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讨论正事之外,还有人发帖只是为了嚎一声江教授好帅。
像是发现新世界,戚白在兰溪校区的论坛一泡好几个小时,最后忍不住想,要是江鉴之是他的大学教授……
戚白:太严格了,好像不太行。
***
难得有治疗效果更好的药物,虽然价格很贵,但戚白也不可能放弃。
然而白桑听了这消息,却并不为此高兴。
白桑把戚白叫到疗养院,说她不想用那靶向药。
看着神色坦然的白桑,戚白沉默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问:
“……为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不见,白桑也能跟戚白说说心里话了:
“第一,价格太贵,效用不定,不划算。”
戚白和白桑都不算穷,咬咬牙买两支药剂也不是买不起。
但基本会掏空家底,白桑不愿意这么做。
戚白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听白桑说完后,他皱着眉张张嘴刚想开口,就听白桑又道:
“第二……”
白桑对戚白轻轻笑了笑:
“实在太痛了,言言你就当妈妈是胆小鬼吧。”
白桑身上的病症已不可逆,她每天都被病痛折磨,使用止痛针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她嗓音轻轻柔柔,说出来的话却让戚白倏地红了眼,咬着牙看着她不说话。
白桑不允许戚白购买能短时间延长她寿命的药剂,她抬手握住戚白垂在身侧的手,叹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别掐自己。”
戚白松了手,白桑就又笑了笑:
“帮妈妈谢谢江先生他们,我的事让他们费心了。”
白桑知道靶向药不好找,但她注定要辜负江鉴之一家的心意,只能心领。
她让戚白坐下,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自己不怕死亡,但怕痛。
更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的痛。
自己的身体白桑很清楚,她最近昏睡的时间愈发的长,体力也更不济,
她最后那段时间估计都会在昏迷中度过,要是情况好一些,能少受点痛离开。
白桑给自己设想的最好结果,就是某天睡着后不再醒来。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白桑话说得直白,不愿进一步治疗的决心很强。
要是第一条理由,戚白还能坚持己见,他无疑是想白桑多留一天是一天,可白桑说她每天都很痛……
戚白喉咙艰涩,忽然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见戚白这模样,白桑心里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
她不害怕死亡,但这对戚白太残忍了。
这也是生病后白桑不愿意告诉戚白,也不让陈少角他们告诉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在夏城一院,江鉴之指明戚白有心结未解,如果不正面解决,戚白恐怕一辈子无法跨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白桑又不确定到底是现在这样,让戚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残忍,还是到死都不见他一面更残忍。
好像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收回思绪,白桑轻声细语对戚白道:
“我在夏城有套小房子……”
小镇上的那套房原本位置不太好,但在白桑购入后没几年旁边建了所小学,一跃成为学区房,周边房价跟着水涨船高,也好出手。
按照现在行情,房屋转手信息挂上去后很快就会有买家找上门。
谈价、交易、过户签合同,走完各种流程,扣掉各种税后,到手估计能有小一百万。
离婚时分到的财产被白桑拿来作投资,十几年下来连本带利,也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财产。
白桑希望自己走后戚白能把钱取出来,提前把房贷还了。
这是她能为戚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第50章 宣告
知道白桑拒绝靶向药物, 不愿意进一步治疗时,江鉴之找到了一个人坐在疗养院人工湖边的戚白。
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不用转头戚白都知道来的是谁。
看着湖中游来游去交颈嬉戏的两只黑天鹅, 戚白问江鉴之能不能分清它们的公母。
这问题难倒了江教授。
江鉴之看了连黑都黑得一样的两只天鹅, 沉默两秒回:“不能。”
戚白听后笑了一声, 指着尾羽有一点白的那只黑天鹅,语气笃定:
“那只是母的。”
两只一模一样, 江鉴之偏头看戚白的侧脸:“你能分清?”
戚白收回手,微一耸肩:“我瞎猜的。”
江教授:“……”
戚白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开落到江鉴之身上:
“江教授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自从知道江鉴之既不卖艺也不卖身后,戚白改口叫他‘江教授’, 但偶尔顺口了还是会叫江先生。
在兰溪校区的论坛泡了几天, 从论坛那些人的口中, 戚白対这人的敬业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江教授:“今天就一节选修课。”
手肘撑在膝盖上, 戚白支着脑袋偏头,饶有兴趣问:
“江教授,选你课的学生是不是很多?”
恶补了几天与江鉴之相关知识的戚白, 如今已经知道学生们暗地里说他是不近人情的大魔王,纷纷扬言说最不愿意上他的课——
不能玩手机打游戏睡觉不说,非讨论时间还不能跟身边的同学聊闲天。
上江教授的课, 全程得绷紧神经不能开小差,笔掉地上了都不敢弯腰捡。
戚白刚开始是真的信了, 然后他看见有人开贴吐槽:
但凡你们这些说不选江神课的人有一个说话算话,我也不至于大三了还抢不到一节课!
平时一个个都说怕江教授,対江神的课敬而远之, 但每到选课的时候, 别说专业课,选修课大家都抢疯了。
戚白这才知道江鉴之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什么再也不选他的课,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放出去迷惑同学的烟雾弹。
物理系常用的几个阶梯教室空间都比较大,正常排课时就算几个班学生一起上课,座位也坐不满。
南大鼓励学生博学多知,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允许蹭课,导致江教授每堂课都爆满。
要不是地上不允许坐人不允许自带小板凳,人还会更多,估计讲台边还能挤两个。
这些戚白都摸得一清二楚,但他有点想听江鉴之说。
江鉴之伸手扶了扶眼镜,平静开口:“还好。”
太阳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努力工作一天,如今慢悠悠地准备收工,留下一抹斜阳从泛着波光的湖面反射到江鉴之镜片上,再映入他淡琥珀色的双眸。
江教授周身自带的疏淡冷漠气息被这一抹夕阳融化,把他黑色头发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戚白在江鉴之眼瞳中瞧见了自己,背景是闪着细碎亮光的湖面。
瞧着江鉴之这张脸,戚白想那些学生为江教授一节课挤破头,不说全部吧,十之八九,多少带点心思不纯。
戚白双眼微弯,说江教授谦虚了。
胳膊撑累了,戚白舒展四肢,没骨头似的懒懒往后靠。
疗养院环境优美,没事时来外面坐坐,入目皆是风景,很能放松心情。
江鉴之听见他嘀咕骨头都要被这温度刚刚好的夕阳晒软了。
江鉴之看着表情姿态都很放松的戚白,也没有提白桑的事,就这样静静地陪他看平静的湖,看着夕阳越拉越长。
留不住的光影从两人头顶到眉梢眼角,再到鼻尖下颌……一路缓慢下移,最后从脚边溜走。
***
戚白尊重白桑的选择,没再提过高昂的靶向药,一切恢复如常。
周嘉祯齐彬等人得到消息,陆续来医院探望过白桑几次,姜意和郁钦川更是没事就往疗养院跑。
六月下旬,病情恶化的白桑渐渐每天清醒的时间只能维持几个小时,胃口变得更小,每天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夏至当晚,已经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白桑终于清醒,罕见的精神不错,不用依靠呼吸机就能自主呼吸,甚至喝了小半碗清粥。
吃完后还有精神,白桑提出想去外面走走。
看着目光平和眼角带笑的白桑,医生在心中叹气,随后转身轻轻拍了拍戚白的肩膀,冲他点点头。
戚白一颗心猛然下沉。
病重的人忽然有了精神,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好兆头。
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