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郎”,兰如青喊出这个名字来,他再也没办法伪装,就如洪水陡然间漫卷过河堤,将一切都扫荡得干干净净,他在胡三七和灵鹊灵燕面前表现出来的镇定,顷刻间便不复存在,只剩下困惑与慌张。
“我爹娘是谁?”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恢复了常态,抬起头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兰如青:“你又是什么人?”
“你的父母……”兰如青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他们的身份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记住四个字: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崔大郎冷笑了一声,猛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兰如青:“连说都不能说?那你们干嘛还来找我?”
“公子,你别激动,现在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等着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你父母是谁的。至于我,只是你外祖父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看我落魄潦倒,特地给我在府里找了个差使,目前我负责公子的饮食起居。”兰如青神色淡淡,似乎并不觉得崔大郎的反应有多奇怪,只是微微笑道:“公子放心住下便是。”
“我想回家。”崔大郎快走两步,从兰如青身边擦过,冲到了门边。
“公子,万万不可!”守在门口的灵鹊灵燕已然出手,两个姑娘看上去娇怯怯的,而出手的时候却是快如疾电,没等崔大郎看清楚,两双手带着风声已经到了面前,他唬了一跳,赶紧往回退了一步:“两位姑娘……”
“灵燕灵鹊,你们可莫要吓坏了公子。”胡三七站在外边跳脚:“谁让你们出手的?你们难道不记得自己该做什么?好生服侍公子,不能有半点闪失,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胡护卫,你放心,我们姐妹俩做事有分寸,更何况公子还能背着弓箭去打猎,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吓住的,你说是不是?”灵鹊回头朝胡三七笑了笑:“若是胡护卫出手呢,只怕公子会抵挡不住的。”
“我怎么会对公子下手。”胡三七咕哝了一句,拉长脖子朝屋子里瞅了瞅,扬声道:“公子,你放心罢,我们不会害你的。”
崔大郎拧紧了眉头:“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可此时我只想回家去见我爹娘。”
“公子,回不去了,因着此刻你的身份已经是个逝去的人了,栖凤山的乱坟堆里有你的一个坟包,前边墓碑上刻着的字写得明明白白。”兰如青同情的看了崔大郎一眼:“这世间再无崔大郎这个人,只有一个姓许名懐瑾的公子。”
“许懐瑾?”崔大郎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然间瞪大了眼睛:“莫非……我父母是皇亲国戚?”
当今圣上正是姓许。
兰如青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就是了。”崔大郎摇了摇头,忽然间愤怒了起来:“为何他们不要我?为何他们要将我扔到外边二十年?这个时候他们再想来找我回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要回青山坳去,我要和我爹娘一起过日子,我爹娘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公子,你那位未婚妻,现在已经到了青山坳,守了望门寡。”兰如青说得心平气和,仿佛在与他说一件市井里流传的新鲜事一般。
“……”崔大郎倒退了一步,眼神带着些许绝望:“你们这是断了我的后路?”
“公子,我们这是在救你和你爹娘。”兰如青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公子,你母亲的仇家已经寻了过来,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他行事素来心狠手辣,从来不给人留半分余地,斩草必然除根,他若是要找到了你的藏身之处,不仅仅是你,就是你爹娘、你的弟弟妹妹们全部得死。”
虽然兰如青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到“死”字时,却咬得有些重,让人听起来有些不寒而栗。崔大郎怔怔的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是兰如青那张脸实在是太平静了,让他看不出半分端倪。
“果真如此?”他轻轻的问了一句,很明显有些犹豫。
“公子,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兰如青见着崔大郎显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抵触情绪,这才上前一步,笑容可掬的朝崔大郎行了一礼:“公子,若是我们想加害于你,此刻你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儿你还活着,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咱们是友非敌。”
“可是……”崔大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爹娘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到二十岁,正是要给家里出力挣银子的时候,我又如何安心让他们在青山坳吃苦,而我却在此处闲着无事可干!”
“公子,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会想法子周济的,前天你那媳妇儿和妹妹背了些菌子到江州城叫卖,是我让园里的管事买了她们几斤菌子。”兰如青微微颔首:“公子,我们肯定不会让你的养父养母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了。”
“是吗?”崔大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快活神色:“你真的会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么?那快点拿些银子去青山坳,给他们盖一幢青砖大瓦屋,嗯,还买上十来亩地……”
“公子,我不能这样做。”兰如青伸出手来摇了摇:“若是我无缘无故送银子给他们,别说你养父养母不会收,便是村里的人也会议论纷纷,万一这事儿传了出去,传到了你母亲那个对头耳朵里,肯定会怀疑这事情的,那这样便是害了你养父母一家,不仅仅帮不到他们的忙,反而会让他们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那……”崔大郎颓然的坐了下来,一脸沮丧:“我怎么忍心看着我的爹娘过那样的日子而我却不能尽到一点孝道!”
“公子,你莫要着急,我见你那守寡的媳妇倒是个灵活人,到时候看看她能不能带着你养父母一家挣几个活络银子,便让她代你尽孝罢。”提到那个年轻的小寡妇,兰如青的脸色也开朗了些:“她勤劳能干,而且能说会道,若是能一直替你守着寡,倒也不愁你养父母日子过不去。”
“什么?要她一辈子给我守寡?”崔大郎脸色一变:“她才十七哪,大好韶华。”
“夫君死了,守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兰如青不屑一顾:“公子你莫要太心软。”
“可是我并未亡故,这分明是一种欺骗,让她来代我向我爹娘尽孝,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在外边逍遥吗,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崔大郎咬了咬牙:“不行,不能耽误了她!”
“公子,你要是想要做孝子,我倒也可以派人将你送回青山坳去,只是你一回到那里,肯定不出三日你们家就会遭变故,不是我诅咒你,这可是真话,像你母亲的仇敌,绝不会让一个活口留下来。你此时想尽孝,害怕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年华,可你回去以后的结果变是让你的家人跟着你陪葬。”
兰如青的声音极其清冷,就如一滴凉水落在石阶上,冷冷的响声,让崔大郎心生寒意。
或许他说的是真话,否则他们怎么会花那么大的功夫将自己弄出来,肯定是到了不得不出手做这件事的紧要关头。崔大郎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自己不仅不能让爹娘过上舒心日子,反而会替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你说我那娘子勤劳能干,果真如此?”
现儿,他唯一希望的是,他的未婚妻要为自己多想一想,最好是不要替他守寡,这样会耽误她的终身。
“真是能干。”兰如青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位爷,这是栖凤山最好的鸡枞菌,一斤十文,很便宜哪!”
“啥?你这菌子,竟然要卖十文钱一斤?鸡蛋才一文一个!”跟着他一道出来的管事眼睛瞪得溜圆:“姑娘,你去集市上看看,两文一斤就顶天了!”
“哎呀呀,这位爷,这可不是集市上卖的那些菌子,这可是极品鸡枞菌!”甜甜的笑脸就如春花一般娇艳,将筐子擎得高高:“您看看,集市上的菌子,哪有这么好的?”
筐子里的菌子洗得干干净净,上头还带着些许水珠,看起来新鲜得很。
第234章 风波起(五)
是时候上宁谦之母子上了,卢大根婆娘嘴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如一个面团子被人拉扯有一条深深的褶皱。
这一次来崔老实家,为了达成目的,她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嫂子,你那小姑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崔大婶坐在卢大根婆娘旁边,说得很是真诚,缺了一条腿的凳子吱呀作响,几乎要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卢大根婆娘有些讶异:“我小姑在婆家很厉害么?”
那卢秀珍不就是块稀泥随她拿捏?怎么去了婆家就变得厉害起来了?卢大根婆娘忽然想到了卢秀珍离开家的那日,拿着一根棍子追打她的事情——是不是那晚上跳水没死成,又被自己和宁谦之的寡母羞辱得厉害,这才让她横下一条心六亲不认了?
“厉害,可真是厉害,就连我这个大伯娘她都敢欺负哩!”崔大婶一脸巴结的笑:“我想着这姑娘家总是和娘家亲的,故此特地过来想请大哥大嫂去劝劝她,这人活在世上总得要有亲戚帮扶着,一个人逞强终究好不得长久,是不是?”
听着卢大根婆娘那口气,卢秀珍在娘家不是个强横的,看起来自己是来对了,崔大婶心里头高兴,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她婶子你说得没错,娘家才是依靠嘛。”卢大根婆娘想着能占到便宜,心里头热烘烘的一片,巴不得快些去青山坳认门亲戚,自己咋就这么傻,还真听信了那媒人说的,崔老实家穷得快揭不开锅,这都是什么媒人啊!
“这就太好了!”崔大婶将放在脚边的篮子提起来交到了卢大根婆娘手里:“我们没来早点认亲是我们的错,这是中秋的节礼,她嫂子你就收下吧。”崔大婶眼神很是真诚,心中暗道,只要对方收下了,少不得要给自家说几句好话哩,既然小寡妇在娘家是块面团子,自然会听兄嫂的话,以后自家多去和小寡妇套套近乎,也能在里头跟着得些好处。
“哎呀呀,她大婶,你咋这么客气哩!”卢大根婆娘假装推托着,一只肥肥的手却抓住篮子的提手不肯放开:“你是大辈子,怎么能给我们这些小辈送东西哪!”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你替我在你小姑子面前说合说合,让她晓得亲戚是要互通有无的,可不能闷声发财也不管带着亲戚一起沾光就成。”崔大婶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处:“她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不是么。”卢大根婆娘不再装出推辞的样子,将篮子接过来放到一旁,有些不悦:“这个死丫头,嫁到富贵人家也不接我们过去瞧瞧。”
“就是就是,哪有这样的事情,就连兄嫂都不要了?”崔大婶在旁边打着边鼓,忽然又觉得有些不稳妥,为何这小寡妇竟是连娘家人都不理睬,莫非里头还有什么隐情?她的眼睛朝放发到那边的篮子睃了过去,一颗心扑扑的跳着,偷偷懊悔这节礼是不是拿出来早了些,万一这小寡妇的大哥大嫂屁用都没有,自己岂不是还倒贴了几百文钱?
“唉,她婶子,我这小姑子,原先是顶顶听话的,要她往东不敢朝西,可是上回她和同村一个后生私奔……”卢大根婆娘说到此处,忽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这个大婶是卢秀珍婆家的人,要是说出去那该咋办哩,会不会把卢秀珍打发回来?
“私奔?”崔大婶两只耳朵竖了起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可是拿捏住小寡妇的把柄了,她在未成亲前就和野男人私奔,以后她要是还这般趾高气扬的在她面前说话,她就把这事儿抛出来,看她还能不能那样神气!
“没没没,没这回事儿……”卢大根婆娘也很是懊悔,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掉,素日里自己喜欢跟村里的那些个婆子嫂子说闲话,方才不由自主就将卢秀珍私奔那事当闲话说了出来,这可怎么办才好?现在卢秀珍过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自己多多少少能靠得上边,若是私奔这事情被这大婶捅了出去,卢秀珍被赶回娘家,那自己又去哪里占便宜?
“呵呵,她婶子,我年纪虽然有些大,可耳朵还好使,方才我可是听得真真的。”崔大婶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卢大根婆娘:“你想替你小姑子掩饰,可我只要出门到村里打听一番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纸包不住火!”
卢大根婆娘哑口无言,坐在那里无话可说,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她嫂子,我也不会想为难你,你先把那话说完,我听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着卢大根婆娘哑火了,崔大婶得意洋洋,将脑袋抬起来几分:“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哩,咱们一起来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样才能多得些好处。”
“她婶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卢大根婆娘感激的看了看崔大婶,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本来她是个性子软糯的,可是投水被救上岸以后就转了性子,我估摸着是被那个宁谦之给伤透了心,也不想装小绵羊了。”
“唔,有可能。”崔大婶点了点头:“有些人就是这样,伤心过度会转性情的哩,我娘家那边有个人也是这样,原来性子温和不过了,后来竟变成了母老虎一般,你那小姑子肯定也是这样的。”
“可不是么,原来我要她做啥就做啥,可后来操着棍子跟我对着打,唉……”卢大根婆娘心中后悔,若早知道卢秀珍有这般富贵命,说什么她也要好饭好菜供养着她,让她记住恩情到时候多多回报嘛,现在好了,她富贵了,就连娘家都不肯回来一趟,不用说心中记恨着兄嫂呐。
“她嫂子,要是你和她大哥去说都说不通……”
崔大婶只觉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块,辣辣的痛,早知道这样,她干嘛赶着送上节礼!吃多了撑着不是?好几百文钱哪,做什么不好,非得拿了去塞到旁人嘴巴里去!
不行,怎么着都要捞点东西回来才是,崔大婶的手攥得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脑子里不住的在转着念头,要怎么样才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她只觉自己脑袋一盆糊糊,就是找不出一条明路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要是婆婆在就好了,她脑子比自己好使,转一转就能想出法子来。
“是咧,要是我们去她不理不睬,那该咋办哩?”卢大根婆娘皱着眉头,也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有个能占便宜的地方,可偏偏又占不到,这不是要馋死她么!
“不如这样……”崔大婶抱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个主意,虽然有些损,但是对她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的。
“怎么样怎么样?”卢大根婆娘眼睛一亮,凑了过来:“可有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倒是有,就看你这个做嫂子的能不能狠得下心肠。”崔大婶嘿嘿的笑着:“怎么样你们家也能进一笔银子。”
“什么法子?她婶子,你就快说,莫要卖关子了。”卢大根婆娘有些兴奋,将脑袋凑了过来:“姜还是老的辣,婶子你真是厉害。”
“你先好好的去和你小姑子攀亲戚,若是她认你们这一家子就好办了,以后少不得能从她婆家那边沾点光,这是最好不过的。”崔大婶看了卢大根婆娘一样,重重叹息了一声:“就只怕你那小姑子记恨你们,不肯让你们分点好处。”
“可不是么,我也怕她不理睬我们哪,她大婶,你不是有好法子么?”卢大根婆娘一只手抓住了崔大婶肥肥的手腕,两人亲亲热热:“我们得了好处也不会忘记你的。”
“若你小姑子翻脸不认人,你们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崔大婶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她不还有一个私奔的相好?你可以喊了那相好过去,当面向她提亲。”
“啥?提亲?”卢大根婆娘瞪大了眼睛:“她婶子,这是啥意思哩?”
“你想想啊,要是将她以前和汉子私奔的事情抖了出来,我三弟家里肯定不会再要她守这望门寡,少不得要打发她回娘家的,你们可以将她嫁给那个汉子,不是又能挣一笔聘礼银子?这样你就可以攒下一个儿子成亲的银子了,你说是不是?”
将这小寡妇赶回家,崔老实一家没了个主心骨,还不是随着她家来拿捏的?崔大婶斜眼觑着卢大根婆娘,心中在掂量,也不知道这个做嫂子的能不能狠下这心肠。
“中,就这样。”
卢大根婆娘眼睛转了转,欣然应允。
这大婶可真是厉害,才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想出了个好主意。要是卢秀珍不认他们,她就让宁谦之的寡母去把那事情抖出来——宁谦之上回和卢秀珍私奔,名声也坏了,桃花村和邻村的婆子婶子们一听是那个将寡母丢下和姑娘私奔的那个读书人,个个摇头:“负心多是读书人,连自己的老娘都可以不要,以后发达了我家闺女早就被他扔到脑后了。”
卢大根婆娘眼睛转了转,琢磨了一番,觉得崔大婶说的这个法子委实是个好主意。
卢秀珍本来就喜欢宁谦之,若是听说要撮合她与宁谦之,肯定是会欣然应允,自己稳稳的进一笔聘礼银子,这可是白得的,而且卢秀珍遂了心愿,少不得要感谢她,以后还能继续支使她帮着娘家干活——就算不肯下地,带带三个侄子也是好的哇。
第235章 蝎尾针(一)
“唉,怎么又没中呢。”
宁谦之的寡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愁容满面,宁谦之坐在桌子旁边,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没说——他实在没脸见自己的寡母了,参加过五次童子试了,可却还是没有通过,依旧是个童生。
寡母说小时候就给他算过命会大富大贵,故此才咬着牙勒紧裤带攒出些银子来让他去念书,可现在都快及冠之年了,他还是个白身,只能望着乡试的门槛叹气,这大富大贵又能从哪里来?
他倒没想过能金榜题名做进士,只想着能乡试挣个举人也就够了,到时候上京城赶考的时候去吏部上个补缺的名字,看能不能做个八品九品的小吏,慢慢的升到五品六品递致仕折子他也就知足了——这对乡下人来说,可不是天大的富贵?
只是没想到,他这心本来不算高,竟然还不能实现,他心里很是失落,回家看到寡母的脸更是觉得心中难受。
寡母省吃俭用的将他送去念书,不就是想要自己出人头地?可自己却辜负了她,都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一事无成,连一领青衫都没混上,旁人见着他,总是嗤嗤的笑着喊他“白衣秀才”,他心里的那种苦简直没法子跟人说。
白衣秀才是指落第的士子,可他是连秀才都没混上的,听着旁人这般喊他,羞愧得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不见人才好。
“谦之,没事的,今年冬天不还有一次么,你再去试试。”
宁谦之寡母抬起头来,抿紧了嘴,唇边两道深沟如有人用刀凿出。
“我……”宁谦之有些痛苦,他现在很害怕跨进县学的那扇大门,走进去就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总想着万一又考不上秀才该怎么回家面对母亲和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