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她抽空给公爹和小树打了很多电话。
说的最多的,就是保重和平安,不知不觉里,以前最淘气的小树,也学会了在挂电话前,一定会对她说:“娘,我们平安,您放心,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我等您和爹回来。”
然后每次,她都会问安严和粟安然,可这两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不但四方城找不到他们,放大到整片土地,也没了他们的线索。
等等等……
等等等等……
……
就在一级警报快要拉响的前夕,很意外的,她看到了满身硝烟,并躺在担架上的鹏老六。
一个对彼此,只存在相互知道,相互听过,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的人。
当时,她刚好路过。
鹏老六在担架上,嘶哑着嗓子大喊:“我要找江丫头!熊县出来的江丫头!”
她猛的回头,视线就对上了鹏老六。
可能是神交已久,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鹏老六就确认了眼神。
“江丫头!!!我是陈鹏,鹏老六!老琛子的兄弟。”
骤然,她瞳仁缩了一下,出自本能的,让视线扫过走廊高高悬挂的日历。
今天是2月11号。
在历史的轨道中,还有三天,就是全面进攻。
念头一瞬而过,她快速的穿过人群,接过前线护士手里的吊瓶,然后告诉她的女助手崔盈:“这个病人我接了,马上安排手术室。”
陈鹏盯着她胸前的身份识别牌,看了足足三秒,松了口气。
然后抬起他满是污泥,并被鲜血土诟,糊了一手的胳膊,从怀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封信。
“这是李琛让我给你的,他的遗书!”
咣当……
江丫头手颤了一下,感觉后脑好像被某种天外飞来的陨石砸到,一股钻心的疼,让她差点喘不上气。
陈鹏见状,连忙解释:“你别误会,老琛子他还活着,写遗书只是规矩。”
当!
快要辗碎的心,瞬间落地。
“他还好吗?”
话问出口,她忽然就想落泪,虽然大环境不好,可他怎么能一直不来看她一眼,就算内疚自责,也不应该这样。
遗书,遗书,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二封遗书了。
第一封还是一年前收到的。
说实话,她并不想要。
从一年前开始,她就只想他能回来跟她说句话,那怕像别人那样,远远地,喊一声名字也好。
陈鹏看她没接,便以为这东西很晦气,便好心的解释道。
“放心,老琛子经验很丰富,他比敌人还要狡猾,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你放心。”
说完他又拿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右腿,只看到一股暗红并带着焦烟味的脓血,从破烂的裤子里,涌了出来。
“你给我打一针止痛的,不需要手术和住院,我没时间浪费在这里,我的兄弟们,还在等我!”
最后九个字,陈鹏是睁着虎目说的,那层层杀气和铮铮铁骨,让所有人看的心酸。
君人,这就是祖国的君人!
不怕死也心怀和平的君人。
“等我给你做了检查,再告诉你如何处理。”敛了敛情绪,江丫头把心里怨气给收了起来。
“我没时间做检查,我来这里,就是想给你送这封信,信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说着,陈鹏就想起身。
挣扎中,差点让两名抬担架的小卫生员,摔了个狗啃泥。
江丫头压着他的肩:“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上锋,任务有没有完成,我说了才算!别瞪我,在我这里不接受任何反驳,有问题等出了院,你再向我提交书面报告。”
这样打着官腔,并字字截铁,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话,她已经说了快长达两年之久。
也正因为是她最先带头说,所以现在,后方的医疗队伍,但凡是主治医生,都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尤其是碰到像陈鹏这种,不配合治疗,那怕死也要重回战场的老同志,最为有效。
“谁特么说的?”
“我说的!”江丫头冷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用食指按住他的伤口,就是往下一压。
“嗷……”陈鹏疼的嘶吼,那糊了满脸的黑色血诟,让他看起来,像只二哈,还是红了眼的二哈。
“有本事就不要叫,给我忍着。”江丫头轻哼,把吊瓶挂到了架子上。
“噗!”这是崔盈第n次看到江丫头,用这种招术,降服伤患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莫明其妙的,她就想笑。
笑完,她才意识到,可能这位陈鹏同志是江丫头认识的人,所以她才敢放肆。
却不想,陈鹏恼了,转过头便朝崔盈吼:“你特么的笑什么笑?”
一句吼完,才看到人家小姑娘吓的往后退,陈鹏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小姑娘,顿时懊恼的不行,连忙改口:“我没想凶你,是你先笑的。”
江丫头嘴角抽了抽,她好像记得李琛说过,陈鹏还是只单身狗,就冲他这脾气,也是难怪了。
“不用怕他,他现在就是一只病猫,把他衣服给脱了,全脱,如果不配合,就捆了双手双脚,老规矩。”
江丫头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进行消毒准备。
崔盈抿了抿唇,正要上前,陈鹏惊怵了,看着崔盈,再看着牛高马大的唐立,鼓着眼睛大叫。
“全脱?你开什么玩笑?劳资只是腿受伤了,身上没伤,劳资不需要全脱。”
“要不要全脱,在这里我说了算。”江丫头懒得理会,进了这手术室,就是她的地盘,两年来,还没有人敢挑衅她的权威。
更何况,像陈鹏这种心心念念还要回到战场的老同志,是肯定不会老老实实交待,自己还有那里受伤的,为了不浪费时间,全脱,并全面检查,就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几分钟后,崔盈和唐立,完成了全脱工作。
而被绑结实的陈鹏,气的一直在骂酿,她过来检查时,自然而然的,就看到陈鹏还算干净,并能显出肉色的耳后根那,红了一大片。
“嫂子,嫂子,我错了,你给我留点遮羞布呗。”陈鹏要哭了,一个刚才还杀气层层,连死都不怕的汉子,这会蔫成了黄花菜。
莫名的,江丫头就在想,如果是李琛,他蔫不蔫?
念头一瞬而过,又快速的收了起来。
说实话,她现在很生气。
两年了,两年都不来看她一眼,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远在天涯,这还是夫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