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志愣一下,问道:“你不介意她嫁过人么?”
郑天奇道:“父亲,太后寿辰那日,您瞧见她的。她若不是嫁过人,我想娶,只怕不易为。现下则容易得多。”
郑安志蹙眉道:“她被魏凌光休弃那会,还跟齐子蛰闹得满城风雨,这等女子只可欣赏,并不适宜娶为妻子。”
郑天奇站起,躬下身道:“求父亲成全儿子的心愿!”
郑安志看着郑天奇半晌,长叹一声道:“女子太美,易招惹祸事,乐阳公主的母亲就是一例。”
郑天奇还是那句,“求父亲成全!”
郑安志无奈,“这件事,也并不是我点头就能成的,还得看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意思。”
郑天奇道:“儿子细细想过了,太后若真疼她,就该把她嫁给儿子,没有人比儿子更合适了。”
郑安志道:“过几日进宫,探探太后娘娘的意思再论。”
过一会儿,郑天奇告退,回至自己房中。
丫鬟见他回来,忙忙要传膳,又道:“夫人说了,公子进宫,定没能好好用膳,午间叫厨房备着膳食呢,公子且先用些。”
郑天奇摆手道:“我不饿,你们先下去!”
丫鬟待要再劝,见着他的神色,马上闭嘴,很快退下去。
房中一静,郑天奇又回味李丹青的言行。
隔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拿出巴掌大一块像皮泥,凝神捏了起来。
很快,捏出一个美人。
他把泥人举到眼前细看,摇了摇头道:“连她十分之一的神韵也没有。”
他手指抚了抚像皮泥人的眉眼,轻声道:“乐阳,太后寿辰那一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发誓要得到你。”
他嘴角含着一丝笑,“若不能得到你,我就毁了你,绝不让别人得到!”
这当下,郑太后正问李丹青道:“乐阳,你觉着天奇如何?”
李丹青道:“皇祖母为何这样问?通常这样问,就是想撮合一段姻缘。”
郑太后失笑道:“你这丫头,就不会装装傻么?”
李丹青也笑,“孙女嫁过一次了,于这件事情上,不想装傻。”
她整理言词道:“皇祖母,孙女想在您身边服侍几年,到二十五岁再择驸马,求皇祖母答应!”
说不嫁什么的,老人家不会相信,只会以为她矫情。
还不如给个期限,说到多少岁再嫁。
郑太后一听这话,却是大惊道:“二十五岁?乐阳啊,女子青春年华易逝,二十五岁太老了。且那会子,适龄的男子全已成亲,你去哪儿找可心人?”
李丹青道:“皇祖母,我被魏家害了一次,真的怕极了,真不想嫁人。每次想起嫁人,就会做噩梦。”
郑太后道:“那也不能等到二十五岁再择驸马。”
李丹青叹一口气,做出让步,“那就二十二岁,如何?不能再早了,再早孙女受不了。”
郑太后道:“这样,一人让一步,二十一岁就得择驸马,不能再拖。”
李丹青低下头,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半晌道:“孙女听皇祖母,就二十一岁再择驸马。”
呼,还有两年时间,到时有的是法子逃避这件事。
郑太后思忖,到时自然要告诉天奇,让他再等两年。
再等两年,就能当乐阳的驸马。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至这一天午间,李丹青眼皮突然跳个不停,心下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她安慰自己,若有事发生,应该就是萧宇墨伪造了母亲的手书,准备呈到御前,要颠覆自己皇帝女的身份。
不过自己已在皇帝跟前打了埋伏,估计皇帝会叫人彻查,不会轻易相信萧宇墨的话。
待得午后,却有皇帝身边的内侍来禀道:“乐阳公主殿下,陛下请你过去养心殿一趟。”
李丹青心下“咯当”一响,脱口问道:“萧大人进宫了么?”
内侍答道:“萧大人进宫了。”
李丹青一惊,皇帝召自己过去,跟萧宇墨有关么?
萧宇墨呈了伪造的手书?
皇帝召自己过去对质?
李丹青转着念头,吩咐蓝玉道:“你去小佛堂跟太后娘娘禀一声,说陛下召我过去养心殿一趟。”
她交代毕,便带着盈月,坐上车辇,跟内侍去养心殿。
车辇才走一半,却被人拦下了。
萧宇墨站在车辇前笑道:“乐阳公主殿下,臣有一件紧要事上禀,请殿下移步一听。”
他说着,走到树下,遣开了身边的人。
李丹青想一想,便下了步辇,让内侍和盈月候在不远处。
她抬步朝萧宇墨走过去。
若可能,真想一剑杀了萧宇墨啊!
萧宇墨待李丹青走近,举起手里的卷宗挥了挥,含笑道:“殿下,臣这几日查到一件事……”
他见李丹青神态自若,便又一笑,接着道:“当年跟着陛下到石龙镇的,一共十八人,十二位侍卫,四位内侍,另有两位臣子。”
“四位内侍中,两位已病逝,还有一位在宫中,一位荣退出宫,跟着侄儿生活。”
李丹青蹙着眉峰道:“萧大人到底要说什么呢?”
萧宇墨展开手里卷宗道:“据两位内侍交代,陛下当年跟杨蕊娘一夜春风后,吩咐他们给杨蕊娘灌了药。”
他抬起头,“既灌了药,怎么会有孩子呢?”
“李丹娘,你不是陛下的女儿,你是李大鼎的女儿。”
“你冒认陛下女儿,犯了欺君大罪,当诛九族!”
李丹青紧紧攥着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
若有真凭实据,萧宇墨早跑到御前告诉皇帝了,何必来拦下自己说这些?
他这是要诈自己!
冷静,要想法反击!
第89章
李丹青告诫自己要冷静, 但胸间却有滔天怒意。
萧宇墨这个禽兽,当年诱得杨蕊娘动心,哄着她一道私奔, 半路抛弃她,致使她坎坷磨难, 郁郁而亡。
多年后,到处哄骗相貌肖似杨蕊娘的女子, 喊人家蕊娘, 一副念念不忘,痴心依旧的模样。
而在见到自己时,忆及当年事,没有因为杨蕊娘之故,对自己有半丝愧疚, 反而百般设局, 百般下作手段。 上回到将军府说要补偿自己,结果一开口是让自己嫁给他。
这回他又不想让自己好过, 一心要颠覆自己的公主身份。
这种禽兽……
这种禽兽怎么不死呢?
李丹青一下按不住怒意,破口大骂道:“萧宇墨, 杨蕊娘当年是扬了你祖宗八辈子的骨灰吗?”
“你把她害成那样, 现在还不放过她,还追着扒她的事。”
“她若地下有知, 变成鬼也不能饶过你。”
李丹青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全化为凄厉骂声。
“萧宇墨,你不单害了我母亲杨蕊娘,你还害了我姨母杨琴娘, 你还害了我舅舅杨柏。”
“你害得杨家家破人亡,你现在还要来害我。”
“你就是负情绝义的禽兽!”
“你百死难赎其罪!”
萧宇墨没有料到李丹青会突然扬声大骂, 当下扬起手中卷宗,厉声道:“李丹娘,我是否有罪,论不到你评判!”
“现下要论的,是你的真正身份。”
“当年,内侍亲眼见杨蕊娘喝下了那一碗……”
萧宇墨嘴里那个“药”字还没吐出来,一个人影从树上跃下,手里的刀朝他挥了过去。
长刀挥得太快,带起一阵疾风,身后大树的树梢上发出“哗啦”一声响,树叶飘零。
一片树叶飘到李丹青眼前,被疾风吹得不停翻转。
下一秒,一股血喷到树叶上,树叶不堪重负,迅速坠地。
萧宇墨的人头落地,滚了出去,身子一歪,倒向地下,手里的卷宗掉在一片血泊中。
李丹青只觉眼前一片血红,脸上和手腕处一热,粘腥粘腥的。
是萧宇墨的血。
她脑子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没法挪步,身子像被定住了。
那个挥刀的男人收刀,俯身拿起萧宇墨手中的卷宗放进怀中,再转过身子,对上李丹青的视线。
李丹青看得清楚,男人脸上的皮肤似乎被风沙侵袭过,坑坑洞洞,带着沧桑,但他的眼尾微向上挑,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下一秒,男人旋身而起,跃上树梢,跳过矮墙,消失不见。
不远处终于传来一片尖叫声。
另一边,也传来宫中侍卫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