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泺想着一会应该怎么打招呼。
  阿婆当初似乎不太想他回来,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一会偷偷把水果塞到阿婆屋里好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街口。
  他低头沉思着,脚下拐了个弯。
  小泺,宋轶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抬头。
  景泺随着声音抬头,愣怔了半瞬。
  风水街上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灯笼随着风在摇摆。
  所有店铺都没有开门,冷清得可怕。
  他微怔,半天才有反应,他拿出手机看了下,一月二十,还未到春节。
  这种情景,他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见过。
  来时一直考虑着该怎么打招呼,现在看来是白想了。
  他敛眼,道:走吧,刚好他们不在,我们拿完东西就走。
  两人刚走没多久,街头末尾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个男人,裹得很严实。
  见到他们,男人舔舔唇,笑道:嗨,过年好啊。
  景泺不动声色地往宋轶身边靠了靠:还没到过年。
  这不是快啦?你们来这做什么的?
  宋轶不答反问: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这不马上要过年了,我家那口子迷信,非让我来这买点驱邪的东西,男人搓搓鼻子,道,谁知道这里突然全关门了,难道都提前回家过年去了?真够厉害的,生意都不做了
  你来的时候,店铺就已经全关了?
  是啊,男人做了个吞咽动作,连个人影都没。
  说完,三人都没再开口,沉默了近半分钟。
  男人乐呵呵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虽然看不见你,景泺把手中的水果放在地上,但你现在应该在流口水吧。
  男人一怔。
  随即笑了:在说什么呢,怎么会看不见我呢
  你身上的鬼气太重了。
  话刚说完,前面的人忽然就消失了,景泺心头一紧,只觉得身后吹过一阵冷风。
  几声清脆的袋子落地声,宋轶冷冷扫了身后一眼,回身一拳便把男人的脑袋打落在地。
  男人偷袭未果,还失了脑袋,急忙想去捡了撤退。
  宋轶却不知何时走到了那颗脑袋前,脚踩了上去。
  想要头?
  男人看到他的表情,很想说不要了,但那颗头里藏了他许多年的修为,要是没了,就跟个废鬼差不多了,于是他只能哭唧唧道,想要。
  他人身在那边,说起话来却是宋轶脚下这颗脑袋张的嘴,男人身上完整,许是吓人的地方被衣服遮住了,景泺看着不觉得恐怖,就是有点恶心
  那就老老实实说,宋轶把头踹到景泺身边,力度控制得好,没碰到景泺,这街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已经跟您说过了呀,男鬼委屈道,这里突然全关门了,我也是最近路过才发现的,这边有道士,我平时近都不近一下的。
  道士?
  景泺稍稍挪远,蹙眉问:是不是一个阿婆?
  对对对。
  景泺眉头皱得更紧了。
  自他搬到这以来,阿婆就没离开过这条街,连平时的出门散步都不去,家里的食物也都是别人给她买来的。
  既然这边没人,你还在这游荡做什么?景泺问。
  不是,我看您两也是难道没感觉到吗?
  感觉什么?
  男鬼莫名其妙道:这块地,以前是块极阴宝地呀,最适合拿来修炼了,光是踏进来都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那婆子住进来以后,这地作用就没以前那么大了,估计用了什么破术法吧,谁想最近这地又变回去了,所以所以我就来了。
  他挨在景泺脚边,眼巴巴地望着景泺的鞋子。
  这么香给他吃一根脚趾头都好啊。
  目光马上被宋轶发现,又被踹到了另一边。
  过来,到那边蹲下,手抱头。
  白无常把鬼带走后,景泺忧心忡忡地捡起水果,继续往自家走去。
  阿婆居然走了?
  为什么走,去哪了?
  走到铺子门前,景泺拿出钥匙,因为在想别的事,低头鼓捣半天都没插进去。
  宋轶伸手,拿过钥匙,利落地开了门。
  大门打开,就听见一阵咚咚的震动声,像极了地震时的声响。
  景泺抬头一看,以往躺在玻璃柜里无人问津的物件,突然都跟活了似的,不断的上下晃动着,他甚至能看到物件周边的黄色流光。
  他惊讶道:这是
  宋轶把水果放好,道:可能是见到新主人,兴奋了吧。
  第五十章
  可是之前还住在铺子里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物件会这样
  他刚想问,又及时收了嘴。
  但宋轶似乎每回都能准确的猜到他的疑惑:之前你刚成鬼师,能力尚不足,所以看不到这些。实际上你爷爷可能也从没见过它们这幅样子。
  你能看见?
  嗯,我也是你的物件,宋轶说到这,轻笑一声,和他们算是同事了。
  意思是我现在变强了?景泺扯开话题,可我什么都没做。
  你降了林茜茜,宋轶走到玻璃柜前,眼神在柜中物品上流转,而且鬼师能力的增长方式一直是个谜,说不定你在宅子里也有所提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景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走上前,找出那一大串钥匙,小心地打开了面前的玻璃柜。
  他拿起摆放在最前面的小瓷碗,翻转过来,在碗底找到了那个图案。
  跟宅子里的是一模一样的图腾。
  可是图腾内部的字,不是玄,也不是谋,而是泺。
  景泺的泺。
  他一愣:字变了。
  嗯,看来我想得没错,宋轶敛眼,道,物件上的字会随着主人的变化而变化。
  那宅子里那个谋字,是他之前主人的名字?
  不,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宋轶拿过钥匙,打开了另一个玻璃柜,那个宅子的老太太,名字叫梁诗谋。那些东西已经被它之前的主人转增给了老太,所以物件也跟着变了字迹。之前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在哪里进货的?
  我不知道,景泺沉默半晌,道,爷爷从没带我去进过货,死前也没给我留下任何地址讯息,我接手铺子这么久,一次货物都没进过。
  他之前还想着既然是这些观赏用的小物件,货源应该非常好找。
  小泺,我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只有你们景家才有。
  景泺一怔:为什么?
  你看这个。
  宋轶从最底层柜子,拿出一个小本子,柜子里还余下许多本,看上去非常破旧,像是都被写满了。
  宋轶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的是玄字。
  这个本子景泺认识,爷爷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用,他也有开口问过,爷爷笑着告诉他,是个记账本。
  他接过来,一页页翻阅。
  92.11.02,张玉三,出,辟邪伞03/97.05.07,收。
  93.04.18,于小夏,出,觅邪球01/94.08.23,收。
  几乎每样物件,都是有出有收。
  景泺垂眼翻着,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嗯,说是卖,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借,前边是借出日期,后边是收回日期。
  景爷爷已经记到了这本子的倒数第四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一行下来的物件都只有出,没有收,应该是景爷爷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物件。
  他一页页翻完,翻遍所有没收回来的物件,道:上面没有老太的名字。
  这。宋轶拿出前头第二本,前面写的还是景爷爷的玄字,他翻到最后一页。
  92.10.28,梁诗谋,赠
  后面写了一大行物品。
  而且景泺发现,梁老太的名字,写得要比周围所有名字都要认真,前后还各空了一行出来。
  景泺表情复杂:我爷爷该不会对梁老太
  应该是的,宋轶眉梢一挑,把本子合上,全放到了柜子里,这些要带走吗?
  本子足足有十多本,只有上面两本是景爷爷的。
  景泺觉得剩下的很有可能是他祖先们留下的。
  他站起身子,环视一圈,有些为难。
  铺子里的物件虽然不多,但他们两手空空,想一次性全部带走,还是有点难度的。
  景泺买车的心思更坚定了。
  分几次带走吧。他做了决定,总不能就让它们呆在这里吧。
  宋轶道:其实这些就算带走了,也不知道用处,放在这也没关系,破铜烂铁,不会有人想偷的。
  他话音刚落,柜子里的东西又开始震动起来,竭力地在表达他们的不满。
  景泺被震得头晕,赶紧道:都会带走的,你们别震了。
  平静下来后,他继续道:也不是毫无用处,乌七不就识得那个沙漏吗?有机会去问问她就好了,这么说来阿婆也应该知道,可惜阿婆不知道去哪儿了。
  景泺弯腰,想抱起那一摞本子,先带走这些吧,然后我们买个大麻袋过来,应该就能一次性带走了。
  两人来回打了两趟的士,终于把铺子全运光了。
  抱着最后几样东西,景泺回身看了风水街一眼。
  仍旧空荡荡的,就这会功夫,灯笼上已经布满了雪
  我们来的时候,街上的雪是不是挺少的?景泺想起什么,抓着宋轶的衣袖,道,门前都是干净的,灯笼上也没积雪
  有人过来清理过雪。宋轶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刚说完,就听见几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小泺?
  景泺转过身,看到了林伯和几位眼熟的街坊。
  他们手里都拿着扫把或是铲子,一看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你怎么回来了?林伯吐着白气问。
  景泺赶紧放下手中的袋子,问:林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搬走了。
  不是不是,谈不上搬走,林伯四处看了看,道,是阿婆让我们暂时搬离一段时间,说街里出了问题。
  出什么问题了?景泺问,阿婆去哪了?
  这我也不知道阿婆说过完年我们就能住进来了。
  宋轶问:她让你们搬,你们整条街就听她的话搬走了?
  你是谁?林伯不太满意他的语气,道,阿婆在我们街德高望重不过的确有几乎人家不愿意搬走,结果没几天就病死了一个,他们被吓到了,自然就搬走了。
  景泺心里一沉:病死了?
  嗯,都来不及送医院林伯看着他手上的袋子,你回来做什么?可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住啊。
  没有,我来拿点爷爷生前遗落的东西。
  这样啊,那行,不跟你说了啊,我们得赶紧把雪铲了,你说这地方住久了是真有感情,都不舍得让它们被雪埋了。
  林伯,景泺赶紧拉住林伯的手,既然阿婆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别进去了吧,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景泺劝了足足二十分钟,林伯等人才碎碎念地走了。
  车上,他思索片刻,决定道:我得去找下阿婆。
  宋轶料到他会这么说,应道:好,先把东西都放回去。
  景泺有些犯难:可是我们该怎么找?
  我有办法,宋轶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明天再去吧。
  来回搬了几趟,这都快接近晚饭时间了。
  不,今晚就去。景泺抿唇,说,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不去一趟,晚上根本睡不着。
  宋轶看了他一眼,笑道:行。
  放好东西,宋轶就带着他出了门。
  下车没走几步,景泺不确定道:这个路线是去乌七的药店?
  嗯,宋轶点头,神婆在这方面也有点用处。
  乌七上回是随着徐鸯的车回去的,之后几人再也没联系过。
  见到他们,乌七心情颇好地打了个招呼。
  找人?乌七拿出纸笔摆在他们面前,然后继续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中药,可以啊,价格到位了,什么都好说。名字和八字,写在这上面。
  景泺提笔,却是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来。
  阿婆的名字叫什么,就叫阿婆吗?
  八字他就更不知道了。
  乌七见他不动,问:怎么?不找了?
  景泺道:不知道名字和八字,可以找吗?
  难度有点大啊小泺泺,乌七停下手,问,那她有什么特点?比如身上胎记或是受过的伤,年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