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揉了揉眉心,“隔阂?他怕是对我这个母亲早就有所不满了!”
荣玉嬷嬷上前给太后揉捏肩颈,劝道:“怎么会,母子连心,陛下他就是一时不察被人给蒙蔽了,他对您还是爱重的。”
太后冷笑了一声,“你不用帮他说好话,这些年他做的糊涂事还少吗?他怕是巴不得我早点死,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管着他了!大周朝的江山,绝对不能在他的手里被动摇根基,不然哀家都没脸下去见先帝!”
说完这话,太后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寂寥。
她这辈子只得明诚帝一个孩子,但因为早年明诚帝养在当时的太后名下,所以他们母子二人的情分极其淡薄。
也是皇后傅明婉入宫后,性格温顺,待她孝顺,才让她的日子有了几分鲜活。
但皇帝忌惮傅家,冷落皇后。
皇后心中抑郁,身体也不好,在生育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
诞下的那个孩子养在她的身边,没有活几天就夭折了,连名字都不能有。
后来,继后周氏入宫,生下了一个长得和那个夭折的孩子极相似的十三公主,她亲自为孩子起名熙宁,希望她和乐吉祥,也期望她能平安长大。
却没料到那孩子四岁的时候,偷偷跟着老八出宫看花灯,意外走失,最终在河边只找回了一片染着血的破碎小衣裳,还有被野兽啃得零碎的残躯。
太后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孩子,就心痛的不行,日日诵经念佛,为她们二人积福。
她看见甄娴玉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眼睛长得像极了小时候的熙宁。
所以便忍不住多照看几分。
见不得她被人欺负。
也不希望看见明诚帝昏聩到为了夺走弘乾的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
太后的心口忽然闷得喘不过气,她抬手压住了胸口。
荣玉嬷嬷连忙上前帮她轻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便是这般又能护着多久?陛下……毕竟是陛下。”
太后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冷笑了一声,“只要弘乾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哀家活着一日,便护着他一日,哪怕有那么一日哀家护不住了,便让先帝来护他!”
荣玉嬷嬷猛地瞪大了眼睛。
太后缓和了过来,对上荣玉惊愕的目光,点了一下头,眼底暗藏杀意,“陛下也知道哀家的手里有先帝的一道旨意,不然这些年,他又怎么肯能忍着哀家?”
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母子情宜。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先帝交给她的江山。
自然会守好,由不得其他人糟蹋。
哪怕是她的儿子也不可以。
……
傅淮安早在听闻甄娴玉被皇帝宣进宫,就赶了过来。
他特意求了太后,希望甄娴玉能够得到几分庇护。
毕竟甄娴玉的身份还有很大的问题,哪怕成亲已来,她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举动。
但他还是无法全然信任她。
因为他没办法忽视她细作的身份。
万一她之前在府中的所作所为都是只是为了迷惑他,只为了在关键时刻给他重重的一击怎么办?
如今多事之秋,太子被禁足不能理朝事,又被陛下收回了监国权。
他这个标准的太子党,父亲又有军权,自然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不能坏在甄娴玉的身上。
只是,当他看见甄娴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连傅淮安自己都不知道,他轻轻地松了口气,眉眼都松泛了几分。
在宫里转了一圈,甄娴玉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只小白狗。
看到傅淮安后,她快步走了过去,把怀里太后赏赐的小家伙展示给他看。
傅淮安有些讶异,只是思忖了一下,就意识到了太后大约是想安抚她的情绪。
两人一狗上了马车,他本来想问她什么的,毕竟她今日被迫入宫肯定受到惊吓。
但看到她逗狗的样子,他的话突然卡在嗓子里。
主要是她那动作,莫名的眼熟。
甄娴玉没注意他的神色。
马车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多只小狗地方也足够了。
甄娴玉为了逗它,故意把荷包扔起来,只要它叼住还给她,就会奖励它一块肉干,然后揉揉它手感极佳的头顶,并甜甜地夸上一句,“谢谢宝贝!”
傅淮安坐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同样的动作,她前几天要他读骈文的时候,也做过。
第24章
傅淮安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愣了半晌后,忽然抬手扶额失笑。
饶是他自诩心志坚定,除了国事内外纷争外, 只有争权夺利。
但此时他的心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波动。
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准备的那些安抚的话, 也全都没了说出口的兴致。
她真的是时时刻刻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她的想法不要猜。
追根究底得到的答案, 永远不是他想看的。
他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甄娴玉一路逗狗回了家。
然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 家里多了一只狗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到家之后, 他去了书房, 宫里的暗线已经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全都传了回来。
傅淮安坐在上首,若有所思。
明诚帝荒唐了这么多年, 太后都没打算动用先帝的遗旨。
今日她却轻易地说出了要用遗旨废帝的话,看来, 明诚帝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太子禁足一事, 惹怒了太后。
毕竟太子乃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动摇一个优秀的储君地位, 无异于会滋生其他人的野心,让朝廷开始变得动荡。
她现在公开说这件事, 除了为了警告昏聩的明诚帝, 可能最大的用意还是为了震慑那些不安分的皇子和他们背后之人, 告知众人太子的地位稳固。
但现在明诚帝对太子的厌恶几乎不加以掩饰, 完全依靠太后的偏扶,根本不现实。
哪怕有遗旨, 太子现在的处境也极其微妙,稍有不慎, 便会酿成不可弥补的祸患。
傅淮安眉心逐渐拧起,一手撑在下巴上, 一手把玩着一块镇纸。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抓挠声。
吱吱嘎嘎,格外刺耳。
还伴随着小狗时不时欢快的一声“汪”。
傅淮安扬眉,看向紧闭的房门。
门扉因为被抓挠,开始晃动。
因为最近一直给甄娴玉制造进入他书房的机会,所以明面上的侍卫几乎全部撤掉。
除了藏在暗处的人,此时门口是没有人守着的。
所以才给了这小狗可乘之机。
他抬手揉捏了一下眉心,站起身,打算打开门看看什么情况。
结果才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忽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扑开,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那门板估计就一巴掌糊他脸上了。
傅淮安低头看着在地上欢快乱窜的白色毛茸茸:“……”
门外并没有甄娴玉的身影,他不知道她现在知不知道狗丢了,还跑到了前院他的书房来。
于是便喊来了一个小厮,把小家伙送回去。
小家伙很自来熟,被抱到陌生的怀抱里也不闹,耷拉着四肢,瞪着一双黑漆漆跟水葡萄似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直到被抱走,它还歪过脑袋看着他,汪汪汪的叫唤。
不过傅淮安郎心似铁,一点都没有动容,冷漠地把它送走之后,又回到了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大概是送回去的小厮说的话起作用了,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再跑到他的书房来。
傅淮安直忙到半夜三更才终于停下来。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去沐浴。
虽然之前他也和甄娴玉睡到一张床上过,但最近他们两个都是很默契的分开睡。
甄娴玉在后院,他在前院书房。
像是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一样,默契的谁也没提过他们两个还没有圆房一事。
临近深冬,每年都有无数的百姓被冻死饿死,他原本是打算提议以朝廷的名义救济一事的,但如今太子被禁,估计很难办成了。
而且……
傅淮安坐在浴桶里陷入深思,但因为过于疲惫,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他更换的衣服被悄悄跑来的毛孩jsg子偷走了。
毛孩子兴奋地叼着傅淮安的衣物回到了后院,跑进了甄娴玉的床边。
甄娴玉早就已经睡着了,半夜听到梦里忽然多了嘤嘤嘤的声音,实在是吵得厉害,直接把她给吵醒了。
强撑着睁开眼皮,一撩起帘子,看着在她床边急的直转圈的狗子,她有些无奈,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睡意,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大半夜不睡觉,你撒什么娇啊?”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只有一点点月色透过窗户渗透进来的淡淡的光。
小家伙一看见她醒了,就飞速地冲到床边,然后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爪子在地上踩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