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唐枫本人的封赏却并不能与他所立下的大功劳相匹配。除了一些金银器物的赏赐外,就只是加了一个太子少保的头衔。其实原来崇祯是想把唐枫的安平侯提为国公的,但是却遭到了朝中多数大臣的反对,一个才三十出头的人,短短几年里从一个白丁而出侯爵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何能再把仅次于亲王的公爵之位给他呢?
对这一点,崇祯也并没有做多少的坚持。虽然心里对唐枫还是很信任的,可是那些对唐枫有拥兵自重,以及心怀不轨的说法还是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对唐枫也有了几分的提防。这样一来,对唐枫本人的封赏少了,可立了功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所以最终只能把恩赏给了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克清为云骑尉,次子为恩骑尉。以两个散职代替了对唐枫的赏赐。
对这种恩赏,唐枫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和古人不同,唐枫看重的是实际的利益,无论是侯爵也好,国公也好,都只是勋爵而已,自己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既然两者都没有分别,那又何必非计较这些呢?
见唐枫对朝廷这样的安排没有半句怨言,崇祯反倒觉着有些不安了,又是好一阵的劝勉。唐枫也说了一番为人臣子就当为国效力的话后,这面圣交旨的事情也就做完了。不过在最后的时候,唐枫还是出于替朝廷的考虑说出了金国内乱的事情,请崇祯一定不能放过了眼下的大好机会,出兵金国。
对此崇祯却是一阵苦笑:“安平侯你有所不知,虽然今年我大明的收成比前两年要好了许多,但各地的百姓依然无法自给自足,再加上国库也很是空虚,实在是不能用兵了。”
唐枫也知道朝廷的苦处,不禁叹了口气。随即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在路上所在意的事情,问道:“陛下,不知几月下来,那苏州的港口贸易可有收获吗?”
提起此事,崇祯的脸色才有些好看了起来:“苏州每月都能为朝廷送来十数万的银子,正因为有他们的资助,一些地方的灾民才能妥善得到安置。安平侯之前所提的建议的确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啊。”
这样一说,唐枫也算是放心了。他最怕的就是朝廷里有些食古不化的人反对开海一事,最终使得苏州的事情不能做成。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朝廷的确是缺银少粮的关系,没有人阻碍着这一切的发展,那等到当地的经济完全有了规模之后,那就不是几个保守的官员能够阻止得了了。而随着苏州的崛起,其他沿海的府县也会竞相模仿,到时候大明封闭了百年的海路就会重新畅通。当然,这不是眼下就能成形的,甚至不是他这辈子能看得到的了。
两君臣在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唐枫才告辞了退出宫去。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妻儿,他也对他们很是想念,所以一出了皇宫,就快马赶回了安平侯府。
自从辽东大胜的消息传来之后,柳慧等人就被皇帝送回了侯府。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只是金人的一个阴谋,唐枫没有反意,当然没有把他的妻儿扣留为人质的必要了。今天一听说唐枫回来,阂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厨房里也早准备下了唐枫爱吃的饭菜。
随着门前下人们的一声大叫:“侯爷回来啦!”整个安平侯府就热闹了起来。唐绰儿一马当先地直往大门奔去,后面跟着两个屁颠屁颠的弟弟。三个小家伙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自然最是开心了。在他们的身后,一帮子丫鬟紧紧跟随,生怕几个小主人摔着了。至于柳慧和大玉儿两个妻子,也是快步追了出来,虽然她们现在的身份不算低了,可还是如常人般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一见到三个儿女向自己扑来,唐枫心里也是一阵温暖,连忙低下了身子,将三人全都搂进了怀里。然后就是全家的一次欢喜的相聚了,他们互诉着离情,而身边三个孩子则不断地打闹着,更增添了天伦之乐的气氛。
用完了饭,安顿了三个孩子休息之后,唐枫才微笑着对两个妻子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了,若不是你们及时做出了正确的举措,只怕我早就被朝廷勒令回京了。”
“相公你说的什么话,作为你的妻子,在需要帮助你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性命都可以给你,何况只是去皇宫住上几天呢?”柳慧忙笑道:“不过你最应该谢的还是玉儿妹妹,这个办法是她想出来的。”
大玉儿有些无奈地一笑道:“姐姐怎么把功劳都推给我呢,你不也做了许多事情吗?”
见两个妻子间能如此友好地相处,唐枫也是心怀大慰。他笑着站起了身来,然后很是正经地朝两个妻子各行了一礼道:“你们两个都帮了我很大的忙,唐枫能娶得两个贤妻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就在这里给你们行礼算是道谢了。”两女见状忙站起了身子还礼,还真有相敬如宾的感觉了。
这一晚,整个安平侯府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就是外面的路人也能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这让受命看着安平侯府一举一动的几名锦衣卫的人浑身不自在。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觉察到,在这个夜里,一双闪着寒光眼睛也在盯着他们。
次日用过了饭后,唐枫正在陪儿女玩呢,解惑就走了过来,小声地道:“公子,果然如你所猜的那样,我们一回来,就被人盯上了。他们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在外面看着,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解惑不要为这么一点小事而生气,他们猖狂不了几天了。”唐枫呵呵一笑道:“锦衣卫是我能够在朝中立足的根本,他们既然想从我手中夺去大权,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熊辉那边你可派了人去知会了吗?”这个熊辉正是当初建德水患时那知县熊灿的弟弟,也是唐枫以前的亲随之一,后来被安排进了锦衣卫中当了一个百户。因为那次的事情,熊辉对唐枫可说是感恩戴德,自然是忠心耿耿了。
“张泰已经在进京之后就秘密地去联系这些人了。因为象白亮峰这样的老人被排挤,现在锦衣卫里掌权的都是一些原来的百户和总旗,他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好,一等到时机成熟,就让他们动手拿人。”唐枫满意地一点头道:“还有,今天晚上你也辛苦一下,给那些言官们打个招呼吧。当初他们给我的效忠信我都还收着呢,是时候用一用他们了。”
“好的,虽然外面有着那么多的锦衣卫的人看着,但我还是能轻易离开的。若不是公子你不肯让我出手对付他们,昨天一个晚上这些人就成尸体了。”解惑点头道。
“你也二十出头了,就不要像以前那样好勇斗狠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着武力就能解决的。杀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这次我要让骆养性和吕岸彻底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下来,也好给别人一个警告,别看我现在不管事了,想动我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北镇抚司衙门里,听完了一切正常的报告之后,骆养性发出了一声满意的笑声:“看来唐枫也就这点本事了。我就知道,一旦我和南镇连在了一起,他一个侯爷想要动我们却是千难万难了。很好,就给我继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朝中那些大人们上了书,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就无法再把手伸进来了。”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身边的一众刚被提拔起来的锦衣百户都纷纷点头称是,但其中却也有几人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有着其他打算的。
张泰在随后就见到了熊辉,当听完对方的一番叙述之后,张泰轻声叹道:“原来都是兄弟,现在却要弄成反目成仇,骆养性实在是太过分了。既然他不仁,我们也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了,熊兄能控制多少人哪?”
“我一向与人为善,肯听我招呼的应该有不少的兄弟,而且侯爷在锦衣卫里的声望一直都很高,一旦起事,我们只要报出了侯爷的名号,那些才刚刚冒起的家伙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我们的胜算应该是有七八成的。只是那骆、吕二人却也不简单,所以要夺回权,还是得先把这两人除去。”熊辉思忖了一下后回答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在进京前侯爷就安排好一切了。明天开始,对骆、吕二人的攻击就会开始,到时候他们会先被问罪,这样我们在锦衣卫里下手就能容易许多了。”
两人在密谈了一番怎么行事,怎么安排之后,便分了手。张泰返回了安平侯府,将这里的一切都报与唐枫知道,而熊辉则去联络自己的心腹,准备着随时下手。
天黑了下来,热闹了一天的安平侯府也重新回到了平静。因为唐枫的得胜归来,朝中不少的官员都来道贺,今天一整日里侯府的客人就没有间断过。这当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朝中官员多与唐枫有着嫌隙,但必要的应酬还是不能少的,连皇帝都给了他两个儿子的封赏,又派了臣子替天子迎接他,朝臣们岂能不做一些表示呢?
一整天下来,要时刻关注着安平侯府进出的人员,也着实为难了那些锦衣密探们。所以在安平侯府终于静下来的时候,他们有所松懈也是很正常的。就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人已经无声无息地从侯府后院的围墙里跃了出来,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因为此人的行动实在不是那些门外的锦衣卫能料到的,再加上他的身手很是了得,所以那些在附近盯着的人也没有发觉有人秘密离开了安平侯府。
这个趁夜而出的正是解惑,只见他在出了侯府后连续几次急转,然后又回头查看,在确定了身后没有人盯稍后,才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这是一片小门小户的聚集所在,多数的住户都是些寻常的京城百姓,有做小生意的,也有在某些商行里做工的,可以算是京城里的低档住宅区了。解惑却在其中的一座看上去很是普通的宅院前停下了脚步,在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后,他确定了这里就是自己要见的其中一名言官的住处,便上前拍响了门环。
门很快就开了,当年纪很大的门子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人时,第一反应就是他认错地儿了,便道:“小哥,你找的是?”
“这里可是郭大人的府第?”解惑问道,得到的当然是肯定的答案了。作为大明数量极大,地位却不高的言官们来说,能得到油水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们多数都住在一些偏僻的所在,除非皇帝有恩赏,否则他们只能将将地把自己的小日子过下去,这郭炎也如他人一般了。
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人指名要见自己,怀着奇怪的心思,郭炎见了解惑。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郭炎疑惑地道:“这位公子,你是……”
“郭大人请看这个。”解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条在郭炎的眼前晃了一下。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郭言却还是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字迹,而这还是两年前他向唐枫表忠心时所递的纸条呢。
两年前,唐枫刚刚和大玉儿成婚的时候,朝中许多大人都以为安平侯的圣眷要更重了,自有一些不得志的人上赶着巴结和表忠心了。这其中就有当时就是言官的郭炎,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封效忠书却被人今天拿了回来,这让他有些不安了起来。
“你是安平侯身边的人?”郭炎有些忐忑地问道。要是其他人,光是这封东西就能把他的官职给罢免了。解惑微一点头:“我家侯爷对郭大人还是有着很深的好感的,所以这次特命我来请你帮个忙。”
这分明就是要挟了,可郭炎此时却根本不敢推辞,点头道:“能得侯爷的看重实在是下官的荣幸,却不知候爷让下官做什么?”
“放心,侯爷不会让你做什么坏事的,而且此事一定是身为御史的郭大人能轻易做到的。”解惑看出了对方的担心,先安慰了几句,然后才取出了另一张纸,小声地做了吩咐。
“什么?锦衣卫?下官可不敢……”没等郭炎把推脱的话说完,解惑已经打断了他道:“你放心吧,不是只有你一人弹劾,而且此事千真万确,难道你还怕因言获罪不成?”
“可是……”在看到解惑那坚定的眼神的时候,郭炎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现在自己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的确没有了推辞的可能。无奈之下,他只得点头道:“好吧,只要事情是真的,我们御史言官就有责任弹劾!请转告侯爷,下官会依计划而行的。”
“如此就多谢了。”解惑也不多言,一拱手后就离开了郭家,只留下郭炎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纸条发起了呆来。
这一夜,不少的言官都见到了解惑,一次新的关于锦衣卫指挥权的战斗再次打响了。
第609章 锦衣易手
“锦衣卫者,国之利器也,陛下之耳目也。然今有锦衣卫人等不思报国忠君,却以手中之权为己谋私。陕西之变,虽由于贪官横行,然锦衣卫陕西之人亦难辞其咎。若非其收受贿赂,绝不能有今日之祸而朝廷全不知矣……”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弹劾锦衣卫陕西一地的人员收贿赂包庇当地官员恶行的弹章放在了御案之上,崇祯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又从龙案的一角拿过了其他的几道弹劾锦衣卫多行不法之事的弹章。
只是两天而已,就有十多名御史言官对大明这个历史最悠久,也是现在唯一存在的特务机构进行了弹劾。从太祖时起,就有了锦衣卫这个监察百官的特务组织,全盛时更是能将南京城的所有官员在自己家中所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情都禀报皇帝。现在的锦衣卫无论是从规模还是能力上说,都无法与他们的前辈相提并论了,若不是种种缘故,他们还只是东厂的附庸。可是这才掌权几天啊,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对锦衣卫这样的组织,崇祯全没有把他们当成朝廷官员来看,他们有什么贪污或勒索的举动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若这些弹劾都是确有其事的话,崇祯就无法忍受了。诚如弹章中所写的那样,锦衣卫乃是皇帝用来监察天下的利器,更或者可说是他的走狗,现在连这些走狗都敢阳奉阴违了,这当然让崇祯不快了。
以前关于陕西的民变等事崇祯也只是认为是当地官员的责任,其他也没有多想。可现在仔细想来的确如这上面所说的,若是锦衣卫在当地的人员能及时上报的话,何至于酿成烽烟四起的状况啊。在殿中踱步半晌,崇祯却还是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不知道这次的言官上书是什么人在后面做的推手,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为何。
作为现在皇帝唯一可用的监察百官的机构,锦衣卫和朝中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大臣之间存在着矛盾是必然的。或许这就是哪个怕被锦衣卫查出自己有什么不法之事的官员先下手为强做下的,若是就此真的撤消了锦衣卫,皇权就真的无法与内阁为首的官僚体系一争高下了。可若是不动他们,崇祯也是心有不甘,他们能在陕西的事情上为人遮掩,难保还有其他的事情也瞒着自己,说不定他们还与朝中大臣有了勾结,这样对自己的皇权也是极大的挑战。一想到这点,崇祯就更是觉着不安了。
在来回走了近半个时辰后,崇祯终于拿定了一个主意,派人对此事进行彻查。可朝中的那些官员,不是和锦衣卫有着矛盾和看法,就是有与他们勾结的可能,想找这么带头查办此事的人出来却也很是为难。这个时候,陕西这个字眼提醒了崇祯。
当初平定陕西一事的乃是唐枫,而且他现在是侯爵的身份,与朝中大臣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他曾在锦衣卫里任过职,对付这些人更是得心应手。“就是他了!”崇祯轻轻地道。其实他还有一点事情没有承认,那就是他想通过此事来考量唐枫,看他对自己是不是完全忠心。虽然金国的离间计没能完全成功,但崇祯对唐枫的怀疑却还是种在了心里。
在让解惑去将自己的意思传给了那几名言官之后,唐枫就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因为他要陪伴着家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和妻子儿女一起了,当然要补偿他们了,至于锦衣卫的事情,以他对崇祯帝的了解,一旦发现这些鹰犬敢如此瞒着自己获得好处,他一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的。而一旦有人介入查察,他安排在锦衣卫的人就会将事情的矛头完全对准了骆养性等现在掌权的人,最终更会牵扯到南镇的吕岸。
这就是唐枫的计划,他则会袖手旁观,直到骆、吕二人丢掉职位之后,才会以自己在锦衣卫的声望扶植起另一个人来,从而遥控指挥整个锦衣卫。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还是出乎了唐枫的预料之外,不过两天,就有人给他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命他查察锦衣卫的内部,将有敢隐瞒事情的人等给拿出来,以还锦衣卫一个清净。
虽然事情与自己的所想有些出入,唐枫还是立刻就领了命。因为一来这是圣上的意思,已无可推卸,二来这也的确是个彻底将骆养性等铲除的机会。所以在接到旨意后当天,唐枫就带了五城兵马司,以及自己的一众亲信进驻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以锦衣卫耳目之灵通,有言官上疏弹劾自己提督,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只是事情已经惊动了皇帝,他们想要遮掩却也不及了,甚至都不敢对那些敢得罪自己的言官实行报复。现在骆养性等只能尽可能地将一切和陕西收贿的人员除去,以断线索了。
可是这些人在陕西一事后散到了许多地方,一时半会如何能尽除呢?就在这个时候,唐枫便带了人马封了整个锦衣卫。这情形让有些锦衣卫的老人不自觉地想到了当初他们攻打东厂时的情景,更使得他们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了。
下马之后,唐枫大踏步地进了这个熟悉的大门,已经闻讯赶来的骆养性正好与他在院前碰了面。一看到唐枫带了人把整个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给围了起来,骆养性的脸上就是一阵不快:“安平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锦衣卫衙门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处理,你把这里都给封了,我们还怎么做事?”双方已经处于敌对,再加上前番夺权一事,骆养性与唐枫之间的关系已经大变,他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
唐枫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奉圣上之命,有锦衣卫中人以权谋私,本侯特来查察此事。在事情查明之前,一切人等皆不准随意出入北镇衙门。还有,本侯有圣上的首肯,可以查看一切锦衣卫中的公文,查问任何一人,若有敢不服者,皆以有罪论处。你们都听明白了?”说完话,他便用眼扫向了身前的一干人等。
身份的不断提升,再加上他于沙场上所养出来的气势,使得那些原来还想着跟在骆养性背后聒噪一下的锦衣卫们都不敢开口了。骆养性被唐枫双眼一看,也是心中一慌,似乎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这让他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唐枫满意地冲他们一点头后道:“既然如此,那本侯从现在开始就会对陕西一事进行查问。你们先去将有关陕西的一切公文案卷都给我寻出来,记住,是一切,不要想着能有什么是可以瞒我的!”说着手一挥,就命人跟随着一些领命的锦衣卫去做事了。然后他又对骆养性等人道:“至于各位,因为也有着不小的嫌疑,只有先委屈各位留在这里了。”说完之后,也不等其他开口,就大模大样地进了提督大人办事的房间里,只留下一众北镇的官员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一会工夫,一份份的公文案卷就送了过来,都是有关陕西一省的情报。锦衣卫对京中官员多是关注他们的言行,而对外放的官员所监察的就粗放得多了。除了不定时地对他们进行暗查之外,许多锦衣卫更要对陕西当地的民生也进行了解,并将之集结成册上报。在这些被人送到唐枫面前的公文中,十有八九就是关于当地民生情况的,对官员的汇报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
唐枫随手拿起了一份有关陕西巡抚杨鹤的奏报,看了一下后就将之丢在了一边。这上面写得很是简单,只写了他的日常所为,比如几时来到衙门办事,几时吃饭,几时回家,基本就是一本流水帐,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妥。
其他的一些官员的情况也大致如此,这样看来,似乎就只是锦衣卫在陕西的人办事不力而已,而骆养性等也只是受了蒙蔽。对这样的结果,唐枫自然是不会信的,只是当日吕岸和自己所说的情况,就知道骆养性等人在陕西一事上得了不少的好处了,怎么可能如这里的文书上所说,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呢?
随便翻看了几本文书之后,唐枫就没了兴趣再看,他命人将一些正好在北镇衙门的骆养性的亲信之人叫了进来问话。虽然唐枫给了这些人以足够的压力,但事关自己的前程,又有这几日来骆提督的不断叮嘱,这些人自然不会说一些对自己和锦衣卫不利的话来了。他们也如那些文书上所写的一般,只说是原来在陕西的探子心中有私,收了贿赂后不加以禀报,这才导致大家都受了蒙蔽。
对此,唐枫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在问了几人之后,便让他们都离开了。这让原来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骆养性稍感心安,同时也对唐枫的本事起了小看,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再加上众口一词,他也无法对自己怎么样了。
就在这些人都对此很是满意的时候,一个人却秘密地进入了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衙门。这个原来也是锦衣卫中掌权的老人,因为骆、吕二人的排挤而被闲置在家,却在今天受到了唐枫的召唤,急急赶了回来。他正是锦衣卫原来的千户之一的白亮峰。
若是以前,这个早被排挤的老人想要进北镇衙门都很是困难。可今天却不同了,现在北镇抚司已经完全被唐枫的人所控制,他要一个人进来也就一句话的事情。而且这一切还都不是骆养性等所能够知道的。
“见过侯爷!”一见到自己这个老上司,白亮峰就连忙行礼道,虽然已经被排挤,可他对锦衣卫中近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是了然的,在这里见到唐枫,他自然就想到了为的是什么。
唐枫点头道:“白千户坐吧,本侯要查当初我锦衣卫在陕西时那些人所犯下的罪行,奈何却没有下手的地方,而白千户素来以查案闻名,所以特请你来询问一下。”
白亮峰在说了一声不敢后,才道:“要想查出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前的事情,就必须查看书面文字了。我们锦衣卫每一地都有传递消息的人手,将各省密探所得到的消息送到京来。无论当地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并且让朝廷早做准备。前次陕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锦衣卫却迟迟不见禀报,的确很是奇怪。不过这些事情总是有迹可寻的,侯爷只要查看了陕西的文书案卷,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哼,本侯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里所写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破绽,似乎真是京里的人被陕西的探子给蒙蔽了。”唐枫推了一些文书过去,然后又道:“而且那些人的口供也非常的一致,坚持称自己全不知情,这就让本侯有些难以下手了。”
听唐枫这么一说,白亮峰也皱起了眉来。虽然之前他在锦衣卫里地位也自不低,可这些有关外省的情报工作也不关他管啊,他自然无法给出证据来证明这些人和文书是真是假了。不过他还是翻看了几本案卷,突然他笑了:“侯爷,这些文书都是假造的。”
“嗯?此话怎讲?”唐枫闻言眼前一亮,虽然他看不出来,却也能想到这些文书都是骆养性假造用来敷衍自己,堵自己嘴的,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很简单,这些文书无论是纸张还是笔墨都是全新的。可这里所记录的一切,最早的却是年前的事情了,断无可能每一份文书看上去都新旧一样的道理。”到底是擅长查案的老手,只是随便一翻,白亮峰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原来如此,他们果然是做贼心虚啊,居然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欺瞒本侯。”唐枫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了起来,他们越是这么做,越表明这些人已经技穷,自己便有了大把的手段来对付他们。“白千户你为本侯解了此难,本侯一定会记住的。”
“这一切都是下官该做的。”白亮峰忙道,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有再出头之日了,一旦骆养性被问罪,唐枫自然会选一个他能信得过的人来管理锦衣卫,自己很可能就是人选了。其实已经年过五十的白亮峰早没了年轻时的竞争之心,但是能在临老时登上锦衣卫的颠峰,对他来说也是对自己一生的交代。
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唐枫要查此事就容易得多了。他当晚就将那看守卷宗的校尉叫到了自己跟前严加盘查。在唐枫连哄带吓,威逼利诱之下,那人很快就交代了一切,的确是上面的人让他准备下的这些卷宗,至于原来的文书,早就被人提去不知所踪了。
虽然得不到真实的文书,可唐枫却也从那些人的口中追查到了一些锦衣卫中帮着骆养性做事的人。从而将这些人也给拿到了自己面前,进行了拷问。虽然唐枫已不是锦衣卫的首脑,可他身边的人中却不乏刑讯的好手,只是略施手段,就将这几人给折服,并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地交代了出来。这样,牵扯的人越来越大,逐渐将矛头对准了现在的锦衣卫提督骆养性。
这次唐枫做下如此多的事情就是为了对付骆养性,现在有了明确的证据,他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了。当即便将自己的调查所得上报了皇帝,让崇祯来对这个以权谋私的锦衣卫指挥使进行惩处。
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使得崇祯也是勃然而怒,他原来还指望这些人能为自己做事呢,没想到现在却查出他们如此不堪。早前就深受东厂之苦的崇祯二话不说,就将骆养性给定了罪,投进了大牢之中。
唐枫并没有就此收手,在骆养性被定罪后,他又向皇帝进言,说北镇的人能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一定也有南镇的人包庇。要知道北镇监察天下,而南镇则是监察北镇的,若没有他们的睁只眼闭只眼,北镇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事情来呢?
对这样的推断,皇帝也是能够接受的,结果就是将南镇抚司的人也进行了一次彻查。这时候,早就领唐枫之命对付吕岸的人便出手了,他们很快就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吕岸及其身边亲信的身上,说是他们收了北镇那边的银子,才会放任其为恶的。
在这种情况下,吕岸也在短时间内被定了罪,和骆养性在天牢里做了伴。而南北镇抚司的大权再度易手,落到了早有准备,又有唐枫支持的一众人手中。
就此,不过十来天,两个欲和唐枫一较短长的锦衣卫指挥使都变成了阶下囚。在尘埃落定之后,唐枫碍于当年的情分,去看望了这两个当初的助手,如今的对手。
第610章 剖心 无奈
虽然吕岸、骆养性二人被投进了天牢,就是他们的家人也不能探视,可唐枫这个安平侯还是很轻易地进入了其中,来见见这两个当初的好帮手。他不但来了,而且还备下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并让解惑陪伴在了身边。对此,看守天牢的刑部人员也不敢反对,毕竟对方可是现在圣眷最隆,且亲手把这两个人犯捉拿进来的安平侯啊。
听到是唐枫请他们前去一聚,吕岸二人心里先是一惊,只当他要下什么毒手。可是随即他们又不作如此之想了,在现在的情况下,即便唐枫不对付他们,他们二人也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反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呢?所以两人很快就随着来叫他们的狱卒走出了牢房,来到了原来为看守们所准备的厢房之中。
虽然说是厢房,其实这里的布置和牢房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的不见阳光,一样的阴冷潮湿,只是多了一些普通的家具而已,另外因为唐枫的吩咐,这里也点起了数十根蜡烛,倒显得亮堂了许多。两人这两日一直待在黑暗之中,骤然接触到光线还有些不能适应,好在他们本就有着一身的武艺,不一会儿就不再难受了。
此时唐枫已经端坐在了一张矮几之后,在他的身边还放着另外的两张矮几,上面也一样放着不少的酒菜。见到他们到来,唐枫便冲二人微微一笑,然后又吩咐道:“把他们的镣铐都解开了吧,就当是给本侯一个面子。”
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但在唐枫让解惑递上了百两一张的银票后,那狱卒还是立马遵命而行了。吕、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心下有些疑惑,莫非唐枫就不怕解开自己二人,二人会对他不利吗?不过在看清楚解惑之后,他们就知道唐枫为什么如此大胆了。有这么一个高手随时站在一旁,自己二人在这里又受了不少的苦,武艺施展不出三成,的确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其实唐枫倒没有这么想过,在他看来,两人还有家人在外面,怎么也不敢做出太过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对自己下手了。
“二位,请坐吧。”待其他人都退下后,唐枫便对两人示意道,然后又端起酒杯,先干为敬地喝了一杯。两人看了他一眼,也随之干了杯中酒。吕岸二人这几日里在天牢也没少受苦,吃的也很差,现在有了眼前的这些酒菜,便也不再客气,风卷残云地就将面前的美酒佳肴都给消灭了个干净,然后骆养性道:“不知道侯爷来见我们所为何事啊?这次我们败在你的手上,也是心服口服,难道你还想羞辱我们吗?”
唐枫对二人负气的言辞全不放在心上,慢慢地饮下了一杯酒后,才道:“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总算是当初的朋友,现在你们入了天牢,我总该来看看你们吧?”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以及那三桌酒菜后又道:“这权和钱还真是好东西,就说今天吧,就因为我是侯爷的身份,就能随便来见你们两个尚未定罪的人犯,而且在花了点银子后,还能让你们在这里与我喝酒吃菜,畅所欲言,甚至连看守都没有半个。你们为了这两样东西,而与我为敌,看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侯爷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嘲笑我们吗?”发出了一声苦笑后,吕岸说道。而那骆养性的脸上也有些难看,显然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这是唐枫对他们的讥笑了。
“不,你们误会了,本侯绝没有半点嘲笑你们的意思。”唐枫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惋惜,原来我们可以做一生的好友,为我大明的中兴而做出一番事业,可你们却……难道当初我们一起与阉党作战,一起在辽东与金人以死相拼的一切都被你们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