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堆东西,祝云雀眼神怔然须臾,看向女人。
那女人是真有点儿编不下去了,干脆硬着头皮闭口不提,直接给她换上第三瓶点滴。
其实也不用说的。
祝云雀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
毕竟这法子她之前用过,没规定别人不能用。
只是这人,她希望是陆让尘。
……会是他么。
祝云雀莫名心口惴惴,又不敢往深了想,怕想多了难捱,到头来再自作多情。
干脆任凭气氛微妙僵持了会儿。
等女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祝云雀才出声,她说,“阿姨,多少钱,我转你。”
就茶几上那两大袋子东西,没个五百也有三百。
不提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女人愣了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想想只能说,“哎呀,小票也没在我这,回头多少钱我在微信上跟你要吧,反正不急的,你又跑不了。”
确实是跑不了的。
祝云雀看自己这病情,估摸着明天还要去打一针。
于是点头说好,找女人要了微信,俩人就这么加了好友。
只是刚加完,陆让尘的短信就发到女人手机上。
+137xx23xx15:问她明天还打么。
女人一眼瞥到,抬眸就问祝云雀,“姑娘,明天你还打么。”
祝云雀说打。
女人哦了声,又问她明天打算什么时候打。
祝云雀想想说,“还是下午吧,早上我想睡个懒觉。”
女人哎呦一声,“下午一般是人最多的时候,到时候保不准我又没时间管你的,不然你明天就在诊所打好了。”
祝云雀神色淡淡的,没应声。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人这下拎着药箱真准备走了,不想手机突然又收到一条信息。
+137xx23xx15:问她买的那些东西行不行,还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看到这信息,女人登时嫌弃地蹙眉,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这年轻人也是真麻烦。
有什么话当面跟她说得了呗。
心里嘀嘀咕咕的,但不满归不满,看在那五百块钱的份儿上,她还是忍下来,扭头问祝云雀,说,“姑娘,还没问你呢,给你买的那些东西,你看行不行啊,别我买的你都不喜欢,要是真不喜欢也别将就,想吃什么,阿姨也不是不能给你带。”
几句话说得没之前那么热心。
又有那么点儿不耐烦。
实话讲,真挺拙劣的。
他找的这么个人,不会演戏就罢了,还一脸算计和市侩,这样的阿姨,又怎么可能热心到一次又一次地关怀陌生人。
可偏偏呢。
三个人都乐意入戏。
就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演。
祝云雀也说不上那一刻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她蜷缩在沙发里,低眸看着桌上的那堆东西,鬼使神差道,“我其实想吃清蒸鱼。”
那话声音不大,嗓音也微微泛着哑,以至于女人没太听清,说,“什么?”
“……”
祝云雀没再重复。
像是算了般轻轻摇头,说,“没什么,今天谢谢您了。”
女人走后没多久,祝云雀最后一瓶药也打完了。
是她自己给自己拔的针。
之后又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才上床睡觉。
那晚她睡眠尤其的好,像莫名卸掉一身疲惫,陷在绵软踏实的床品里,一夜无梦,就这么一直睡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起。
事实证明,睡眠真的是人类康复的最佳特效药。
第二天祝云雀整个人都舒爽许多。
但重感冒的后遗症还在,为了巩固,她还需要再打一天。
只是这次,她依旧没急。
诊所就在斜对面楼的一楼门市房,从客厅的角度,她刚好可以看到那诊所的客流量。
正是南城雨水充裕的时节,即便是夏天,气温也不太高,又下了几场雨,生病的人多了许多。
那女人没骗她,下午确实是人最多的时候。
老人,小孩,父母领着小孩,还有母亲带着年纪不大的高中生,人来人往的。
等祝云雀再到诊所的时候,诊所里的人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多。
那阿姨刚给人打完针,一抬眼就看到她。
她哎呦一声,说,“姑娘,我让你早点儿来,你怎么还这么晚来啊,你看人这么多,我还有两个要抽血化验,怎么顾得上你啊。”
这话说得倒是真情实感。
她这会儿是真忙,即便昨天都打点好了,她也还是很难分身。
但祝云雀明显不在意。
她挺平静的,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拿上楼。”
听到这话,女人明显愣了一下。
心说这姑娘是真犟。
人人都想轻松点儿,就她,怎么难受怎么让自己折腾。
折腾自己就算了,还折腾惦记她的人。
可真难弄。
叹了口气,女人只能说,“行吧,那你先坐下待会儿,我让小刘给你扎。”
说完扭头抄起手机进了里面的办公室,也不知道进去干什么。
祝云雀视线朝她的方向撂了几秒,默默收回,回头平静地把针扎了,又平静地拿起自己的滴瓶。
小刘看着都有点儿于心不忍了,干脆说,“哎,不行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送上楼吧。”
这话要是昨天说,祝云雀肯定会答应。
但这次,她拒绝了。
她冲小刘摇头说,“没事,我一个人能行。”
又白又嫩的一张脸,未施粉黛的,那股脆弱劲儿仿佛一捏就碎。
可眼神却是那样淡然舒展。
淡然到你完全窥探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到最后,只能任由她去。
于是,祝云雀在屋里一群人异样的眼光中,就这么拎着药瓶一个人走了。
等她终于走到12栋楼的楼梯缓台的时候。
一双颀长笔直的腿,就这么横在她面前,突如其来拦住她的去路。
心跳隐约漏掉一拍。
祝云雀抬起头,黑漆漆的瞳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俊脸。
陆让尘垂着眼皮,就这么意味不明地看她。
眸里蛰伏的情绪深得让人琢磨不透,又像忍着几分破烂儿脾气般,蓦地哼笑一声。
他说,“祝云雀,好玩么。”
“……”
祝云雀没吭声。
也没走。
纤细的胳膊就这么拎着滴瓶,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不到三秒,陆让尘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像是放弃挣扎般,懒得计较,也不再较劲,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接过她左手里勉强抬高的滴瓶。
还是那样干燥温热的掌心,带着一点薄茧的挲摩感,若有似乎地从她手背细腻的肌肤擦过。
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滴液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许多。
像是终于找到可以理直气壮看他的理由。
祝云雀视线从他手里的滴瓶,直勾勾落到他脸上。
还是像月光一样让人刻骨铭心的脸,即便二十八岁了,看起来也和记忆中一样清纯恬淡。
可谁又能想到。
这副单纯无辜的外表下,会藏着这么会拿捏人的心肝。
被她赤.裸.裸地盯着,陆让尘喉头微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