漪漪,间隔时间不会太久,间隔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甜,狗子也会想通很多事情。
第64章
那妇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 容长脸, 柳眉杏眼,仪态温柔可亲,领着手中女童对着沈漪漪与魏玹屈膝作礼道:“多谢郎君,多谢夫人, 幸亏郎君与夫人出手相助, 否则妾身手中这枚传家的玉佩怕是要遗失在妾身手中了。”
沈漪漪虚扶一把道:“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您如果不嫌弃,不如坐下来歇一歇脚。”
那夫人含笑道:“怎会嫌弃, 是我们叨扰夫人和郎君才是,我夫家姓徐,这是我的女儿丹娘,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春杏给这位夫人倒上茶,沈漪漪听到这位徐夫人将自己唤作夫人, 很是尴尬, 想说自己不是魏玹的夫人,但是这么一解释出来,似乎能够预想到场面会令她更加尴尬。
再瞄一眼魏玹,魏玹平静地看着手中的茶盏,似乎并未察觉不对之处。
既然他都不介意,她也懒得去纠正了, 不过萍水相逢, 不解释也罢。
沈漪漪便含糊道:“我姓沈,夫人准备如何处理此窃贼?”
徐夫人忿忿道:“这窃贼必定要移交官府方才谢我心头之恨!夫人你看, 这块玉佩可是我家祖传之宝, 如此名贵之物, 倘若今日当真丢了,我回去可哪里有颜面见我陈氏列祖列宗!”
说罢给沈漪漪展示手中之物,却见眼前这位年轻美丽的夫人瞪圆她那一双美丽澄澈的杏眼,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中的玉佩,仿佛看见什么令她吃惊的东西一样。
“夫人?夫人?”徐夫人唤了沈漪漪几声。
沈漪漪仍旧有些迷惑,对徐夫人道:“夫人,我可以冒昧地看一看您手中的这枚玉佩吗?”
“自然可以!”徐夫人将手中的玉佩交到了沈漪漪手中。
同样温润的质地,同样的祥云流水纹,不同的却是这块玉羊前蹄突出,后蹄回缩,沈漪漪不敢置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像的两块玉佩,就好像两块玉佩天生就该是一对!
她忍不住扭头对魏玹低声道:“郎君,你有没有觉得,我的那块玉佩和这位夫人的玉佩很像?”
魏玹看了几眼,颔首道:“确实有几分像,”对吉祥吩咐道:“夫人的玉佩你可曾带过来?”
吉祥从怀中抽出一只荷包,倒出里面的玉佩恭敬递给沈漪漪:“夫人,这是您的玉佩。”
沈漪漪都没察觉到魏玹与吉祥口中称呼的变化,手中举着这两块玉佩一对,竟当真是严丝合缝,配成一对,与徐夫人是大眼瞪小眼。
沈漪漪便着急地看向魏玹,她后来才得知魏玹手中的玉佩是表哥所给,魏玹这些时日一直在帮她寻找生父的下落。
“别急,听听徐夫人怎么说。”
魏玹温柔地替沈漪漪将耳旁的碎发轻别,看向徐夫人时神色微敛,正色道:“适才听夫人所言,这枚玉佩乃是家传?”
“正是!”徐夫人解释道:“这枚玉佩是妾身家传之物,家父曾说唯有我陈氏一族的女子才有,可是你看夫人手中的玉兔,似乎与我手中这枚……”
“徐夫人,我的母亲,也姓陈!”沈漪漪惊讶道。
*
陈府。
徐夫人将沈漪漪与魏玹请进了中堂,刚一踏入门槛,那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便握着手中的玉佩哭着迎了上来,“这是我的外孙女,是我的外孙女二娘啊!”
沈漪漪猝不及防被年迈的老夫人抱了个满怀,尚有些无所适从。
这时,座位上一个身着浅紫色襦裙的中年妇人含泪走了过来,看着漪漪道:“二娘,你还记得姨母吗?我是你的姨母啊!你娘离家的时候你才四岁,没想到转眼十三年就过去了,你已出落成大姑娘了,你娘呢,你娘现在在哪儿,她没随你一道过来吗?”
沈漪漪眼神一黯,低声道:“我娘……七年前便已经过世了。”
一语未落,那自称沈漪漪姨母的中年妇人便掉下泪来,失声哭道:“怎会如此……我可怜的妹妹!二娘,你就是我的外甥女啊!你生得和你娘一模一样!你还记不记得姨母,姨母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漪漪不记得了,年深岁改,那时她年纪尚幼,后来阿娘带着她颠沛流离,五岁时她生了一场大病,烧得前尘尽忘。
倘若眼前这些人当真是她的血脉至亲,当初母亲一个弱女子为何要带着年幼的她背井离乡,这么多年她都从未从她的口中听到过她的这些亲人?
还是徐夫人走了过来,扶住她的母亲,也对沈漪漪十分体贴地道:“二娘,你先坐,我娘和祖母这是高兴坏了,你坐下我们再慢慢说。”
沈漪漪再次看向魏玹。
陈府家主是燕州刺史陈嗣,眼下正在刺史府中当值,陈府的管家见魏玹气度不凡,满身清贵,一时不敢怠慢,忙将沈漪漪与魏玹一道请至上坐。
待两人坐好,魏玹握了漪漪打颤的手对众人道:“某姓魏,是长安人氏,字云卿,诸位夫人若不嫌弃可唤某一声云卿,漪漪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此次出门本是去苏州探亲,正巧路过云阳,漪漪与她的生身父亲失散多年,这两年某也一直在帮漪漪寻找亲人,还请诸位夫人但知实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云卿在此谢过!”
“不敢当不敢当!”陈老夫人忙道。
少顷燕州刺史陈嗣掀帘而入,陈老夫人指着眼前身材高大,样貌忠厚陌生的男人道:“二娘,这是你的大舅舅,快见礼!”
众人都这般说,似认定了沈漪漪就是他们陈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沈漪漪心中虽有疑惑,但春杏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她只得去施礼,有些局促地小声喊了句“舅舅”。
陈嗣连忙虚扶,“不敢当,姑娘快起来。”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魏玹一眼,见对方神色淡淡,立刻又将目光再落到眼前的女孩儿身上,细细打量片刻,感叹道:“姑娘生得,确实像,像你爹娘,尤其是你娘,这双眼睛,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家里人都到齐了,陈老夫人才命婢女去她的房中将一副沈漪漪母亲的画像取来,当卷轴缓缓打开,只见泛黄的画绢上一个发梳螺髻衣着绿衫的俏丽少女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饱满的额头,清澈的杏眼,秀挺的琼鼻,瓜子小脸,赫然是陈氏年轻时的模样,即使母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沈漪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中的女子便是母亲!
一样的传家之物,相似的容貌,还有这幅母亲年轻时的画像……便是连造假都无处可造,更何况她身份卑微,不过一平凡女子,就算是嫁给齐王世子也不一妾耳。
而这位自称他大舅舅的陈家家主陈嗣却是燕州刺史,掌管辖领一州的地方长官。
若说攀附,她攀附人家尚且说得过去,谁又会上赶着来攀附她?
如此一说,陈家便是她失散多年的娘家,确凿无疑。
沈漪漪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她的生父十多年前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要丢下她与母亲,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都从未从母亲口中听说过半件有关陈家的事情。
陈老夫人神色哀戚了好一会儿,方才娓娓道来:“你父亲周勉,本也是燕州云阳人,他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为人正直,整个云阳无人不知他的名姓,是云阳有名的大才子。他与你阿娘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之后陈周两家定下亲事,后来有了你,夫妻两人十分恩爱。”
“直到你四岁那年,你的父亲得罪了临州刺史的儿子,那时他刚考中秀才,而你的大舅舅只是一介云阳县令,陈周两家无权无势,那刺史之子污蔑你的父亲杀人,人证物证俱在,并买通曾经的云阳刺史将你父亲下入狱中,将他屈打成招。”
话至此处,陈老夫人已是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沈漪漪眼中亦含着一汪泪,魏玹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都过去了。”
沈漪漪抱紧他,泪水从泛红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众人见状皆掩面而泣。
陈嗣上前安抚几句陈老夫人,接着道:“后来朝廷下旨将你父亲处死,全家流放,你娘不得已在家中放了一把火,接着大火的掩盖带着你逃了出去。那时我们都以为她与你葬身火海,却不想你与你娘如今竟还活着!”
“二娘,告诉舅舅,你当初与你娘逃去了哪里,为何已经翻案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过?”
徐夫人的娘,也就是沈漪漪的二姨母便哭道:“大兄,芸娘已经过世七年了!”
芸娘,是妹妹的乳名。
陈嗣面露痛色。
沈漪漪擦擦眼泪,这会儿好多了,便将阿娘这几年的境况都告诉了大家。
那时尚未翻案,阿娘日子过不下去,只好带着她改嫁给养父沈固做妾。
后来她的生父翻案,那是六年前,可母亲早已过世,她永远地错过了回家的机会。
也许正是因为她与阿娘是私逃的犯人家眷,所以这么多年来阿娘从未提及从前只言片语。
一切都有了解释,十多年后一家人还能团聚,如若不是魏玹提议在云阳歇息一两日,两人也不会遇见徐夫人,没有遇见徐夫人,也不会阴差阳错认回自己的亲人。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在正房中用了晚膳。
膳后陈老夫人又留漪漪与漪漪的姨母、舅母和外甥女丹娘在一起吃了许久的茶,一家人其乐融融。
舅舅陈嗣和姨夫则与魏玹去了另一侧的堂屋中喝酒。
待夜深时魏玹与陈嗣联袂而来,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生姿,目光温柔地落在那中央清丽柔婉的女孩儿身上。
丹娘吃得满嘴都是糕点的碎屑,她用干净的帕子替她耐心地擦着,丹娘嘻嘻一笑,突然在她脸上香了一口,众人皆笑。
在这笑声中,漪漪便红了脸颊。
抬眸时,男人一身干净的白袍,长身玉立于门前,清隽的眉眼缱绻地凝视着她。
漪漪就笑了,眼中尽是满足。
陈老夫人安排沈漪漪与魏玹住在靠她极近的一间屋子。
一夜之间骤然多了这么多的亲人,沈漪漪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只是小时候的事情大部分她都忘记了,尽管如此,陈家人对她也十分地和善,也不知是不是魏玹告诉了陈嗣实情,后来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对她手,世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让她以后跟着魏玹好好过日子。
倘若运气好些,说不准年底之前陈嗣便能升迁,到时候一家人都住在长安,漪漪也能有些底气。
在云阳住了七八日,漪漪依依不舍地辞别了陈老夫人一家,继续南下。
但找回亲人这件事情却并未有丝毫减轻她即将见到崔夫人的愧疚不安,且随着离家越近,她的心情更越发地沉重。
她便如那水中的海草一般,逐水而流,身不由己,何时可以拥有安排自己意愿和命运的机会。
傍晚,炊烟袅袅,客船上,沈漪漪躲在船尾的甲板上,望着不断远去的碧水长空与渐渐西落的夕阳满面惆怅。
“看什么?”一人从身后走来,揽住她。
是魏玹。
沈漪漪低下头,轻声说:“没看什么,想一些事情。”
“找回了亲人,不开心?”魏玹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
“很开心,多亏了世子。”沈漪漪牵了牵嘴角。
“那还在担心什么?”
魏玹抬起她的下巴,缓声道:“漪漪,这几日你明明是在笑着,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开心。”
“告诉我,为何要一人躲在此处难过?”
那双清澈莹润的双眸瞬间便涌上了一层朦胧的云雾,眼圈儿跟着泛红,淌下一行泪来,等漪漪意识到的时候,慌忙推开魏玹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