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晏嘴角微微的上扬着,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万俟帝注意到了。
万俟司徒在长公主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冲了上去,他拍打着万俟晟,满是不可置信,确认万俟晟真的没有呼吸之后,他整个人都僵滞了,呢喃着道:“怎么会这样?”
长公主呆呆的紧握着万俟晟的手,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回头看着万俟帝道:“快叫太医,皇兄快叫太医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晟儿,皇兄求你,快传太医救救晟儿。”
万俟帝知道万俟晟是一定没有得救了,为了安长公主的心,他还是让人把在门外候着的太医都给叫进来。
万俟晏就在边上看着那些太医是怎么摇头退下换下一个诊治,每换一个,那个女人的神情就崩溃了一分,直到所有的太医都轮流诊治完之后,屋子里的人都静寂了。
长公主呆滞的坐在万俟晟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反应的样子十分让人担心,但此刻万俟司徒好像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她了。
万俟帝身为皇上,他上前拍了拍长公主的肩膀安慰道:“节哀顺变,”
沉默的长公主就跟点燃的炮仗一样,很大胆的把皇上的手挥开,“节哀顺变?皇兄,这是我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你答应我会照顾好他,会医治好他,可是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什么样了!如果不是你把他关入牢房,晟儿怎么会被人抓伤。如果不是你想对付我,怎么会让别人钻了空子,趁虚而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这已经算是大逆不道,宫人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生怕帝皇震怒牵扯到他们。
万俟帝的神情也说不上好看,自他登基以来都没有被谁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该庆幸他已经老了,年纪大他就会经常想起过去的事情。
万俟国自他有记忆起都延续了一朝只有一个公主的迹象,就跟他父皇只生了眼前的这个皇妹,他努力那么久也只能有了乐安这么一个女儿,这是一个打不破的规律,而这皇室中唯一的女嗣,会得到极大的宠爱,她象征着吉祥,国运鸿昌。
儿时,他还是很宠爱这么一个妹妹的。
所以,看在她痛失爱子的份上,他不会跟她计较那么多。
万俟司徒被她的指责回过神来,顿时呵斥她道:“你把这一切都怪在皇上身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我让你一开始求皇上把晟儿放出来,你一拖再拖,一直拖,现在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怪谁?”
“怪谁?”长公主被万俟司徒的吼声吓愣了,是的,是她一直不想交给虎符令,所以晟儿离开她了吗。“怪我,怪我……全都怪我!”
万俟帝看着长公主泪眼朦胧,喉咙梗着却哭不出来的模样,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面对万俟司徒对她的质问,他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万俟司徒为什么会改成万俟司徒,他的兵权,他曾经的荣耀,他为何沦落至此,这一切都跟他逃不了关系。所以若是继续深究起来,可能会让他们两夫妻都对他心生不满。
万俟晏默默的欣赏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那些悲戚和痛苦全是他曾经体验过的,现在看着他们如此,心里没有痛快也没有任何愤怒,仅仅只是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长公主看起来已经很压抑了,他在他们安静的时候出声道:“把他的尸体烧掉,不然会留下后患。”
死寂的屋子忽然冒出他的话,长公主无处可宣泄的悲伤仿佛找到了出口,转换成愤怒死盯着他道:“是你,是你下的手。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万俟晏没有否认,反而看着万俟帝道:“万俟晟已经死了,如果不尽快处理,尸体放久了也会有影响。”
外人看来万俟晏不理长公主是因为,长公主看起来已经丧失了理智,毕竟她连皇上都敢骂。而在长公主看来,万俟晏光明正大的承认了是他害死她儿子,正在洋洋得意。
“皇兄,他害死了我儿子,不管在牢里还是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
☆、第四百七十五章 崩溃边缘
长公主这个问题问的好,让万俟帝没有办法去反驳这个事情。牢房是他允许万俟晏去的,现在也是他允许万俟晏进来的,更或者说是他允许万俟晏把万俟晟给杀死。
为什么呢?
因为万俟晟已经治不好了,如果死在他的手心里会让交出兵符的一家心里有怨,而推给万俟晏就不同了。
万俟晏和他皇妹的恩怨已深,有他转移注意力,绝对会很大程度上的帮到他。
所以当此时长公主质问他的时候,他就将矛头转给万俟晏,“子晏,晟儿的死真的有跟你有关系吗?”
哦这个问的就是废话了。万俟晏也没有当着这些多人的面承认的必要,他微微躬身跟皇上道:“回皇上,您可以让各位太医检查万俟晟的死亡原因,微臣只是来看望他, 凑巧看见他发病身亡的场景。”
万俟帝知道万俟晏的价值,还有一些事需要他来解决,是以,他并没有那么快的给万俟晏定罪,就跟长公主的所有证据都齐全了一样,处于朝廷和他个人自身的想法,也依旧没有处置分毫,不过是把软禁在侯府里罢了。
他让太医上前给万俟晟诊断,长公主强忍住内心的悲伤,让开一些位置给太医。
她红着眼眶憎恨的盯着万俟的万俟晏,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悲伤,只有他没有。是了,说不定心里正在怎么得意!
万俟晏坦然的对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的露出笑意,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给了长公主一个讥诮的眼神。
这激得长公主捏紧了手中的手帕,理智却还能控制的住,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小畜生做事哪里会给他们留下线索可循!
果然太医诊断之后,都说这是器官衰竭引起了猝死现象。他们退后几步通通跪在地上,其实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们是在人死之后才被叫进来诊治,而不是人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把人给治死了。
两者的区别是,前者他们的责任小一些,后者是极其容易被迁怒。而且他们虽然不会治这是什么病,但他还是能诊断出万俟晟的身体状况。不出几天就会死亡。由世子在场扛着,万俟晟真是死的是时候啊。
他们心知肚明但是他们都不会说,把锅推给世子就好。
长公主一个个的死盯着,审视着他们的表情来判断他们有没有撒谎。但连她最信任的太医都对他摇摇头。
她有些崩溃了,难道真的是她的犹豫害死了她的儿子吗?不, 即使她有错,最大的错也是有人在被背地里是下手。
没找出来之前,她都不能倒下!
“皇兄,把万俟晏关押到地牢,我要找出是谁在背后害我儿子,又是谁杀死了我儿子!”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是死盯着万俟晏没放的。
不等皇上出声,万俟司徒就先一步出声道:“太医都说了不关阿晏是事,你为何要无理取闹让皇上关押他?!”
长公主也提高了声音指着万俟晏质问道:“你眼瞎吗?!晟儿是被谁害死的,你我心知肚明,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晟儿也是你儿子,他现在离开我了,是谁害的!谁害的啊?万俟司徒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就剩下万俟晏这个杂碎儿子了,怕后继无人,所以想保住他?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有本事就让我和的晟儿母子团聚,不然我不会罢休,绝地不会!”
她抬手把流出眼眶之外的泪水擦拭掉,看着万俟帝道;“皇兄,你抓不抓他?”
“朕,总要有证据才能抓人。”万俟帝还是选择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现在把人抓了,剩下那些他们不方面出面的事,要交由谁来出面?
面对万俟帝的态度,长公主笑了,声音冰冷:“那皇兄就让他自己说说,他如果是刚好进来看见晟儿发病的话,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太医来!?”
万俟司徒对长公主的那点内疚,被她死抓着万俟晏不放的行为消磨殆尽,她为什么就能替他着想一下,就跟她方才所言,子晏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为什么都不为他考虑一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替他考虑过?
万俟晏开腔道:“你问我为什么?叫了太医他们也治不好这个病,再说,当初你对我下毒,我发作时,我娘跪着求你帮忙骄叫个大夫,你叫了吗?”
他是怪物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当时他才多大!为什么到现在都会记得?
长公主被他勾起了过去的往事,愤怒消散了一些,但片刻之后更加认定他是怀恨在心。但她感觉自己很心累,她的儿子她的晟儿……
一时之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万俟晏再次提出道:“皇上,要立刻把他的尸体处理掉,不然扩散起来很难办。”
失去力气的长公主猛地质问道:“你们要对晟儿的身体做什么?”
万俟晏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道:“烧掉。”
“不可以!”长公主站在万俟晟的面前,强势的阻止道。
万俟晏请示着皇上,皇上左右为难中。他知道万俟晟很有烧的必要,谁让这种病会传染,如果不是确定不触碰就不会传染,他甚至都不会站在这里。
万俟司徒也觉得这样太过仓促了,他问万俟晏道;“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烧掉?”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一种会传染的疾病吗?”万俟晏好心情的反问着。
万俟司徒这几天已经对这个病有所了解,竟然无法反驳。
长公主盯着在场的人说不可以,她从发现万俟晏出事到现在,除了开始呆滞了一下过后,除了红了眼眶,她都没有嚎啕大哭过。
也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强势的人,让她即使知道万俟晟的死讯也无法做到和一般母亲一样崩溃大哭。
但万俟帝深思熟虑过后,还是让人用棉被裹着万俟晟去处理掉。
一队侍卫迅速的进来仿佛早在外面等候已久。
长公主看着他们这些人的蒙着面巾带着手套,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呵斥他们道:“不准过来!”
她跟皇上道:“皇兄,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已经把虎符令交给他,“你跟父皇发过誓的,别忘了。”
侍卫果然停下了脚步等着皇上的表态,万俟帝有些沧桑道:“朕是答应了父皇保护你,所以也一直在履行着诺言。来人,把长公主带下去休息!”
“皇兄!”长公主语气加重。
万俟帝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去动手,解释道:“阿晟得了这种病,尸身都不能久放,不处理,你这么靠近他,万一连你也传染了怎么办?”
“我不怕!”
“朕怕!朕不能违背誓言,来人,把长公主拉开!”
宫人和侍卫齐声应了声是。开始上前动手。
长公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子,被宫人制住毫无反抗能力。看着那些侍卫用棉被裹起万俟晟离开,喉咙仿佛有什么堵着般,什么都喊不出来。
她的孩子……
侍卫离开了,万俟司徒和皇上跟在侍卫的身后,似乎想要送万俟晟走最后一程。长公主不挣扎了,拉着她的宫人也悄悄的放开了她。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万俟晏,轻笑了声,看着失魂落魄的长公主,低声道:“体会到心里绝望的滋味了吗?是不是感觉自己快死了?放心这还只是刚开始,万俟晟是谁还害死的?我吗?皇上吗?下毒的人吗?都不是。是你自己,是你知道他被收入牢房也不放手虎符令,是你得知他在牢房有危险也不放手虎符令。他快要死了,你放手虎符令了,但是晚了。这些年不管是我还是万俟晟,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因。”
万俟晏站直了身子,负手而立,面对长公主想杀了他的目光,坦然相对,“明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明知道自己儿子有危险,更知道自己拿着虎符令做不了什么,可偏偏就是紧握着不放。他死的时候,疼的喊娘,神情多痛苦,看起来比我娘离开的时候痛苦多了,你还记得吧,我娘当时的神情。”
他说到最后语气忽然变冷,冷的让人背脊发寒。
说完以后,他便转身离开,前面的一个拐弯,他的人会和他万俟晟兑换棉被里的人。而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稍微拖住皇上的脚步就可以顺利进行。
留在宫殿里的长公主脑中开始浮现单敛芳死前扭曲痛苦的神情,当时她在场看着她咽气,万俟晏也在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间,痛苦的人变成了她儿子,哭声也变成晟儿的声音。
她有些混乱的抱住头,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质问周围的宫人道:“我儿子呢?晟儿呢?!”
宫人被她此刻瞪大的眼神吓到,跪下道:“回长公主,晟少爷被侍卫刚带走,皇上和侯爷等人去送行。”
“在哪?!快带我去!”
宫人不敢耽搁,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带她追上之前的队伍,心里却隐隐认为长公主受了大打击,已经有些疯魔了。
万俟晏正在半路和万俟帝商量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听见那凌乱的脚步声,他顿了顿回头看去。
“我的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弄到哪儿去了?!”
长公主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是妆容都掩饰不了的憔悴,嘴唇也是灰白无血色,发鬓有些凌乱,整个人由宫人扶着快步朝他们冲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逐步渐进
万俟晏看见她失控的样子,眼底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扶着长公主的宫女生怕长公主在这里冲撞了皇上。她搀扶着她,反倒成了制住长公主。
万俟司徒到底跟她是十多年的夫妻,他上前接过长公主问道:“我们送晟儿最后一程吧。”
长公主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就跟抓到最后一根稻草般,目光恍惚道:“我的晟儿呢?”
“在前面。”万俟司徒道。
万俟帝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说狠话,跟万俟司徒道;“你带着他,看着她,我们一起送阿晟走吧。”
“是。”万俟司徒甚至没有反驳的打算,微微用力禁锢住乱动的长公主。心想,现在她还受不了那个刺激,等过一段时间休息好,长公主就会有些清醒了。
三人行变成四人行,他们加快脚步,赶上了之前的队伍,同样的被子,侍卫扛人的姿势都没有变换过。没有人起疑心,万俟晏和暗处的人视线对上,看见他们做了个完成的手势,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皇宫里这个偏僻的角落,架起了柴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