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因为对感应他人精神领域的不悦感觉和深心里对人性的期望,他在发觉到自己的灵眼能随时随地的具备他心通等种种异能后,就刻意的封闭掉了它,同时也自觉不自觉的避免自己在这方面的探索。尽管他知道,修炼到了最后,所有的宗派中的高段法门都是在精神领域(修性)方面下功夫,但他还是尽可能的束缚和限制着自己在这方面的探索,不为别的,只为了内心至深处对人性的怜悯和悲哀,甚至是恐惧。
当然这也包括他自己。
按照正常的修行法门的进程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来自天心灯异能的支持下,在他身上勉强的维持着出现了。光靠着对自身心灵不断的淬炼,他一步一步的渡过了不少难关,本以为可以这么继续下去的,但在先后两次接触到同样高明到至微之境的阴神宗密术后,这种想法被粉碎了。特别是阴神宗宗主精神异能在不知不觉间的侵入,更是激发了他本身能量自动的反扑和他对此事的反思。
就在和阴神宗宗主说话的同一瞬,震惊之余的他脑海闪电在问自己:“自己这次出来,明面上说的游历,实际上不就是要打开心结,无畏的去面对这世间的种种一切吗?老子不也说,无为而无所不为吗?更何况自己早就明白知其白守其黑,知其雄守其雌的道理了啊,竟然一直让自己憋闷到现在,可笑啊。”
瞬间的明悟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放开了自己在这方面的控制,当时抱着天下事,有阴就有阳,为什么要一直逃避?这个念头的他,以一种非常轻松的方式和对方展开了精神层面的较量,让忽然之间摸不清深浅的阴神宗宗主最后只能就那么虎头蛇尾的离去。
而随后的王安和莹莹的背弃尽管极大的加深了他对人性的失望和厌倦,但在另一个方面,也加速了他对精神方面探索的兴趣,“到底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就因为这些,所以他在回到杜若兰的房间后,立刻进入定境去领悟,同时在出定后一直不停的默默思索着这方面的东西,而略有所觉的精明的张远之在临分手前的点拨终于使他在咖啡厅里看到落雪后的那刹那,完整的打开了心结,同时也让他清晰的制定出了自己游历的路线,他要借着自小哺育自己的大河和它流域的天地,来最大限度的锻炼自己的灵神,让自己的精神在某个层面上真正和这恒久存在的天地融为一体。
“让我好好体验一把什么才是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吧~.明悟的当时,他无届弗远的心灵发出了这样的呐喊。
就在狂风卷起积雪的飞扬里,方羽来到被雪覆盖着的废墟,看了看科技园四周死寂的漆黑后,方羽脸上露出轻轻的笑意,知道在这么冷的天里,就算有人值班,一般也不会跑出来在这样的寒夜里理会这废墟里的响动,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放下身上背的背包,方羽的身子还没在废墟中间站稳,就感到身边的空间里传来一阵明显的波动,郊外旷野里风在这阵波动着的扭曲里被远远的隔开,废墟的中心成了一个寂静到叫人不能相信的世界。
就在那种令人微微眩晕的扭曲中,格卢所幻的离火之精就那么仿佛来自幽冥的在方羽面前不远处出现,他有些僵涩的声音同时在方羽脑海里响起:“凡人仙家,今天是来收我魂魄的么?”僵涩的声音竟然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凄厉和悲愤,同时,随着声音,那青白色的蒙蒙光焰开始摇曳着明灭,整个空间里的扭曲也开始加剧。
方羽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做什么太多的提防,只是让自己开启的灵眼接触到格卢的光焰,然后闭上眼,引着格卢的阴魂去感觉自己心中的善意和打算。
那是一种方羽从未体会过的奇妙感觉。和斗法时元神互撞的瞬间如狂潮般涌来的识灵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潺潺小溪般轻柔和明净的感觉。缓缓的,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格卢与自己的灵神完全迥异的阴灵怯生生的犹豫着、小心着往自己敞开的识海里渐渐入去,而自己在敞开识海的同时,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格卢也在慢慢敞开被紧紧封锁着的识灵。
在切身的体会到格卢心灵的最深处那些让他都几乎气血浮动,灵神中怒气勃发的往事的时候,格卢也从他的识海里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空灵和云淡风轻的自如,那是一个天高云淡、不迎不拒的世界,就向他自己小时候在自己的青龙坡顶上,无忧无虑的躺在阳光下,在风声,鸟声和树叶的摇曳中昏昏欲睡的那种自在和自如。
没有一点征兆的,几百年来除了恨和怨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外再没有任何其它感受的阴灵格卢,忽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那是一种仿佛回到童年时候的熟悉和触动,那是妈妈怀里无忧无虑的时光。在剧烈的颤抖里,他的阴灵电也似的退出方羽的识海,紧接着废墟里响起来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嚎声,先是一个声音,接着是千百冤魂能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和凄厉的呼唤,无数股比漆黑的夜色还要漆黑的雾气从废墟的中心伸腾起来,弥漫在废墟的上空,那凄厉的叫声夹杂在呼啸的夜风里,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羽脸色有些凄然的就那么站在废墟里,任由一道又一道的黑雾从自己的衣间发梢掠过,一直等到黑雾散尽,鬼哭渐歇,这才对暗淡和萎缩了不少的光焰缓缓问道:“你准备好了吗?”光焰在瞬间明灭了两下,紧接着格卢明显暗哑到几乎不能分辨的声音从光焰里传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不过是一个残缺不全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阴魂而已。”话音一落,暗淡的光焰顿时又小了很多。
方羽一看,喝道:“不要说话,难道你想连阴魂都不要了吗?”说完,全身银蒙蒙的明光一涨即灭,在双手下击的同时,方羽轻声说到:“只为了心安而已。”声音落地,已经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双掌同时落在雪地上。
在乱雪的纷飞里,他修长的身影轻雾一般的消失,再出现已经是在科技园外面的公路上,背上手里的背包后,他转身,抬头,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剧烈震动,往夜空里那高高冲天而起的积雪和尘烟中那一道宛若流星般划过夜空的晶芒,微笑着说道:“帮你是因为你比很多人都有血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融进漆黑冰冷的夜色里远去。
在字篇 洪荒
第一节
在积雪成冰的公路上和老牛车一样蹒跚而进的长途客车在怨声四起的黎明,终于把车轮压上了有着塞上江南美誉的宁夏境内。
经过一夜提心掉担的前进,开车的年轻司机终于在满车旅客的抱怨声里把车停了下来,几乎一夜都没停止过的埋怨和雪夜里如履薄冰的压力已经让他没有了爆发忍了一夜怒火的兴致。就那样半死不活的半躺在自己的座位上,用颤抖的手点了根烟,在更加四起的责怪声里透过烟雾茫然的看着车窗前望也望不到边的雪野发起呆来。
身后他的副手和售票员还在嘶哑着声音和车上的顾客在对骂。他的头好疼,绷紧了一夜的神经让全身有了一种近乎崩溃的虚弱,按往常,这里到目的地银川,还有一半的路要走,可此刻的他,再也没有精力往前把车挪动哪怕是一步了。
昨夜的雪路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心力,而平时,他这会已经在银川的旅馆里开始做梦。
满车的不安骚动里,方羽静静的坐在那里侧头看着窗外一往无际的雪原,从地图上,他了解到,这一片地带还是几乎无人居住的盐碱地,但看惯了山水环抱,平地相对极少的那种景致的他,还是被眼前这忽然展现在面前的空旷开阔所撼动。
和上次去戈壁的感觉不用,戈壁的空旷和开阔带给人的是一种无言的压力和死气沉沉寂寥的感觉。而这里,在无边无际皑皑的白雪覆盖下,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宁静和素雅吸引着他,诱惑着他。尽管看上去天色依旧还是很阴沉,可在白雪的映照下,视线依然可以看到似乎无涯的极限,他知道,雪边天际那一抹隐隐黑影就是赫赫有名的贺兰山,而另一边看不到的尽头,是同样有名的六盘山。
眼睛盯着不远处雪地上被风卷起的积雪,再扭头看看满车厢面色或苍白或涨红的旅客,车厢里封闭了一夜后污浊的空气和满耳喧嚣,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背包,对身边还正在吵架的中年旅客轻轻笑道:“劳驾,请您让一下,我要下车。”
依旧涨红着脸厕身站在走道里,中年人惊讶的问道:“小伙子,你在这里下车?这里方圆百里都几乎没有人烟啊,看今天这样子,估计也没多少过往的车辆,你下去能上那去?外面这么冷,你会被冻死的。”
已经站到走道里的方羽轻轻笑:“不要紧,谢谢您关心,再见!”在车上众多的旅客惊讶的注视和劝阻声中,方羽头一次,站到了这莽莽雪原的公路上。
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冷纯净到几乎沁心入肺的空气后,他稍微的辨别了下方向,往目光望不到的尽头,那远远就在吸引他,召唤着他的地方飞快的奔去。
紧紧闭着眼睛张开双臂尽情的奔跑着,感受着似乎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那种舒展和自由,任由在脚落到雪原后就晋入无里无外的至境,和整个广袤的雪原融为一体的灵神以电光一般的速度往大地的尽头飞驰。
奔跑的呼吸声和颠簸慢慢的在方羽的感觉里消失,飞奔的身影在踢起的飞扬积雪里慢慢变淡模糊,直至无形。只有摇曳的一声龙吟长啸,在空旷无际的雪原上空隐隐响起,绵延不绝的往四周荡漾,久久不能停歇。
就在灵神和那浩浩荡荡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大河融为一体,正准备跟着大河不变的脉动一起前行的动人时刻,另一股冰冷无比感觉忽然就出现在方羽的感知里,那是另一个和这雪原上能随便冻死狗的酷寒融为一体的灵神。
稳稳的守住心神,方羽的灵神就在这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层面发出了一声轻笑:“原来又是阴神宗的宗主大驾光临,难道这么远追摄方羽而来,你不觉得累吗?”话音落地的同时,神念和脚下的大地稳稳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只要能和天心灯的得主在这雪原一会,我就是走的再远也不会觉得累,小子,你长进不小嘛,这次居然这么远就能感应到我的来临,看来这次真是有的玩了,哈哈~”。紧紧跟随着方羽轻笑的声音,阴神宗宗主那阴柔婉约至不男不女的声音也在同一个层面飘飘忽忽的响起。
与此同时,空无一物的雪原上积雪忽然的大面积炸飞了起来,乱雪飞扬中,无数似真似幻的光影凭空而来,刺耳的呼啸着往炸雪的中心攒射过来,落地后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更炸的地上土石飞扬,一大蓬青烟过后,在雪原上开出一个五丈方圆一丈左右深的大洞。
还没等尘埃落地,方羽清朗的声音又在阴神宗宗主的耳边响起:“宗主竟能光凭灵神就御使三十六支桃心诛魂剑,修为深厚到令方羽佩服,不过宗主能不能让方羽先说几句话?”
“你不但坏了擅自解开了我宗下的禁制,坏了我宗的大事,而且让我宗门暴露在国家的压力之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依旧是那不男不女阴柔婉约的声音,不过此刻声音里有浓浓的杀意。
“解开禁制是为了救人,你不也是因为没办法才下的禁制吗?至于什么坏了你宗的大事,我倒要请教,一个避世修炼的宗派为什么要介入一般人的生活?还有什么暴露在国家的压力之下,我又不代表国家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方羽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深仇已结,多说无益,除非你肯拿出天心灯来抵你的罪。”阴神宗宗主开出了条件。
“原来是为我天心灯而来啊,呵呵,可惜啊我的天心等在救你门下的时候已经化灰而逝,以宗主这般的能耐,不会没发现吧?”方羽又一次轻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声音忽然一冷:“宗主是不是打定主意不肯放手了?”声音落地,方羽的身躯也幻现在大洞对面的雪地里,面色有点不悦的对着面前的空气。
“放手?!”随着声音,一个修长的身躯平空幻现在方羽对面。还没等方羽细看,一股狂风自脚下的雪地上突然卷起,铺天盖地的积雪似乎有了生命一样向他扑来。
雪原上这一刻也实实在在的响起了狂风暴雨般的异音,尖锐到不能形容的音波箭一样的往方羽的耳际袭来。同时一阵让方羽大吃一惊的旋晕猛的就在他的脑海里泛起,让他踉跄着卷进了风暴的中心。
竭力运转着体内早已爆发的玄功,方羽吃惊的发现曾经百试百灵的异能竟然赶不上眩晕消耗的的速度,靠着本能施展起九宫遁术的身形也被对方以另一种从未见识过的秘术紧紧锁定着不能少离。汗出如雨的眩晕中对方有若阴雷的喝声更是有若万斤铁锤敲打着自己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烟!波!浩!淼!我!阴!独!灵!”每个字入耳,带给他的就是更深的眩晕和锥心的痛苦,就在这样的危机下,他依然在电光火石般高速运转的识海里,找不出任何可以自救的办法,只有靠着自身的异能和坚忍的心志苦捱、躲避。
此刻,如果有别人看到的话,就可以发现,如流光遁影般在漫卷雪原的风暴过处时隐时现的方羽脸上,耳朵,鼻子,嘴里都有隐约的血迹渗出,身后狂暴的风雪好象有了灵性一样一丝不错的紧紧跟着他,风暴里不时还传来绝对不应该在风暴的中心传出的殷雷般的喝声和另一个追魂夺魄的裂空声,就连震耳欲聋的风暴狂暴的声音都无法压下它那能刺穿耳膜的锐鸣。
处在绝对下风的方羽在听到那能刺穿耳膜的锐鸣响起的一瞬就觉得心猛的往下沉。对方在逼的自己九死一生的功夫里竟然还能用元神御(化)(无(无字底下四点水)剑)?!这要是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希奇,因为本身道门里就有这样一个专门炼无为剑的秘门。可在驭剑的同时能控制这种奇怪到让自己眩晕不已,无力反抗的秘术,并且让风暴、异音以及密咒同时发动夺命袭击的能力,让他在这样狼狈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心头灵光忽然闪过,要命关头根本来不及考虑自己是不是猜对了,如电般四处闪动的身影忽然就在空中萎缩、蜕化,在耀眼的光芒及体的前十分之一的刹那,间不容发的让身体蜕化出外衣,而母亲临行前专门为他缝制的外衣就在霹雳似的耀眼光华和声响里化为灰烬。
几乎在同一瞬间,狂暴的风暴和漫天不停灌入耳中的异音和沉喝随着霹雳消失,风雪过处,一个浑身大汗的修长身影喘息着立定。
再说情急之下借着巫门的蜕化大法逃过一劫的方羽一落地,就觉得一股孽火直上脑顶,愤怒如狂下不假思索的左手月奇印外转日奇印再化五雷诀,右手五鬼扣,内翻阴雷环,一声怒吼的同时**的左手臂上光华夺目,一道就在白昼里也能让人闭眼的霹雳巨响中电射而出,而同样**的右手臂上则是一片雾蒙蒙的青电闪耀,同样在一声让大地都要颤抖的低吟中飞扑而出。
此刻的方羽头上短发竖立,身上残存的衣物大多在怒吼的同时应声变成碎片在半空中化为灰烬。方羽从来不曾在斗法中倒下过的身躯也在光芒离体的时候委顿在地,陷入至深的昏迷。
再说从没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过的巫、道两门的雷法在方羽一怒之下电射而出之后,两种性质完全不同,先天上就相生相克的雷击显示出了方羽根本不可能想象到的威力,以阴神宗宗主如此卓而不凡的修为和几乎在感应到方羽还在的同时就以她最拿手的阴神遁远扬的机敏,都没有逃出一个内引(阴雷)一个外炸(阳雷)同时相生相克的轰击。
在整个雪原都为之发颤的轰然巨响中,夺目的光华里她失去神识的躯体无声无息的化为化为飞灰,只有那一点见机逸出的元神依附在百丈外一株老树的枝头,进入听天由命的七天等待期。如果七天之内遇不到生灵夺舍的话,她就会被第八天最初的一缕清风吹散,化为泡影,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或许是天心灯在选择方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不该这么短命,也或许是这老天偶尔也有睁眼的意思,就在方羽基本**的身体在雪原冰冷冰冷的地面上和冷酷的风里逐渐逐渐开始僵硬的一刻,天空中已经偷了好几天懒的阳光终于拨开云层露出了半掩的笑脸。
当那一道金色的阳光慢慢把光辉洒落到方羽大半**的肌肤时,体内纠错交缠在一起的异能终于分出了高下,性近纯阳的天心异能就借着那道阳光的牵引,首先在方羽的六阳脉开始运行,而属阴性的巫门潜能也随后在他六阴脉开始耕耘。以超越了人体感官的速度在方羽体内完成各自担负的外驱淤血内敛气机的任务后,两股各带不同烙印的异能交汇与祖窍。
轰然一震里方羽缓缓醒来,更早一步回醒的灵神已经牵引着两股各不相让又水**融的异能落于黄庭,又以电光火石的高速沿带脉过命门顺脊椎重汇与祖窍,方羽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前一片白亮亮的明光,灵神融入其中,天地、六识化为蒙蒙的虚空,定住。
就在依然象昏迷过去的方羽身边,厚厚的积雪象被无形的热浪烘烤着一样迅速的融化、退去,转眼在雪原上化出一个十丈方圆的的空地,而方羽身下的积雪此刻却好象方羽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一样就那么堆积着,不见有丝毫的消融。
十丈方面落露的暗黄色盐碱地上,融雪变为水气慢慢的往上升腾,不一会工夫伸腾的水雾就在空地上空形成一个朦胧的雾罩,在太阳光底下反射出一种流光异彩的奇景,怪就怪在它并不散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羽忽然就从那片虚空中醒了过来。天地万物的声息重新回归六识,缓缓的苦笑着从雪地上爬起,已经完全感知到体内变化的方羽知道自己这次不但侥幸逃过大难,身上已经变了质的异能而同时带着着神识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天地。
挥手驱散犹自围绕着不去的雾气,方羽有些惭愧的看着被自己和阴神宗宗主刚才的纠缠弄的满目创痍的雪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仅遮着下体的衣物残片,光华烁烁的目光有若实质的盯了百丈外的那株老树一眼。而后才开始根据自己的记忆和直觉,去远在三里外的雪原找寻自己失落的背包,那里面有杜若兰在他临走前硬给他塞上的几套新衣。那些是她在省城逛商场时专门为他买的。
他自己随身带出来的衣物,除了还穿在脚上的这双鞋外,先后两套都毁在阴神一脉的手里。“他们是不是和我的衣服有仇?”在找到抛在雪地里的背包换衣服的空里,方羽有些好笑的自想到。
等收拾整齐的方羽出现在那株老树边上时,刚刚露了会脸的太阳此刻又躲了起来,空旷的雪原上又是一片小风的世界,挂满霜雪的树枝就在紧一松一阵的寒风的颤抖着不能自己。
站在树下,方羽盯着树上靠右的第三枝树梢正色说道:“想必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宗主你没想到的,尽管你想对付我,但我就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要针对你阴神宗的念头。前面发生的事情对错我也不想多说,但我总以为,修行人不应该用这些去对付普通人的,而且,妄图通过修行的得来的东西,去干扰或者对抗这个世界里约定俗成的次序的人或宗派,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人成功过,起码在中国我不知道有谁成功过,我希望宗主你能三思。”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从背包里掏出他从王安那里搬来的那个青玉指环后又说道:“我只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个闲人,实在不想和宗主你这样的人和宗派为敌,如果宗主能相信我的话,请将元神附在这指环上,我送你一程。当然,如果你还想来找我报仇,我还会尽我的全力和你们周旋。其实这样斗来斗去,何苦来着?难道领悟到的那些东西还不够么?”轻叹了口气,方羽把指环轻轻放到地上,自己退后了三步,合上眼,静静的在那里等候。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连带着青玉环也似乎动了动。
方羽睁看眼睛,从地上拣起指环,合到掌心里叹道:“回去吧,但愿你重塑道基后,再相见大家能做个朋友,和平相处。”说完,松开已经空无一物的双手,背起背包,迈开大步往已经不是很远的大河方向走去,此刻在他的感觉里,时间已接近下午。
等方羽沿着大河穿走过雪原走中卫顺着古长城绕道爬过贺兰山瞻仰过西夏王陵进入银川后,已经是他离开省城的十五天以后。一路走来,这半个月里倒有一多半时间在下雪,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很多平时人来人往的旅游景点上,几乎是人车绝迹,冷清到门可罗雀。不过这倒也正合了方羽的心意,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转了个过瘾。
或许是第一天空旷的雪原给他的感觉太好,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天性好静,这半个月来,他大多的时间都是一个人步行着穿越一个又一个地方,只要雪下的不是太大,他往往自己就在旷野里过夜。平原上不下雪的夜晚,偶尔出现的湛蓝星空下他可以一整夜一整夜的任随灵神出游。天寒地冻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银川四处乱跑了几天后,他在塞上江南的游兴已尽。又简单的做了一番准备之后,他下了决心要单独通过宁夏和内蒙交界的腾格里沙漠进入大河流域的另一块沃土----河套平原,那里有他向往了好久的美丽草原。
为了好让准备在沙漠里单独待上一段时日的自己在无聊和干渴时候有个想头,方羽决定再去好好看看流经这里的大河。
其实在当初确定游历路线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为了想看看这波澜壮阔的大河在每个地方不同的雄姿和魅力而选择了沿河下行。这个念头的出发点却很简单,就是想着在游历完成回去后,也好有东西和老爸老妈一道侃侃。
方羽知道自己父母和小镇上的许多人一样,对穿城而过,为小镇平添了无数秀色的大河有一种发自骨子的喜欢和崇敬,就连方羽自己,也自觉不自觉在骨子里刻下了这样的烙印,当然这也和方羽所在的小镇和大河密不可分的地理环境有关。
方羽所住的小镇在向来贫瘠的西北公允的来说,应该是属于少见的乐土,在黄土高原那似乎永远也走不完走不出去群山横亘中,汹涌的大河在这里徒的一缓,陷入怪石嶙峋的河道,那高达几十丈的石山构成的狭长河道,把向来咆哮的巨龙约束成一个类似婉约的淑女,清澈但迅疾的奔涌而下,除了汛期,水色是叫人难以想象的碧绿,而且此段近30公里的黄河,一反永向东流的惯例,s的大盘旋着向西流去,到了下游,摆开河道拘束的大河水面扩展到大约两三百米,壮观非常。
千百年的冲刷和洗礼,蕴涵了丰富物质的泥沙在此淤积成了一个狭长的盆地,小镇就坐落在这里,自中将盆地一份为二的大河自然也将小镇分成南北两片,清澈的水质,奔涌的大河同时也为小镇平添了无数秀色,尽管抬头可见,围绕在四面的依旧是令人难堪的到极点的光突突什么也没有群山,但小镇却在小镇人千百年来不停的努力下成为方圆几百里内最具特色的小城,绿色几乎是小镇里最亮丽的风景,同时,这里的气候更是西北罕见的优异,尽管四季分明,但冬天不是太冷,夏天不是很热,颇有点春城昆明的模样,空气更是格外的清新,不象西北常见的地区那么干燥,也不象南方常见的那般潮湿,更因为就坐落在大河边上,现下别的城市常见的水荒在这里更成为大家的笑谈,不光是人生活在这里感觉舒适,就连天上飞的鸟也是如此,这里一年四季,都有大片大片在西北日益恶化的环境里迅速减少的鸟类的踪迹,到了夏天,蔚蓝的天空中群鸟翱翔,碧绿清澈的大河中鱼翔浅低,一切显得分外的美丽和安宁。
小镇尽管是如此的令人着迷,但狭长窄小的河道盆地能容纳的人也实在有限,周围更被望不到边的群山围绕,因此小镇的全部城市人口也不过五万左右,如果加上周围的农业区域,也不过只有10万人左右,所以一直以来也只是个镇的编制,不过有弊也有利,尽管狰狞的群山限制住了小镇更进一步的扩大发展,但同样也阻挡住了不少外间的喧嚣和浮华,传统在这里有着浓浓的氛围,人和人之间远不若外界那般的敌意和难以相处,这一点从走在街上人们安详平和的脸色上就可以得到证明。
而自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方羽,不可避免的也带着一些独特印记,对大河这种发自骨子的喜欢和留恋,正是其中之一。
当他来到银川附近的鹦哥嘴和大河暂别时,他发现到了宁夏境内就变的平缓开阔了的大河河面在这里显得更加宽阔,数百米宽的青蓝色河面上出现了无数块数不清的浮冰,这些样式各异,形状千奇百怪的浮冰大的有50米方圆,小的的也有磨盘大小,它们在升腾着淡淡雾气的河面上重重叠叠,相拥相撞,不时发出“咔咔”的响声,沉浮着旋转着向下游缓缓的漂去,看上去是那般的壮观和美丽。
站在河边,方羽向来空灵的心里头一次为自己没带照相机而闪过了一丝悔意,不然这样难得一见的奇镜照下来拿回家去,一定会叫父母看的很开心。
当然完全沉浸在面前奇景的他自然没注意到,远远的河堤边上,无数的本地人在看着这玩意时面色阴沉到不能自己。
带着些微的遗憾,第二天清晨,方羽独自一个人徒步进了闻名以久腾格里沙漠,身上只带着一点不多的水和食物,自然,还有他的背包。
其实近来在随心所欲的游历中,方羽空灵的心境往往被自己看到的和接触的那些景致和事物触动着,被一种苍凉,古老而又雄浑的感觉所感动着。在自雪原那劫后余生的一战后,完全明白了自己弱点所在的他在不停歇的锻炼探索着自己神识深处奥秘的同时,他也从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不停吸取着那来自时空久远处的精髓,他的感知,他的精神领域,从未象此刻这样感觉到宽广,塌实和厚重过。
当时雪原一战,根据他后来的感悟所得,阴神宗宗主本身的真正修为并不比自己以前碰到过的那些人或魔强出多少,但她在精神方面的修为却学有专精,尽管方羽已经在初次的接触中有了一定的防范,但在雪原再次接触时,任不免着了她的道,被她用变自神交的精神异能再次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神识中做了手脚,要不是他临时忽然施展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巫门秘术避开,使阴神宗宗主一时误以为他已经被灭,那他那天肯定就会在雪原上灰飞湮灭。
大凡一个长期修炼,到了极高境界的修行者,在心灵和精神领域的修养都是相当深厚并且坚定的,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修行。
但方羽不是这样。
尽管这个原因他已经隐隐的在父亲和张远之的指点鼓励下明白了不少,自己也在心里和遇到的事情上领悟到了一些,但直到遭受这样的打击,他才真正知道这些日子来对心灵,对精神领域方面的逃避和忽略是多么的错误,也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幸运,靠着天心灯的能量和里面包含的信息,他能轻易举的领悟和施展出很多修行人修行了一辈子都无法修成的秘术,但他在心灵和精神领域的修为,却远远没到和自己的能力相适应的高度,所以他才会屡次借着入定来平息自己心灵的波动,才会在雪原一战中受制于精于精神秘术,并对天心灯有相当了解的阴神宗宗主。
他,实际上一直在用介于真人(注:见庄子或南华经)和婴儿(注:专气至柔,能婴儿乎,见老子道德经)之间的心灵和精神,施展和感悟着那些秘术。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方羽,这才会在着半月里利用所有的时间和方式,找寻着迅速添平这段距离的方法,所以才会有近乎苦行的这半个月的离群索居和这次的大漠之行,他相信只有归于自然,才会完完全全的融于自然,老子不也说,天道自然么?
这里是一片死寂的沙的海洋,只有漫卷着黄沙的风远远传来隐约的啸声,天是那么的湛蓝而又高远,面前的黄色沙丘也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延伸到一望无际的天尽头,近来久违了太阳在毫无遮盖的大漠里不停的洒落着金辉,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沙漠完全不若平日传说里那般的炎热。
放任着灵神在这死寂的沙海里恣意的延伸,方羽在那些看上去颇为相似的沙丘上买力的往大漠的深处挺进。隐约的,远游的灵神已经带回来一些生命的信息,尽管微弱,但感觉里这些信息是那般的坚韧和绵长,完全有在这吝啬到决不给人以任何鼓舞与希望的荒漠上生存的能力。
他不由的也放快了前进的脚步。
靠着天空中太阳的指引,方羽步履蹒跚的摇晃在沙海之间,他打定主意在头三天,要象普通人一样感受下茫茫沙海的无情和魅力,然后才开始想象中预定好的那样的修行,到最后出来得时候,再用别的方法离去,所以现在走的很是辛苦和吃力。
脚下的黄沙松松软软的感觉刚开始还感觉很好玩,可等走了几小时后,方羽就知道它们是如何令人讨厌了,看上去一样的沙丘一脚踩上去,有时没及脚裸,有时陷至小腿,几乎无规律可寻。在这里感受不到水的气息,却有跋涉于泥淖的感觉。爬沙坡时,被触动的流沙缓缓下滑,方羽奋力的迈进,却发现只能赢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升程。反倒是前脚跟紧贴后脚尖的\小脚步\带给他一些略微的成就感。下坡时更好玩,本想利用流沙滑下去增加速度,可迅速追上来的流沙却陷住他的双脚,让他突然重心前移而摔个马趴。到了后来,方羽已经完全明白貌似柔和的沙丘实际上却始终声色不动地约束着自己只能按照它的意愿行事。
四个小时以后,已经在额头有了汗影的方羽坐在一个大沙包的顶部,豪情满怀地回望着幻影般的来路,一行脚印并没有伸出多远就消失在沙海中。扭头前望,大漠依旧是大漠,沙丘还是连着沙丘。佛佛是要考验他的耐性似的,无边无际的波状沙丘还是象开始一样一直延展到天地结合处。
打开包,拿出一瓶水,却发现矿泉水瓶冻的象块石头那么硬,微微一笑,方羽收起水,就那样合起眼养起神来,他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
当冬日的夕阳即将沉没在沙海尽头时,方羽终于找到了一块残留有枯红柳和死胡杨的地界,这才停下了他跋涉了三天的脚步,准备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尽管沙地如此的坦阔,他还是依着自己的本性把背包放在了高大的红柳墩下。这三天来,他已经知道按照正常速度挺进的自己并没有走进沙漠多远,因为一路上隔上老半天,总能看到这样被人们砍掉的巨大红柳和胡杨木的残根,常使他想起当年在戈壁上看到那些被大片大片砍掉的胡杨林来。
“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有这样短视的破坏,难道一定要把自己和这壮丽的自然对立起来后,人才会知道后悔吗?”一边打量着面前的残根,一边看着大漠的那头如血染红了天际的夕阳,他在心里暗暗想到。
这是这三天来唯一让他觉得心里不很舒服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大漠的日出日落,大漠寂静无云湛蓝的星空,都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赞叹和震撼,灵神更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茁壮到以前不能想象的地步,那和以前在功境感悟到的完全不同,是一种更雄浑更高远也更自在的感觉,尽管感觉不到多少暖意的太阳已经无情的把他晒的挺黑,身体也在这几天近乎苦行的远足中显得明显的瘦了,但他觉得自己的灵神从没这么活泼过,心灵也从没这么充实过,这让他对准备明天开始的淬炼有了点些微的期待。
夕阳大半已经消失在大漠的那头不见,如血的残阳照的面前这片残根和沙地有了一种异样妖异的感觉,一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淬炼,方羽决定今天生堆火好好安慰下自己,这三天来,每到夜晚,他都是就那么坐在大漠绝对能把常人冻毙的夜风里入定,有一天早上醒来,半夜刮起的风几乎用沙把他埋了起来,不过还好,到现在还没碰上传说中的大风暴。
“看来自己和这沙漠还是蛮有缘分的嘛。”在弯腰准备抱起不远处一根粗粗的胡杨木树干的时候,他自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