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丫头念的这三个字,远处的安严看到了。
藏在夜色中的粟安然,也看到了。
可前者懂唇语,后者却只能猜。
粟安然问:“她说什么?”
安严眸中含笑:“她说,粟——安——然!”
粟安然哗然色变,声音忽然拨高:“她怎么知道是我?”
……
乍暖还寒,北风呜咽。
她记得江满军和马秀英死的时候,是烟雨六月,芙蓉盛开。
还是在安严早就布置好的圈套中,死不瞑目的,那么还会有谁,告诉江红英这些真相?
总之不会是安严和唐立,唯有和安严在一起的粟安然。
那是一个心思缜密,又聪明难缠的姑娘啊。
她和安严在不在这附近,江丫头不知道,但她知道,人,肯定在四方城。
……
江丫头转身,无泪、无悲、无嗔、无恨的看江红英。
“江红英!你好好活着吧,好好活着赎你永远都赎不了的罪。”
李琛向前了一步,夜色中,她能清楚的看到,琛哥紧捏的拳头,就快要爆炸,那是一种压抑到临界点的杀意,如同凶兽。
她心颤,把手覆盖到他的拳头上:“把她带回去吧。”
让她活着,好好睁大眼晴,看自己是怎么亲手毁了她自己的,还让她在往后的余生中,永远都忏悔不了自己的蠢,以及自己的无知。
“杀她,就像大哥说的,不值得。”
就在这时,她和李琛同时听到,一声犀利的破空之声,从空旷的荒野中,夹风带雾的呼啸而来。
她瞳仁倒缩,如条件反射般转身去抱李琛。
可李琛动作比她还要快,在她伸手之时,就已经抱住她,快速地倒转,并压向地面。
把她死死地,牢牢地,全方位的护在身下。
“砰”
是利器穿过某种肉类介子物的闷响。
她吸气:“琛哥?你有没有事?”
是带了消音的枪声。
……
“你干什么?”粟安然低咆。
安严收起枪,讥讽的笑道:“不干什么,我这个人,做事比较喜欢讲究有始有终,正好,送她们一家,下去团圆。”
粟安然咬着牙根发出冷笑:“你还真是舍不得她,沾一滴血啊,真是好笑,可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安严神色不变,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枪口。
“你要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说完,安严大步流星的走进杨树林。
那里停了一辆与夜色相溶的黑色小车。
粟安然深吸了口气,压着抖动的双手,钻进了车里。
她又失去了一个筹码。
……
目光如炬的周诺晨和粟漧英,在李琛翻身压倒江丫头时,就察觉到西南方躲了人,几乎不用她和李琛提醒,所有人就汗毛倒竖的压低了身子,并快速地进行包抄。
她和李琛爬了起来,就只见江红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翻着奶白淡红的枪口,醒目的落在江红英眉心上方,那双愤恨迷茫的眼睛,还死不瞑目的睁着,直到瞳仁里的光……慢慢熄灭。
正如那句,人死如灯灭。
太便宜她了。
江丫头磨牙,奋起身便要往西南方追。
李琛拉住她:“已经走了。”
“一定是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她知,李琛也知,那怕没有证据。
“我会给你,还有小木一个交待的,相信我。”
她很想喊,你还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可这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知道,小木的死,不能怪琛哥,那不光是她的血肉,也是琛哥的血肉,要说痛,他又何偿不痛。
同样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时候,她又怎么能口无遮拦。
“我去看小树。”
……
77年的3月,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3月。
高层在主持拨乱反正,而她,却在这一天,彻底的失去了小木。
回到院区,粟漧英主动留了下来,保证她和小树的安全。
而其他人,连同李琛在内,都去围堵安严和粟安然了。
唐立瞪着眼睛冲她吼:“我家少爷没有害你的心思。”
她抱着惊惶失措,已陷入呆滞的小树回他:“我知道,想害我的是粟安然。”
“你既然知道,还让你男人去抓他?”唐立心急,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他根本就联系不上安严。
“不抓到他,怎么能抓到粟安然?”她反问,微微侧了侧身,表示不想再跟唐立继续这个话题,这就是一团乱麻,只有抽丝剥茧,才能有正确的答案。
“小树。”她喊。
小树就像惊弓之鸟,打了个哆嗦,缓了至少十五秒,才愣愣的转过头望着她。
“娘,小木呢?”
小木呢,小木去天上了呀。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抖不乱,也不流泪,尽有可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他在医院,伤的很重,等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就能回家了。”
小树睁大眼,惶然无措的眼里,猛地划过一道亮光。
“真的吗?”
“真的。”很真很真。
“那小木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别看他老流鼻涕,可实际上,他身体可好了,比我还好,我去年还吃了两回药,他一回都没吃。”
“是啊,他身体可好了。”江丫头顺着小树的话往下接。
小树咧着嘴开始抱怨:“小木就是个笨蛋,我都说不要跟小姨乱走了,他非不听。”说到这,小树思维一跳,飞速的又问。
“娘,小姨嘴里为什么喊着,要杀了我们?她不是我们小姨吗?”
不,她不是,她不配当你们小姨。
“她受刺激了,这里生了病。”
小树看着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缩了缩:“可她想杀我们,她掐小木的脖子,我想救小木,可我力气没她大。”
江丫头绷着全身,把平和装的无懈可击。
“所以?你就跑开,想去叫人?”
“是,小姨看到我跑了,想来追,我当时回头,刚好看到小木被她掐昏,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小树说昏的时候,瞳仁是往里缩的,很犹豫很忐忑也很惊恐。
可江丫头明白,那不是昏,那是……已经被掐到窒息。
“娘,我很害怕,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小木都保护不了?”
小树开始自责的哭泣。
她也很想哭,可她不能哭。
她也很想这不是真的,可偏偏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