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意外却发生了。孟灵狠狠的咬了一口身边的守兵,并夺下了他的刀,举着刀冲向了周可。
漫修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中流的不是刚才的泪了,而是血。孟灵根本就没有机会近周可的身的,就在她举刀砍过去的时候,她的后背处被利索的砍了一刀,鲜红的血印渗出,映红了漫修的双眼。孟灵回头对漫修微微一笑,举刀的手却没停下的想继续再砍向周可,可前胸处又添了一刀。身子晃了晃,却又向前走了两三步,可最后周可迅速的一刀,在她瘦弱的脖颈处绽开了妖艳的花朵……
漫修突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自母亲冲过去,到倒下,前后不过瞬间的事情,却让他觉得过了整整几个世纪,眼泪,出乎意料的没有流出。也没有什么悲鸣,不仅是他被点了哑穴的事情,即使能说话,估计漫修也一个字说不出来的。压抑,就感觉无形的压抑感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到底是没有保护好母亲。虽然决定和母亲一起死,可他没想先送走母亲的。也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送走母亲的。
与周可嫌恶的眼神不同的是,漫修看到母亲倒下时是眼中带笑的,同时,那笑中又有些悲凉、惋惜与自责,是想到父亲了吗?袁叔叔说母亲原就打算把自己交与林家后便跟随父亲漂泊的,现在,算是完成心愿了吗?惋惜什么,又自责什么?没有亲手杀死周可给父亲报仇?还是刚恢复了记忆,却不能与儿子再共享天伦之乐?
不只漫修,连雪儿等人也被这一变故震惊住了。
“三嫂!”袁非悲从心中来,提起兵器便飞身上山,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
这虽不在周可的计算范围之内,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当下,便一摆手,山中的士兵一涌而出,势要将这些准备救人的人杀个尸骨无存。
可是,还有件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正当他嫌恶的让人把孟灵的尸首抬走丢下山时,一个黑影出现,直取他的心脏而来。
周可一个措手不及,竟被对方伤了手腕。沈韩一见有人偷袭,当即也不顾秦漫修,一个跃身与对方对上了招。那个人,如沈韩一样,招招夺命。
漫修认得出来,他,就是儿时要取他性命的,杀手朱四。可是,眼下的他似乎在见到孟灵尸首的那一刻近乎了疯狂,杀手的本性显露无疑,可谁都知道,这次杀戮,他是没有报酬的。
雪儿见沈韩离开漫修身旁,赶忙挑了个时机过去为漫修解穴。因她身上有周可十分想要的兵马分布图,所以,没有人敢真的与她动手,刀剑无眼,杀了她不要紧,要是毁了兵马分布图,可是几百个脑袋也换不回来的。
于是,雪儿轻松的为漫修解开了穴道。漫修一改刚才的木讷,迅速的用能动的左手捡起地上一个尸首旁的军刀,又把雪儿手中的图一夺,对不远处已浑身血迹的林雨清说句,“照顾好她!”便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本来,周可正要过来找他的,正好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揭穿把戏
“喂!”雪儿再想叫住漫修,却是不可能的了。一个晃神,身前却不知何时多了把军刀,雪儿忙去应对,可身后随即又紧接上一个杀神。
直到昨夜为止,这些士兵还是保卫大宋的中坚力量,可现在,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敌人。这很让雪儿接受不了。可更接受不了的是,她的脑中竟不断浮现出刚刚看到漫修右手的一瞬间,拿刀抢图他都用的左手,而一向灵巧的右手显然一直处于半耷拉的状态,是断了吧?看他甚至还有些发抖的样子吧,疼,他都不知道了吧……
突然,眼前一黑,若不是林雨清奋力将合攻雪儿的叛逆士兵杀死,将雪儿暂时带离开了合围圈的危险境地,因为刚才的一失神,雪儿恐怕也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吧。
“想什么呢?这个时候!”显然,为刚才的惊险一幕,林雨清还在为雪儿担着些后怕。
“林哥哥,你说,他会没事吧?”不知何时,雪儿的眼中充溢着泪水,林雨清当然知道,她担心的是谁。
“先保护好自己,也是,对他负责!”
雪儿顶着满脸的泪水,抬头望了望林雨清,是,他说的是,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机会帮他,即使没法过去帮他,至少,他们活着,就不会再伤害到他,孟伯母的死已经深深打击到漫修了,他,再也承受不起多少死亡了。
“驾!”突然,山下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雪儿和雨清看去时,见是叶明心带领官军前来剿杀叛逆了。胜算又多了一点。
“各位兄弟,我知道,你们都是我马军的好战士,今日因为受了周可那厮的胁迫和诱惑,才置身于叛逆之地。当今万岁大仁之心,发下谕旨,只要有悔改之心,放下武器投降,亦或反戈帮助朝廷官军的,朝廷一律不追究其叛逆从属的责任!你们,仍是我马军的战士,仍是我大宋的子民!”叶明心来后没有看到周可,却利用了这个没有周可的时机对参加叛逆的士兵用了些诱心术。对于不想叛逆,丢失已经得到的士兵来说,这可是个极其有诱惑力的条件。
“但是,如若誓死抵抗,那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要为自己的叛逆行为付出死的代价!不仅是一个人的死亡,还是整个家族的耻辱!”这,算是恩威并施吧。可不得不承认,恩威并施是十分有作用的,很多原先周可这边的士兵纷纷蠢蠢欲动的要投奔到叶明心那边去,不战自胜,这应该是很多带兵打仗的将领梦寐以求的境界吧。
可这些,目前都不是雪儿所关心的了,她现在,就只想好好地为漫修保护好自己,好好的真心祈祷,他能活着。
在山的背面,周可第一次亲眼见识了秦漫修的轻功。可出乎意料的,对方从人群中冲出却并非为了找他,而是冲向了他的左后方。他要干什么呢?周可突然一愣,可等想阻止的时候却已来不及了。
周可抢到漫修刚才到达的地方时,漫修比他身形快了一步,及时地闪开了。地上留下的,只有几具士兵的尸首。而当周可看到那些尸首时,却是非常难过,因为,那些士兵是负责看管炸药的。
此刻,漫修正手拿一捆炸药,几乎有些费力的用嘴和左手一起将其缠绕在兵马分布图上。他挑的地方,旁边正是个烧着艳红火焰的火盆。
“我以为,你不会杀人。”周可饶有兴致的看看秦漫修,缓缓说道。
“我也以为,天使会打败恶魔。”
“还有满手沾满鲜血的天使?”
“哦,忘了加个‘曾经’,现在,觉得用恶魔打败恶魔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觉得,你有机会赢我?”
“没有机会,那就一起下地狱!即使我打不过你,别忘了,那里还有我的父亲,他等了你整整十五年,估计见到你会非常高兴的。”
“是我听错了,还是林团练在骗我?你,不是姓苏吗?”
“呵呵,周可,真不知你是大智若愚,还是就是蠢到极点。现在,我姓什么还重要吗?我怎么觉得,你该为自己的生命多考虑考虑呢?”
“就凭你?还是,凭你们几个?”周可强压住了内心的那团火焰,轻蔑的一撇嘴巴,说道。
“给我冲!”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一个冲锋的号令,秦漫修听后笑了,而周可的脸却是变了又变。那声音,不是叶明心又是谁?他此刻来……
“怎么?正在为任莫慈没有伪装好你,在宫宴上被揪出了现形,让你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而懊悔吗?”
“你怎么会知道?”
“哈哈!你说自己的兵马很多很多,超出我的想象。可依我看最多也不过二十万。所谓的五十万兵马,不是把辽和西夏的援兵也算计在内了,便是你夸大其词。怎么,也想学学曹操吗?你怎么不干脆学彻底点儿,也号称百万大军呢?可是,号称又能怎么样呢?赤壁之战不照样输得彻底?你一个二品马帅,统管的马军不过二十万左右,其中还有叶明心的一半儿,你根本没有调动权。就算你有本事再拉拢各个势力,这次举事的最多也就不超过二十万吧。这,恐怕还是我多说了。”
周可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意。
“皇上一心想借机拿你,而你也知道,你蒙骗叶子奇搜集到的通敌证据只是皇上拿你的众多理由中的一个罢了。即使能托叶家下水,你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今日的宫宴你只要去,便会被擒,而不去,就是叛逆。进退两难之际,最好的办法就是易容,让别人代替你去,而这个人,必须是你的亲信,对你十分了解不说,还要有你周可的气质。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人立刻揭穿。而这个人选,最好莫过于任莫慈了。”
看着周可愤恨的手指都有些抖动,漫修笑得更加厉害了。
“只可惜,你没想到,任莫慈这么快就被揭穿了。你期待的那一幕让皇上抓了周可,而周可又带兵攻打入皇宫的好戏没法儿上演了。”
“你……不可能知道!”
“哦,不好意思,我忘说了吗?昨夜赶来这里时,我先去了趟周府。因为你和你的手下都在这里,所以借你的书房来模拟一张假图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没想到,我出来时,居然又让我碰到一个周可。而且,还意外的听到他说‘夫人小姐多保重’,敢问,堂堂的二品马帅,有管自己的女儿叫小姐的吗?”
“就凭这,你就判定那不是我?”
“当然不止这个。不知周将军本人是否也对自己的这次叛逆之举没什么信心,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昨夜里周府的周将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手下人安全护送夫人和小姐出城的。而之后,自己则乘坐了轿子。”
“这有什么?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更何况还是冒险的事,提前安排好妻儿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没有说安排妻儿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周将军明明约我见面的地方是观音山,而昨夜里乘轿的那位周将军前去的方向,却绝不是观音山,如果没猜错,去皇宫倒是走那个方向的。我是在周将军出发后立刻便离开的,试问,一个没有前往观音山的乘坐轿子的周将军,竟会比我这个用轻功一路跑来的秦漫修还走得快?而且,竟似在观音山等候我多时的样子,换做你,你会怎么想呢?”
“你!好!”
“周将军的夸奖,还是收起来为好!我听着,恶心!”
漫修可以感觉到,周可眼中的杀意已经滔天了。而因为他手中绑有炸药的兵马分布图就悬在火盆上方,只要他轻轻一松手,便会来个同归于尽,周可,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而此时,漫修看到沈韩也往这边赶过来,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显然,是腿部受了伤。看来,朱四是输了,代价是赔上了性命,也算,为了母亲。
可是,沈韩并没有如他预期的到达,来帮周可。因为,他的一前一后又缠上了两个人,正是前任龙王风熙梦,和单臂独挑红缨枪的孟兴。
“沈韩,好久不见了!”孟兴将红缨枪一竖,轻松的说道。
“哼,手下败将,还敢言勇!”
“哦?我会败在你手上?”孟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显然,他不仅是不记得了,而且,是完全不相信。
“当年,也不知是谁如丧家犬一般被追得四处流窜,只可惜,这只野狗比我想象的要命大的多。”
“野狗?那不是你家主人的独有称呼吗?哈,那野狗爪下的走狗又该叫什么呢?野畜生狗?野爪狗?”原来,孟兴和风熙梦早就到达了观音山,一直窥视着机会想救漫修和孟灵,可是,周可到底是兵家出身,防守严密,他们根本就无法顺利进行偷袭,只得停在半山腰躲着,等待机会。谁知,却意外听到了漫修骂周可为野狗的话,顿觉畅快人心。后来,又见林义等人也来,商议之下,才一起现身,为救漫修争取时间。现在,能用野狗这个词再讽刺周可和沈韩,更觉神清气爽,大快人心。
“废话少说,拿命来吧!”说着,沈韩便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难不死
而就在此时,一旁的风熙梦发出了迷人的呵呵笑声,“一只瘸了腿的野爪狗,却妄想赢我们两个,梦郎,你说,我们让他怎么个死法好呢?”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大言不惭的蔑视他!都怪刚才那个偷袭者,若不是杀他时放松了警惕,怎么会被对方再用刀伤了腿?虽然不是重伤,但高手对决时,即使一点点伤,也能影响他的发挥,甚至送命的!想着,沈韩真想回头再砍上朱四几十刀,让他变成一堆肉酱才甘心!
“区区女流,也敢如此大言不惭!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命何时被我取来吧!”
“呵呵!”风熙梦再次发出铃铛式的迷人笑声。“哦?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不过,活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历任陆上龙宫的龙王会先死于别人手上的先例。”
“什么?你……你是龙王?”
“确切的说,是上任的龙王。”
沈韩本如僵尸的脸此时一变再变,他素闻陆上龙宫的规矩,更知龙王的狠毒。而且,只要是陆上龙宫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半月。这个女人,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美若天仙的女人,竟是上任龙王!
“别一副不信任的模样!怎么?还要我给你验证一下,让陆上龙宫的人现在都来杀你吗?”风熙梦一改刚才的绝代笑容,满眼露出的,全是狠戾的杀气。
沈韩一眯眼睛,仔细的判断了一下他的处境,“好,能杀了陆上龙宫的龙王,我沈韩也死而无憾了!”
说罢,三人同时动手。由于三人身形都极为敏捷,刀光枪影交错间,甚至让看客产生了种莫名的贪念,想让这种特殊的美轮美奂能继续下去。
话说这边三人战得正酣,漫修却与周可已僵持了有一段时间了。周可不想再为这可恶的奴隶,还有那始终没得到手的兵马分布图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了,毕竟,他深知,叶明心也是个深谙兵法的好将领,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此刻,对方带领着以“剿灭叛逆”为由的“正义之师”来攻打他,从道义上他便输了一筹。而他最得力的三名帮手,先生死了,任莫慈被擒,而沈韩,正在被孟兴和风熙梦纠缠着脱不开身,他再不力挽狂澜,恐怕就真的要大势已去了。虽然没得到图,很是不甘……
正当周可准备以大局为重,暂时忽略秦漫修时,却突然看到了秦漫修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当即一挑眉,转身轻功离地。
对于周可的离开,漫修不是没有预料,毕竟,自己只是个小角色,虽然手上有兵马分布图,可是,这图上现在可是有炸药,周可犯不上为了他,为了一张图,与他同归于尽。所以,他虽做好了死的准备,却也有信心,周可不会轻易行动的。
现在周可离开了,确定他不会再回来时,漫修长舒了一口气。右手的手骨撕裂的痛,体内的内伤似更加的严重,可能,刚才为了抢先一步夺得炸药,用尽了最后一份力吧。漫修悬在火盆上的左手渐渐的撤了回来,无力的垂在自己的体侧,母亲死时的场景再次毫无征兆的映入脑海,那笑,似也是对着他的,看见他长大,母亲应该是很高兴的吧。母亲就是这样,到死,都是在想着别人……
正当漫修走神时,突然,身后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不用说回手了,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硬生生的,被对方偷袭成功了。
侧躺在地上的漫修再也没有一丝力量反抗了,血,顺着他的嘴角便流了出来,可是,他却连抬起左手去擦擦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自己手中将捆着炸药的兵马分布图拿走,带着一声轻轻的冷笑。
漫修对眼前的这个人是没有印象的,是个女子,却是一身干练的武装。脸庞,长得还算标致,可是,那表情,却似在哪里见到过一般,啊,沈韩,她的表情好似沈韩,好是僵硬、冷血、无情。
“你是谁?”想爬起身来,可都是无用的做功,好半天,漫修才吃力的问出了这么一句。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对方在确认那是真正的兵马分布图无疑后,拿着剑指了指他的心脏,随后剑尖上移,停放在了他的脖颈处。看来,杀他是一定的,还可能选择的是让他身首异处的死法。
对方好似无意回答漫修的问题,看来,是想让他死也死得不明不白了。漫修自嘲的一笑,无所谓了,知道对方是谁又能如何?难道还真有鬼魂报仇一说不成?
可惜的是,对方由于太过轻松的成功,也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正要举剑砍下的女子,突然定住了身子。漫修紧闭的双眼,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有反应,才缓缓的睁了开来,可看到的,却是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手中的剑似还握着,可却似没有了半点生机。尤其是她的脸,蜡黄,如同死人的一般。
突然间,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漫修正准备慨叹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幸运了,还有人争着要杀他时,定睛一看,来人却是袁非。漫修一见是他,当即有些吃力的露出了笑容。
只见袁非轻轻的用手指一推,之前的那女子把硬邦邦的伏在了地上,这时漫修才看清,女子的身后居然有三把飞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袁叔叔情急之下射出救他的。
“袁叔叔……咳咳……”
“让你好好学功夫,就是不听。连身后有人伏击都听不出来吗?”漫修知道,袁叔叔虽然口中全是责怪的言语,可心中比谁都心疼他。只不过,是另一种表达的方式罢了。
“她是谁?从没见过,但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漫修指着地上那女子的尸体说道。
“你见过的。她叫紫凤,是叶家的一个丫头。确切的说,她真实的身份是周可安排在叶家的一个细作,在叶府整整呆了十年。就是她,把叶家的地形图漏给了周可,差点害死叶子廉性命的,也是她,把三嫂绑到这里来的。”
看着地上僵硬了的尸体,漫修再也没有做声。十年,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竟是这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