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桓玉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过,他一句话都没说,反而转身给了杜云芝身旁的官差十两银子,淡淡道:“烦请差爷,好好‘照顾‘’这位娘子。”
杜云芝震惊地瘫软在了地上,大喊大叫地向崔桓玉爬过来,却又被身边的官差揪住头发,哭着向后拖走。
……………………………
出了正月后,魏玹挑了个好日子,让沈漪漪见了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这位娇弱的老朋友被一个漪漪没见过的暗卫五花大绑扔到了脚下,沈漪漪吓了一跳,看着脚底下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女子,掩着口鼻连连退后几步道:“这是谁?”
暗卫便粗鲁地揪起那女子的长发,让沈漪漪看个分明。
只见女子满面脏污,原先丰润的小脸儿都瘦得凹陷了下去,颧骨突出,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在看到沈漪漪的那一瞬间骤然一缩,随即痛哭出声,哀求道:“沈姑娘,求你放过我罢,求求你,放过我罢!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呜呜呜!”
竟不是旁人,正是杜云芝!
魏玹这时才披着大氅姿态优雅地走了进来,看也未看地上的杜云芝一眼,对沈漪漪道:“漪漪,过来。”
沈漪漪惊魂未定,犹豫地走过去,魏玹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对暗卫道:“让她闭嘴,好好说话。”
暗卫捏捏指骨,十分用力地搧了杜云芝一巴掌,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杜云芝猛地栽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沫。
沈漪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禁白了白,别过脸去。
“这就怕了?”魏玹替她撩了撩耳侧的碎发,看似温柔的眼底深处却满是对人命的漠然与不在意,“漪漪,她害你差点进了青楼,你想怎么报复她?”
沈漪漪看着魏玹,认真地想了想,最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罢,我不想见到她。”
她捂着胸口,黛眉紧蹙,似乎有些不适。
魏玹微哂,原来是吓到他的小乖乖了,低声道:“别怕,我不会这样对你。”
暗卫把杜云芝拖了下去。临死之前杜云芝艰难地抬起了头,她不甘心,含泪的双眸嫉恨地看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的沈漪漪。
那素来不近女色,位高权重的齐王世子竟纵容沈漪漪这般身份卑微低贱的女子坐在他的大腿上,生杀予夺,对她轻语柔声。
还有她心心念念,数年来求之不得的崔郎,宁可不要功名富贵也要满天下地去找她,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沈漪漪,论出身她身世显赫,论才学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是容貌上略逊了她一筹!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贱人!这些男人的眼睛都瞎了吗,都瞎了吗?!
四目相对时,杜云芝那双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宛如要爆出一般死死地瞪着她,魏玹盖住了漪漪的双眼,在她耳旁淡淡道:“别看了,她是死有余辜。”
……
宁王侧妃杜氏是杜云芝的堂姐,宁王谋逆被杀之后杜氏因涉嫌卷入宁王谋反案中一族连坐,不巧杜云芝这一族同属嫡系,同她的堂姐杜侧妃一道被抄家没入了教坊司之中,堂堂高门贵女一夜之间沦为贱奴。
偌大的教坊司,不知关押了多少罪臣女眷,想杀不动声色地杀一个人,根本无人敢管。
就这样,杜云芝在某天悄无声息地死了,尸体被扔到乱葬岗上,无人替她收尸,也算是自食恶果。
一转眼又到草长莺飞的季节。
王府后院。
兰蕙从绣房出来,穿花拂柳,手中端着绣娘们刚为主子们做好的春衣自长廊中走过。
走到廊庑尽头,拐角处忽有一人从斜刺里冲出,没轻没重地撞到在兰蕙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某不是故意的!”
兰蕙扶着被撞疼的腰抬起头,正想看看是哪个顽皮的小郎君如此不知轻重,无意瞥见眼前小郎君袖口落下的一枚被红绳拴住的玉佩。
只见这玉佩通体温润白腻,泛着莹莹的暖光,上面浮雕着祥云流水纹,整体做成了一只灵气精神的幼羊的模样,四蹄蹬地,古怪的是前两蹄似乎刻意做短,而后两蹄刻意做长。
这玉佩似有些眼熟……兰蕙本欲再多观几眼,那小郎君却是一撸袖子,将那系了红缨的玉佩又收回了袖中,手忙脚乱地帮她叠着地上散乱的衣衫。
兰蕙暂且收回心思,笑道:“程小郎君,你是来找我们世子的是吧?没关系,奴婢来就行,您先去吧,世子就在湛露榭中!”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这男主不是人。
高情商:这男主是女娲初八创造出来的!
作者多说几句,希望大家别介意
我知道男主确实很狗,不过这类题材的男主基本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大家看之前想必也有一丢丢心理预期是吧~
所以我在文章一开始就再三强调了,谢谢大家没有骂我,我还是有点怕的,上本书被骂惨了,还是得声明一下,男主这样做不对,就是不对,不管他多爱漪漪都不应该算计她(这里漪漪的确被pua了,不过是暂时的),爱情当中一旦其中一方一直在用心机算计,这份爱情就不纯粹了,是在践踏另一方的真心,狗子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大家不要学,不要学,千万不要学哈,这种男人发现一次永不原谅,赶紧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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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世子, 您身体好些了吗?”
程煦局促地站在魏玹面前, 见魏玹望过来,嘿然一笑,牙倒是长得极齐整,极白。
魏玹按住手下琴弦, 看眼程煦, 又扫了眼案前摆着的三只大药包。
程煦会意,忙道:“这里面包着的是人参, 每颗都至少有百年以上,是我从药材商手中刚买回来的!”
别小看这三颗人参, 几乎花掉了程煦近三年的私房钱。
自从去年参加了安国公主的芳辰宴之后,第二日程氏夫妇就将儿子叫入了书房,严令禁止他再与齐王府的人有人任何来往, 更不许他再踏入齐王府半步。
道理上,父亲说是太子与景王之争已愈演愈烈, 他与程夫人商议过后, 程氏子弟宁可不在朝中为官,封妻荫子,起码保住性命无忧,绝不会再搀和进党派之争。
魏玹身为齐王世子,兵部尚书,圣人最为倚重的侄儿, 难保他不会卖弄权势, 引来杀身之祸,故此皇室子弟, 程家人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尤其是程煦。
程煦自小就崇拜魏玹, 志向远大,也希望长大之后,有朝一日能如齐王世子一般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
因而先前几次瞒着家里人,偷偷跑来齐王府,不过那时魏玹在湛露榭中养伤谢客,程煦便没见着。
这次终于被他见上了一面,听说齐王世子因景王谋反在宫中受了重伤,其后干脆辞官赋闲在家,每日读书抚琴,日子过得悠闲且滋润,好不快活。
程煦却替魏玹干着急,不甘心尚处英年的魏玹便这般整日闲云野鹤,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岂不是盛年的将军解甲归田,仗打的好好的结果回家种地当农夫了?!
面对程煦的质疑,魏玹面不改色,“这官不想做便不做了,还要何理由?”
程煦急道:“世子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能,就该出将入相,保家卫国,福泽万民,如今北面突厥蠢蠢欲动,近年我朝又天灾不断,朝中百官多图安逸,不能忧国忧民,世子莫非真要隐居东山,做那等闲适安逸,不思进取之人!”
“大胆!”吉祥听得十分诧异,赶紧喝止。这程家小子,胆儿忒大,竟敢说主子不思进取,这是不想活了还是怎的?
程煦也自知失言,但仍是期待地看着魏玹,希望他能说出什么令他振聋发聩的话来,譬如韬光养晦之类。
哪知魏玹不以为忤,只随意地拨动了几下琴弦,轻描淡写道:“旁人安危,与我何干?自保尚且不易,更谈忧国忧民。”
吉祥做了个请的动作,用眼神示意,程郎君,您麻溜儿走罢,别在此处碍眼了。
程煦不甘心,走到门口又停下,一把略过自己寄放在门口的箭矢,鼓起勇气道:“我想与世子比试一下箭术,不知世子可否赏脸?”
魏玹终于拿正眼瞟了眼面前一身凛然正气的小郎君。
……
不出所料,三局两胜,程煦惨败。
但也不至于太差,起码比起他同龄的贵族子弟来说,这少年臂力与眼力已是十分地惊人。
魏玹拿来他手中的弓与箭矢,认出这把木弓乃是桑木制成,桑弧蓬矢,寓意男儿志在四方。
这少年,倒是有几分胆识与谋略。
魏玹眼中隐有赞赏之意,面上却依旧淡淡道:“金吾卫将军陈穆,我与他有几分交情,你若想去禁军,我可以给你写封荐举信。”
程煦大喜,要知道陈穆可是陈烈之子,为人十分骁勇善战,名头可响当了,有齐王世子的推荐信,他是不是可以拜陈穆为师傅了?!
“世子此言当真?”
魏玹把弓箭扔还给他,程煦举手接过时,露出手腕上紧栓的那只玉羊,在魏玹眼中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什么?”程煦低头看了看,看到手腕上系的红缨,便解下来问:“世子说的是这枚玉佩?”
……
沈漪漪在房间里坐累了,出来在院子中散了散步。
走到月洞门旁时,隐约听见耳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谁来了?”她问。
春杏仔细辨认过后道:“似是程家的那位小郎君,上次咱们与阿鸾姑娘还一起见过,姑娘可记得?”
程煦?
沈漪漪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借着繁茂的枝桠掩映,果然瞧见不远处开阔的庭院中央立了个一身白袍,身姿挺拔犹如渊渟岳峙的年轻郎君。
而那郎君身侧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正是在长的年纪,身高比起那郎君还矮不少,小小年纪箭术却极了得,弹射出去的箭矢又快又准又狠射中靶子,只差了不到半指的距离。
魏玹纠正程煦拉弓的姿势,用没有箭镞的一段敲在程煦身上,皱眉道:“脚太开,腿下弯,手抓紧,连姿势都做不对,到了战场上是给敌人白送人头?”
他敲得还挺重,程煦面上的五官都纠在了一处,仍旧咬紧牙不喊一声痛,随着魏玹一声令下,“松”,箭如离弦一般“嗖”的射了出去,竟正中靶心!
魏玹却仍不满意,沉着脸把程煦劈头盖脸挑出了一堆毛病,程煦脸一阵红一阵白,哪想到平日里冷静斯文的世子爷当起夫子来这般的严厉,他顿时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哪哪儿不对,浑身直冒冷汗,想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沈漪漪看得心急,这男人,在床上兴冲冲悉心传授她延年益寿的道法可不是这般模样,那不是挺有耐心挺循循善诱的么,就不能好好和人家说话。
那程小郎君人家年纪还小呢,脸皮儿又薄,他说话可真是既犀利又刻薄……
担忧地看了片刻,春杏从身后拍拍她,低声道:“姑娘,张管事拿着对牌过来了。”
沈漪漪只好离开了,严师出高徒,魏玹既然肯教程煦,说明还挺看重他,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
魏玹快步走了书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把程煦拎进来道:“玉佩给我。”
程煦瞪大双眼,“世子,这、这是我从小一直带到大的玉佩呀,您这是什么意思?”
魏玹看着程煦这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眸,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怪不得从第一眼见到他时,便觉得莫名熟悉,否则那时他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允许这小子与他随行找慧远。
从一开始,他便该想到的。
想到梦境中宁王所说的不共戴天之仇,原来是抄家之仇,流落之仇,杀父之仇!
程煦便觉魏玹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可怕起来,不禁道:“世子,可是有……何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