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骗色,你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除非你活儿好,否则不值得骗。骗财,你没有大钱,但你有一套前夫留给你的房子,还有前夫留给你的积蓄。”
  见方晓脸色大变,周垚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周垚再开口时,就像是在聊别人的八卦:“我猜,那个美国人应该是中年人,这些中年老美来中国找老婆,都会买衣服送包包作为前期投入。我想送你名牌应该不止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这样大的投入却还没有把你娶回家,不符合西方人的实际作风。再说这些包包衣服也不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否则你不会和前夫离婚。”
  “你三十岁选择离婚,重新开始,为的是美国梦和追求二十岁时没有得到过的真情。能让你一头扎进去的男人,一定是能满足你这方面的需求,让你很有感觉。他样貌英俊,气质谈吐出色,衣着光鲜,又有神秘感,到深圳公干出入最高级的酒店,说着最让你受用的情话,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奉献。那时候,你都怀孕三个月了,你们的涉外婚姻手续依然没有办下来,你很着急,可是没办法,他经济上出现了困难,他无力娶你。你仔细权衡过,你是他的女人,他是你孩子的父亲,身心都给了他,何况是一点钱?你怀疑过,但你觉得你应该信任他,相信他早晚能赚回来,不仅能把钱还给你,还会带你去美国,和你一起过完后半生。”
  周垚的话,比“现实”更加打击人,她几乎说中了全部过程。
  方晓回顾过去这半年的波折,简直如堕梦境,美好的,残酷的,就这样被周垚的三言两语说破了。
  方晓嘴唇发抖,讷讷道:“其实他回美国前,我曾怀疑过,他会不会不回来,但……但我想,他和我之间都是真的,他不会骗我。我,我那套房子也卖掉把钱都给他了……”
  方晓居然这么下本。
  周垚挑了下眉:“都是侥幸心理,感情用事。你我都在婚恋网站工作,见多了内|幕,听多了八卦,怎么还不长记性?感情骗子不分国籍、信仰、人种、语言,不会因为他是金发碧眼信上帝就比较善良。”
  周垚不由得想起先前接触过的香港“赛马会”婚骗团伙,想到脚踩四条船的何铭传,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受过专业训练,了解女性在情感需求上的软肋。就算身边的女朋友都被骗了,自己也不会学乖,总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例外,是上帝的宠儿。
  那时候刚认识被何铭传欺骗的陈澄几人,周垚觉得同情,气愤,为几人打抱不平。
  如今轮到方晓了,说实话,真是一点那样的心情都没。
  周垚得承认,她感到一丝快意,她根本无法客观的去同情这个女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方晓突然出声:“既然你早看出来了,为什么当时在广州,你没提醒我?”
  周垚诧异的笑了:“认识你十几年了,你有一次听过人劝么?男人给你买衣服买包,是感情投资。你曾经有过一个长期饭票,你看不上。你出去工作,我以为你是要自我实现生存能力和人生价值,结果你却将工作视为你找下一张饭票的跳板。你要自力更生,你要情感需求,这都没有错,可是这些事都是相互的,皮肤弹性、生育能力你不如小姑娘,经济实力、职场手腕你不如女强人,你凭什么要这要那,自以为是蓝筹股?如果你是男人,你看看这个叫方晓的女人,你觉得她值得投入么?”
  成人世界的情谊,都讲条件。
  未必能等价交换,但前提是得有的换。
  方晓哭出声,几乎奔溃。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需要的是关心,不是数落!”
  周垚摇头笑了。
  关心,哪来的自信?
  数落,那是因为她嘴贱没忍住。
  半晌,周垚说道:“好,那就说点实际的。五个月做不了人流,只能引产。但如果不是畸形儿,引产是非法的,而且有生命危险。我劝你不要玩这么大,我不想因为这个接到警察电话。”
  方晓一下子止住声音,抽噎着看周垚:“我……我没……”
  周垚将她打断:“没想过最好。那这个孩子就只能生下来。你可以回去找你前夫,他对你念念不忘,兴许能收留你一段时间。还有准生证,接生的医院,孩子生下后是过户给别人,还是你自己带……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事请不要找我,也不要去养老院骚扰周孝全,这套房子卖掉的钱是用来给养老院的,我手里也没有钱填你的无底洞,如果你给我们的生活造成困扰,我会采取法律手段。”
  言尽于此,周垚站起身,指着周孝全的卧室说:“不过我也不是铁石心肠,我看你快晕倒了,你可以进去睡一觉,晚点再走。”
  ……
  仇绍拿着早餐回来时,见到客厅里两个大箱子,不由得一愣。
  他转而看向周垚,周垚将他拉到一旁,简单交代了发生过的事,仇绍听着眉头也不禁皱起来。
  然后,他到阳台却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说道:“问过深圳那边。她是网站的工作人员,公器私用,给自己在网站上找涉外婚姻,已经被开除了。”
  周垚点了下头,和她想的差不多。
  仇绍看着她半晌,抬手握了下她的肩膀:“这回,打算怎么办?”
  周垚知道,她若开口求助,仇绍必然会帮。
  可是,凭什么呢?
  周垚缓缓摇头,抬眼间,目光坚定:“这回,她得自己过去。”
  走出舒适圈,过去了,继续活着,过不去,白来世间一趟。
  仇绍:“决定了?”
  周垚:“决定了。”
  这么多年,周垚学会了一件事。
  毛病不能惯,先例不能开,依赖是绝症,还会传染。
  帮了方晓这次,她就找到了新的依赖底线,这回玩出一个活人,下回不定怎么别出心裁。
  周家有一个周孝全就够受了。
  ……
  下午,收旧家具的工人来了,一阵搬搬抬抬,人走时屋里一片狼藉。
  方晓醒了,走出房门,脸色依然不好。
  周垚一边扫地一边说:“你前夫晚上过来接你。”
  要让方晓自己联系,不定拖到哪天。
  方晓矫情就在于,该不要脸的时候要脸,该要脸的时候不要脸。
  可周垚等不了,只想赶紧把这祖宗送走。
  方晓一听,傻了:“你找他了?”
  周垚:“不然呢,你有钱租房找保姆生孩子?”
  方晓想了想说:“我,我还有些首饰,还有包……”
  不仅异想天开,还幽默。
  周垚一下子笑出声,站直身子,一手拎着扫把,说道:“你知道二手包的行情是多少?我上回收你那个限量包是人情价,市面上都是一、二折收,我还多给了你几千,就是看中它出手快。首饰更是如此,有购买票剧的二折以内收,一克拉的钻戒最多当两万块钱,翡翠有市无价,一般典当行根本不看,彩宝、金饰就更变不出大钱了,除非你留的都是金条、金砖。”
  方晓扶着门框:“这么黑……”
  周垚冷笑:“不黑不出油水,你不也黑了你前夫一把?”
  隔了一秒,将扫好的一堆扫进簸箕里,又说:“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本色演出装可怜,旧梦重温,让你前夫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多留你一天是一天。要是这根救命稻草都没了……后果你自己也清楚。”
  傍晚,方晓的前夫就来了。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把方晓接走了。
  方晓前夫临走前,和周垚谈了片刻,说打算在外面找个房子安排方晓住,直到孩子生下来,人是不能往家里带的,父母知道了会气的跳脚,可是一个女人大着肚子,也不忍心让她流落街头。
  对于这番安排,周垚一点意见都没有,只要方晓不去养老院骚扰周孝全,捅破大天也不关周家的事。
  方晓和前夫走后,周垚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虽然时间很短,却睡得很沉。
  有意思的是,睡着前最后一丝意识,她竟然不是在回味方晓的狼狈,而是想到自己从前。
  她那时候如何看方晓不顺眼,最恨的时候也曾想过找小流氓教训方晓等各种报复手段,但只限于脑补,还没有拿自己后半生赔进去的打算。
  如今再回头一看,只觉得当年的自己太稚嫩,轻易就被方晓的奇葩撩动了愤怒。
  这个女人,段位之低,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慈母多败儿,也不知道方晓她妈在天有灵,这一刻会作何感想。
  ……
  …………
  晚饭,是仇绍买回来的套餐,他把周垚叫醒,两人简单吃了点。
  周垚食欲很好,这段时间来头一次吃了这么多。
  饭后,仇绍站起来收拾餐盒,手背被周垚轻轻抓住,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只有一点点热量。
  还没来暖气,这个时候的温度是最难熬的。
  仇绍反手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周垚抬起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将头微微靠过去,那模样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狐狸。
  “就是觉得累,想靠一下。”
  仇绍低笑。
  隔了几秒,周垚松开手,对上他的目光,也笑了。
  他眼神柔和,映着她的模样。
  直到深夜,两人各自忙着。
  晚上十一点多时,周垚听到浴室传来哗哗流水声,她没有犹豫,起身走向浴室。
  这套房子没有装淋浴间,只有一层浴帘。
  仇绍站在花洒下,浴帘只拉了一半。
  他没想到会遭到突袭。
  浴帘“唰”的被一把拉开,仇绍回身,眼睛湿漉而差异。
  周垚光裸着挤到他和浴室的墙壁中间,立在花洒下,很快头发就湿了,贴在两颊,被她拨开。
  她一手向下探索,他身体的反应已经明显。
  周垚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今晚我不想一个人。”
  下一秒,她被他举高架起双腿,背脊撞在墙上,他的吻罩了下来,密不透风。
  她的双腿加紧他的腰,撞进去时一时不能适应,轻吟出声。
  许久没有如此亲密,他们做的急切,无尽的想念。
  周垚很快到了,被他顶在墙上继续。
  很久,她累的打软了,滑下去。
  他把她抱进卧室,细致而温柔的吻,缓缓蹭过她的背脊,尾骨,又是一场春风细雨般的欢爱。
  一直到后半夜。
  周垚睡不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仇绍轻吻着她的额头,她才知道他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