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膳的时候,一家人依旧没有避开皇室祭祀的话题。
“大后天去宗庙的路上一定会很热闹。”谢母饶有兴趣地问谢喻舟:“喻舟,皇孙与王爷长什么样啊?是不是一眼看上去就与寻常人不同?”
听到谢母的问话,戚映欢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之前她和谢喻舟并没有将平安的身份告诉的谢母,要是大后天谢母跑去凑热闹发现了平安就是皇孙,会不会受到惊吓?
糟糕,到时候娘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瞒着她吧?娘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不不不,事情没有这么绝对,祭祀当天肯定是人山人海,还有官兵重重包围,娘的眼神还没好到隔着大老远就把人认出。
思及此处,戚映欢暗自松了一口气。
谢喻舟显然比戚映欢要淡定不少,他道:“娘说的不寻常是指什么?是两个鼻子四个眼睛?”
很明显,谢喻舟这番话是在逗谢母开心。
然而谢母并不吃这一套,直接朝谢喻舟翻了个白眼:“哪有人长两个鼻子四个眼睛的?那还不成了妖怪?”
坐在小凳子上的回青闻言,附和了一声:“是妖怪!”
小家伙举着勺子,嘴巴上满是油渍,嘴里喊着半块没嚼烂的排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糖醋里脊。
戚映欢看得眼皮直跳,小祖宗诶,衣服是新做的,别弄上油花子了!
谢母对孙子的附和十分高兴,夹了一筷子里脊以示奖励。随即,谢母对谢喻舟道:“听听,你儿子都比你有常识。”
谢喻舟淡淡道:“所以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孙,本质上和寻常人也无甚差别,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的普通人。或许等他们退去一身华服站在娘跟前,娘也只会把他们当做寻常的年轻人和孩童。”
说道最后一句话,谢喻舟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戚映欢不禁朝谢喻舟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了啊谢中丞,居然提前给娘挖坑,就算到时候娘发现平安的身份,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当初已经暗示过她。
这些年她没少吃谢喻舟的亏,果然是对方棋高一着。
正当戚映欢投以佩服的眼神时,回青正颤颤悠悠地舀起谢母方才夹进他碗里的里脊肉。
那动作马上引起戚映欢的注意,她的眼神当即一凛。
还没等那声‘小心’喊出,里脊肉就脱离了勺子的束缚,投向回青的怀抱,‘吧唧’一下,里脊肉和回青的胸口来了个亲密接触。
新做的短襦领口顿时吸满了肉汁,深色的油渍向四周晕开。
戚映欢霎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小家伙也知自己闯祸了,小爪子握着勺子停在空中,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戚映欢,立刻狡辩道:“娘,勺子滑!”
是勺子的错!
戚映欢表情微妙,原本她也没打算说什么,小孩子嘛出点意外很正常,没想到回青的借口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像谁,戚映欢不动声色瞥了眼谢喻舟。一定遗传谢喻舟,绝对不是她的错!
见戚映欢不说话,回青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气。
回青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满脸讨好地对戚映欢道:“娘漂亮!回青最喜欢娘!”
戚映欢心中好笑,故意朝小家伙挑眉道:“你以为这样说就没事了吗?我不吃这一套。”
回青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谢喻舟,他眼神带着一丝纳闷与不解。
知子莫若父,谢喻舟瞬间看懂了回青的眼神。小家伙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爹哄娘的时候一哄一个准?但是到了我这里就没用了呢?’
回青脸上的不解,成功取悦了谢喻舟。
谢喻舟微微勾勒起嘴角:‘当然是你的水平的太低了,想要哄你娘,至少得到我这个程度。’
回青没看懂谢喻舟的眼神,但爹爹的表情分明是在嘲笑他,回青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
戚映欢没有察觉父子二人打了什么机锋,还以为小家伙是要谢喻舟帮他说好话,她板着脸道:“就算是向你爹装可怜也没用哦。”
回青可怜巴巴的眨着眼:“娘,不围嘴兜!”
这是回青最后的倔强。
小孩子吃饭时,大人通常会为他围上饭兜避免弄脏衣服。在回青看来,这一小片饭兜就是他尊严的象征,他已经不是会弄脏衣服的两岁孩子了!他今年已经三岁了!只有小孩子才围上饭兜吃饭。
事关尊严,他决定抗争到底!
他捂住胸口:“娘,不要嘴兜!不会弄脏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秒,瞬息后大家均是笑了出声。
原来刚刚又推脱又讨好,是打着这个主意,简直败给他的,这小脑瓜子整天想什么啊。戚映欢哭笑不得。
回青一脸茫然。都笑什么啊?
戚映欢一把抱起回青小小的身躯,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稳,然后接过知夏递过手帕,给回青擦了下嘴,戚映欢道:“不想带嘴兜也不是不可以。”
小家伙的眼神瞬间亮了。
这样的反应,又让众人发笑。三岁小男孩的尊严,可真了不得。
戚映欢忍着笑道:“但是今天弄脏的衣服要自己洗哦,看在你第一次洗衣服的份上,你可以让知夏姑姑帮你。”
戚映欢并不对回青洗衣服这件事报以很高的期望,她只想让小家伙体会劳作的不易,她的儿子绝不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一言为定!”回青点头如捣蒜,生怕戚映欢反悔,立刻向她伸出了小手指。
看着短胖的小手指,戚映欢眸中含笑。
她缓缓举起手,用右手的手指勾住细嫩、幼小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大手与小手交织,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定格。
年轻的女子穿着杏色的衣裙,笑弯了眼睛,一旁的中年妇人脸上也带着慈爱的笑。
谢喻舟把这样的场景收于眼底,眸光变得十分柔和,绝对不允许这样的场景遭到破坏。这时他漆黑的瞳孔中划过一道暗芒。
第二日清晨,谢家收到一封来自武陵的信件。
我堕落了,我堕落了!就像是尝到鱼腥的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以我的头发立下誓言,再断更就秃秃秃!(好恶毒!)
另外沉痛悼念两位老院士,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