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靖国的贵妃,一个炎日国的皇上,他们的相知相恋,真的是错了。
而自己呢?一个大靖国的公主,炎日国的皇后,自己对卫胄的痴恋,是不是也错了。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痴恋莫,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皇上,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还记得在并肩王府的时候,想容也这么问云轩澈,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她,不是最美的女子,却是最让我牵挂的女子。这是云轩澈给她的回答。
想容偏头怔怔的看着卫胄,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回答,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谈纳兰蔻,给自己一个机会更了解他们的那段过去,也给他一个机会,诉一诉心中的苦闷吧。
“她,是我一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与云轩澈不同的答案,想容咬了咬嘴唇,含笑点头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水。
“她比我早认识你,早我一步占有了你的心,你们的感情,到底起于何时?”
没有责问,只有一个倾诉一个聆听,站在冻结的湖面前,卫胄与想容这两个炎日国身份最高的人,抛弃了所有的伪装,真心的谈着一场关于另一个女子的风花雪月。
“记不清了,也许是在那次她夜袭炎天城的时候,也许是在大靖国军机府里听她弹了一曲的时候,她的进宫,是我促成的一个误会,要不是我当初行事太果决,也不会有今天两难的局面。”
还记得那次在御街前的望天吼石雕旁,他咄咄逼人的问着纳兰蔻,为何不愿嫁给自己。
那时的她说:我早已有倾心之人。
就因为那一个眼神那一刻的沉默,他以为纳兰蔻所说的,就是云释天。后来离京之前,他用两国的和谈,让云释天答应了纳纳兰蔻为妃。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要是纳兰蔻要进宫,以她的身份,让纳兰大将军去说说有何难,难为自己当时还为了这事,连夜冲到了皇宫,与云释天谈定了此事。
不过是半年,已经是物是人非,想着当时的种种,卫胄扬起了嘴唇。那时的她,总是会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
真怀念,真不该啊!
一口热气,自他口中冒出,升腾到了空中。就像他如丝如缕的思绪。
“我们在战场上,是生死宿敌,在常人眼里,除了杀戮,似乎不该有任何交集,可是感情这东西,总会悄悄的溜进你心里,默默的生根发芽,一旦到你察觉,为时晚矣。”
想容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到这句话,她感触很深。
“对啊,感情这东西,真是让人可气可恼,但一旦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算是觉得不该不可,也无法回头了。”
两个为爱所困的人,在相处了半年后,对于感情这个话题,终于有了第一次谈论。
“是啊,想容,要是可以,你会不会有另一个选择?”
想容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只是一个人的心,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
“不会。”
想容想都没想,说出了一个坚决的答案。
“要是我,我也不会,人这一生,终究是要干几件疯狂地事的,就当我疯了吧。”
疯了,一切都疯了,所有的痴恋,都是疯了。想容眼含着泪,抬头望了一眼无云无日的天。
“她在大靖国,现在怎样了?”
“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她还有皇兄护着,虽然宫中危机四伏,但她始终,也没有被人扼杀在黑暗中,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皇上可以放宽心了。”
想容紧抿着嘴唇,唇上得口脂化在了口中,不酸不甜,无味。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已然无味,酸苦到极致,已经没了感觉。
“云释天总算是发觉了她的好么?我真羡慕她,可以每日与她在一起。”
卫胄在寒风中久久扬起的嘴角,已经僵硬得无法垂下,苦笑,也比笑不出来的好。
“皇上,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皇兄心里也很苦,他曾经与一个女子,有过一段感情,但因为身份,那个女子,始终无法与他相守,前些日子想容去见过这个女子,很美。”
“羽仙?我知道,她是我派过去的人,曾经她为了云释天,做过了一件不利与炎日国的事,当时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觉得这些情情爱爱真是害人不浅,于是我让人,给她下了一种蛊,让她忘了那些情爱。”
“那……太可悲了,忘了自己喜欢的人,想容不知要是一日忘了皇上,会不会迷茫一生……”
想容偏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寒风刺骨,她在大靖国呆了许久,现在在寒风中站这么久,身上早已经冰凉。
但只要卫胄还站着,她就想陪着他站下去。过了今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再与他走得这么近了。
“我现在,后悔了,忘记自己喜欢的人,这一生,应该是了无生趣了吧,那种蛊,是我军下一名苗族巫师所制,只是他现在已死,在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到解救之法了。”
卫胄看想容紧了紧衣裳,脱下了身上的貂皮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自己早已习惯了炎日国的天寒地冻,体质也比想容好,受一点点凉,不会有事。
“如果真是彻底忘了,那也是好的,皇兄与羽仙,只要太后还在,就不会有结果的,就这么忘了,也好。”
“不见,那自然就忘了,要是见了……”
卫胄摇了摇头,对自己当初的举动有些后悔。
“见了又如何?”想起自己之前让羽仙献舞,想容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但看上去自己之后去找羽仙,她也没什么事啊!
“见到了,自然会痛,这种蛊,名叫绝情蛊,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触动心里的情意,会头痛欲裂的,久了,痛多了,自然也就忘了。”
想容面色一暗,叹了一句可怕。
“现在那个巫师已死,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解此蛊的人了。”
“那羽仙这一辈子……不是不能再见皇兄了吗?”
“不要小看绝情蛊的威力,要是总是惹着剧痛强行去见,体内的蛊虫,是会噬心的。也许,时间一久,羽仙,就会死于非命了。”
想容,冰凉的手一抖,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绝情,要真这么好绝情,那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相思成疾的苦人了。”
“想容,你刚在大靖国回来,就不要再在这里吹寒风了,回去吧。”
想容的瑟瑟发抖,让卫胄心里的愧疚,愈发的浓烈。
“皇上,陪我一同回去,可以吗?”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纳兰蔻已经答应她会让卫胄讨厌她忘了她,现在对自己而言,是不可错过的机会。她难得的这么明白卫胄的心,难得的可以这么近的站在他的身旁。她不介意卫胄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纳兰蔻,会满满好起来的,他的心里,也会满满有自己的身影的。回京都的途中,她一直宽慰着自己,在牵上卫胄手的那一刻,她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时间,是可以淡化一切的。
“好吧,朕送你回去。”卫胄的语气,又恢复了冷冰,就像四周刺骨的寒风,让想容刚刚温暖了一点的心上,结上了一层风霜。
这一路卫胄与想容,都安静的没有说话。这些伤感的话题,谈起之后,就没有办法再释怀。
“皇上,外面风大,进来暖暖手吧。”殿门外,想容一把拉住了卫胄的手,期盼的看着他的双眼。
卫胄刚要拒绝,一看到想容的眼,他想到刚才在湖边两人的对话,被寒风吹得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183:一切皆不可掌握
“好吧,反正今日朕也无事,你就与朕说说大靖现在的风貌吧。”
清平殿里生了几个火炉子,想容一进入大殿,她颤了颤,将浑身的寒冷一扫而空,她在炎日国虽然生活得并不开心,但她在宫里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及,卫胄刚刚登基,不比云释天,曾广纳过秀女进宫。
得不到也可以一个人守着,失落之时想容总会这么安慰自己。
与她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的,远在万里外,还有着一个人。
云释天按着每日的惯例,下了早朝后,就会御书房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然后他让安公公守在御书房外,去了一趟宫外的院子,与王子萌谈了一个时辰得到了他查到的最新情报,他才返了回来。
昨日立庆笙与宁为才又来了一趟,三人在甘泉宫里商定了对付太尉的计策,景昊允在今天,才收拾了东西前来宫中述职,现在的他,是贴身保护云释天的一名禁军统领。
拿着刚刚在王子萌那里拿到的情报,云释天就带着安公公与景昊允火急火燎的去往了子衿宫。
子衿宫里,纳兰蔻正在学着露薇绣着红女,青儿已经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掌柜也只会在查到消息后,才会通过宫里的眼线送封信来,有了云释天的全力调查,她在后宫里的日子,清闲了很多。
太后的调查,在前日也已经展开,但后宫里查,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还不是只能找几个人问问,要对那些妃嫔美人无故动刑,太后也不会做,所以纳兰蔻对太后本就是敷衍式的调查,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她的希望,就是云释天与纳兰青捷。
昨日已经来了消息,说纳兰青捷会在今日下午抵达京城,想着自己之前与云释天说让爹爹认青儿为干女儿的话,纳兰蔻不悦的瘪了瘪嘴,想着青儿现在到底身处何处。
这几日林妃等人也时常来探望,除了对宫美人丁美人是笑脸相迎,纳兰蔻对其他一些人,都客气的保持着距离。
这些人当中,就至少有一个人想置自己与死地,她的友情,可没这么廉价,况且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有了傲视她们的资本。
远远看见云释天的到来,守在门外的夏堇赶忙禀告了纳兰蔻,让她迎驾。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除了景侍卫,其他人都退下。”云释天上前扶起纳兰蔻,对着身后的一干人等,拂了拂袖。
众人退下后,云释天走到了一张金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坐下,在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王子萌交给他的情报。
“拜日堂的头领锦衣行非但来了京城,昨日还去过宫然的府上?”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锦衣行进京的大概时间与去宫然府上的时间。
“朕已经让人秘密审问了宫然,宫然对锦衣行去他府上之事供认不讳,但朕猜测,宫然应该不是幕后的那个人,后宫中宫美人也是一直循规蹈矩,并未做过出格之时,而且这件事最大的漏洞,就是这么隐秘的消息,居然被朕的人,一下就查到了,以锦衣行与策划刺杀你那个幕后人的脑子,要宫然真是凶手,他们就算会面,也会十分隐蔽。”
“嗯,我也这么觉得,宫然,应该是幕后那个人,抛出来的靶子,为的就是吸引别人的目光。景大哥,你说说,这事你是什么看法?”
纳兰蔻坐在云释天的身旁,看完了情报的她,将手中的一张薄纸,交给了景昊允。
景昊允有着杀手犀利毒辣的眼光,让他分析一下这件事,也是有必要。
“禀皇上娘娘,依微臣看,这件事与娘娘所说,应该大致是一样的,但微臣还有一点补充,这个宫然,也是朝堂大臣,娘娘遇刺一事他不可能不知,拜日堂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也不可能不知,他能明目张胆的见了锦衣行还承认了此事,说明他是心甘情愿的,但了幕后那个人的靶子,微臣还知,宫然在朝中,是偏向太尉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太尉最可疑了。
纳兰蔻没有立刻点头同意,她把决定权,交给了云释天。
“太尉?这些人朕也让人观察着他,并无可疑之处,宫然在朝堂上虽然偏向太尉属于太尉一派,当能让他心甘情愿当靶子的人,还有一个——刘天希。宫然生性好赌,闲暇之时,他就会去赌坊里赌上一把,就是刑部侍郎每月二十两银子的俸禄,也满足不了他,他投倒在太尉一派,当初也是这个原因,虽然这个宫然好赌,但平常绝不因赌误事,所以太尉才会重用提拔他,让他当了刑部尚书。刘天希是京城最大钱庄的老板,常年在赌场里放水借钱给输钱的人,宫然的身份他一眼就看中了,每次在宫然输钱之时,他都会大方的借钱给他,久而久之,宫然就欠了他一屁股的赌债,但这个刘天希,从来也没要求过他还钱,还是一如既往的借钱与他,宫然心中有愧,还曾在朕面前,替他求过官职。刘天希的话,他向来的言听计从的。”
“皇上英明,微臣大意,忘了这一点。”
景昊允将纸张交还给纳兰蔻,恭敬的抱拳低头。
在云释天一说出刘天希的名字,纳兰蔻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了那个京城最大的钱庄,虽然宁家是大靖国首富,但京城里最大的钱庄,却没有宁家的份,因为这个钱庄,是刘氏一族所有,也就是说,这个钱庄,是太后的,刘天希,不过是刘氏一族推选出来的管理者。
刘天希与宫然关系这么密切,那是不是也可以说,在买凶刺杀这件事里,太后也有嫌疑?想着这几天太后虽然看上去态度强硬,但查起此事,却硬是把这件事办得没有半点风雨。在这里面,太后到底扮演着这样的一个角色,想及自己每次见到太后她都是笑着很是亲切,纳兰蔻就抑制不住的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在后宫里大家都知道,她会拿什么心思对自己,她也猜不透。
“那这件事,到底要往什么方向查,你现在动太后的人,她会不会?”纳兰蔻还是有些担心这一点,以太后的势力,她要是阻止云释天去查刘天希,谁也阻止不了她。
“再等等,不是说今日纳兰大将军就可以到京了么?有大将军坐镇,就算是母后,也不好多干涉。”
殿中,云释天起了身,笑着走到了方才纳兰蔻坐着的地方,拿起了她还只绣了一半的刺绣。
“这绣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