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垚指尖用力一掐,掐进他的掌心。
  仇绍瞬间蹙起眉,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周垚侧过头,冷冷的看着他:“我记性不好,是不是我以前哪里招惹,或者得罪过你?如果有,我道歉,今天的事就当扯平了。”
  仇绍不禁一怔,眉头这回是真的拧起了。
  “什么意思?”
  周垚冷笑:“字面的意思。你不是要道歉么,不是要我原谅你么,这就是我的条件。”
  仇绍眯了眯眸子,指出重点:“你要撇清。”
  周垚不语,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仇绍吸了口气,提醒她:“咱们签过合同,一年为限。”
  周垚说的很轻巧:“好,那我毁约。”
  仇绍沉默了。
  ……
  彼此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很久,周垚先开口:“毁约赔偿条款是什么?合同呢,拿出来看看。”
  仇绍薄唇抿紧,手上的力道渐渐撤离,松开了她的手。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角落矮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
  折回来时,他微微抬手,将那叠纸递到周垚面前。
  他的手端得很稳。
  事已至此,他没有赖账。
  周垚垂下眼皮一看,接过那叠纸,翻开看了两眼,的确是合同,上面还有她沾了油彩后盖下的指印。
  毫无预兆的,下一秒,只听到空气里响起刺耳的“嘶啦”声。
  那份合同瞬间被周垚撕成两半。
  然后,四半,八半……
  直到碎成很小的一叠。
  周垚手一扬,让那叠碎纸在空中炸开。
  白色的碎片飞落下来,仇绍高大的身躯纹丝未动,就立在那些碎片里。
  碎片落了一地,落在他脚边。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薄唇微启,声音轻柔:“满意了?”
  周垚没说话,看着他冷笑。
  “扯平了。”
  轻慢的三个字,从那红唇吐出。
  下一秒,周垚挪开眼,转身就走。
  仇绍一把扯住她,下了狠力了。
  周垚手腕生疼,皱着眉,却忍着没叫,她回头瞪住仇绍。
  仇绍面色很沉,黑眸锐利。
  “我让你走了?”
  周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脚下一抬,毫不客气的朝他裸|露的脚面踩下去。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偏不信。
  她穿着鞋,他光着脚,看谁怕疼。
  周垚不仅踩了,还用力碾压。
  仇绍眉头早就打结,眼皮子一抽一抽的,双眸却依然死盯着她,手上越发用力。
  她知道他疼,一定是钻心的疼。
  可他不放手,还勾着笑说:“可劲儿的踩,踩烂了也不许走。咱们今天非得把事情摘清楚。”
  周垚横眉:“你还有理了?”
  仇绍咬着牙:“我没理,我认错,你说什么我认罚,就是不能两清。”
  他这样,还真不会罢休。
  周垚咬了咬嘴唇,正在想要不要用力踹下去,摔得他腿软。
  但仇绍却比她快了一步,伸出双臂一把钳住她的腰,将人举高,但只是一下,就将她放下,任由她双脚同时踩在他的脚面。
  周垚站不稳,只能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
  她全部的重量都落在他裸|露的脚面上,两人身体贴得严丝合缝,她矮了他大半个头,仰着头瞪着他。
  仇绍也低垂着双眸,眼里装满她的影子,眼里的光柔和极了。
  他扯着唇:“这样你省力。”
  周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又软又酸,又疼又麻。
  她生气啊,却已经不气他了,气自己,气自己不争气。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你放开我。”
  她边说边扭,要从他脚上跳下来。
  他被这番动静踩得更恨,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双手就是不放。
  周垚瞬间急了:“玩苦肉计,有意思吗!”
  仇绍低垂着头,埋在她肩窝。
  “跟你,干什么都有意思。”
  周垚忽然有点想哭,锤着他肩膀。
  “你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我不罚你了。”
  仇绍喘着粗气,手上一刻不松。
  “还走不走?”
  周垚摇头。
  仇绍闭了闭眼,又问:“不两清了?”
  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周垚似是轻“嗯”了一声,轻的仿佛不存在。
  但仇绍却听到了。
  他抿唇笑了,终于松开了手。
  ……
  周垚跳下他的脚背,低头一看,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踩得厉害那只,都出血了,模糊一片。
  周垚急了:“都流血了你怎么不知道出声啊!逞什么能!”
  仇绍看着她那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勾着笑,一屁股坐下去,一双长腿微微曲着,双手向后撑着木地板,扬着弧度坚毅的下巴,吐了口气。
  阳光洒在他光|裸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收窄的腰身,宽阔的肩。
  周垚却无心欣赏,瞪了他一眼,问:“医药箱呢?”
  仇绍以下巴示意。
  周垚走向矮柜,从里面翻出医药箱,折回来,开始清理伤口消毒止血。
  她时不时问一句:“疼么?”
  仇绍只说“不疼”。
  她若抬头,必然会对上那双黑眸。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片刻未挪,只瞅着她笑。
  周垚剜了他好几眼。
  ……
  等一双脚都包扎好了,仇绍健臂一揽,从后面搂住周垚,一同看着挂在墙上的底稿。
  周垚不再绷着,靠着他的背,背部的衣料渐渐被他的热量渗透,很快就觉得有点热了。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终于熬干了彼此的力气,累了,靠在一起,谁也不想分开。
  周垚这才渐渐静下心来。
  所有情绪沉淀了,汇聚到一起。
  她半合着眼,身上出着汗,有点黏腻,却懒得去擦,他抬手擦着她的额头,拨开她的头发,她也没躲,就靠着,歪着头。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缓缓摩挲着那肌理。
  这样的感觉有点陌生,有点躁动。
  这个男人,就是leif。
  他骗了她,又极尽所能的讨好她。
  他是她一直以来,认为此生都无缘见面的男人,她第一次见到他做的雕塑,她就对老柴说,他们一定会相爱。
  后来离开美国时,她又一次经过教学楼一层,最后看了那雕塑一眼,想起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