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舜安彦滞了一瞬,才道:“奴才是觉得五公主挺有意思的。”
胤祺一下子弹了起来。
“舜安彦,你怎么也!”
他涨红了脸,指着舜安彦不可置信,“亏我还把你当自己人,你却和那苏赫一样!”
“什么?什么一样?”
“一样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没有!”
出乎胤祺的意料,舜安彦比他还激动,否认得近乎决绝。
“我绝没有!”
胤祺退后三步打量着他,“你确定?”
“我对天发誓!”
舜安彦四指指天,郑重发誓。
胤祺这才勉强信了他。
可又想想元衿的天真可爱与伶俐聪慧,心里不由直叹气。
哎,怎么世上就有指婚这件事呢?怎么就会有那么多人打妹妹的主意呢?
他还答应了皇祖母,要在书房好好观察观察,不让有心之人离五妹妹太近。
现下别的还没观察到,倒是得把舜安彦列在名单第一个上。
*
舜安彦得了那郎中教导,慢慢恢复了骑射的练习。
他前世有过习武的经历,对如何发力如何科学训练有一套体系化的心得,故而稍稍上手便进步神速。
佟国维老泪纵横,总算在入秋之前盼到了孙子四肢健全地重回书房。
他入书房参加早读那日,京城红了第一片枫叶。
公主们已把诗经背到了最后一篇,她们携手在早读前去摘了枫叶回来,挤在书房的角落里讨论要在枫叶上写哪一句诗。
舜安彦挑了最角落的位置,静静地打量她们。
大公主和二公主均已成婚,个头最高的应该是三公主,她神色黯淡地说:“我就写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吧。”
这句是说要顺应天命,或许才能求到福气,甚是悲凉的一句话。
比她矮一点的应该是四公主,她豪爽地一拍桌子说:“三姐肯定多福!福气都在后面呢?我就要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越灿烂越好。”
有点矮的公主嬉笑着说:“那我等着桃花灿烂那天,送……”
她还没说完,四公主就捂住了她的嘴,“不许你瞎说,你就嘴碎,你自己先说你写什么!”
她应该就是五公主。
舜安彦竖起耳朵,只听她调皮地装腔捏调说:“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喽。”
“咦——”
四公主做了个怪脸,把笔塞在了五公主手里。
“快写快写,我倒要看看,你写了子衿会不会来。”
一时寂寥安静,三位公主趴在桌上认真地书写,直到书房外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舜安彦一回头,竟然看到了康熙驾临。
他颇为意外。
康熙这个点应该在早朝会见朝臣才对。
他定睛一瞧,康熙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太子、大阿哥及众位阿哥,再仔细看,队伍的最末端还有一抹与枫叶一般的红色。
三位公主已经写好了枫叶上的诗经,五公主最快,她已经抬起头举着枫叶小口地吹着墨迹。
整张正脸毫无保留地被他瞧见。
舜安彦渐渐将这清装打扮的少女和记忆里世交的学妹重合在一起。
除了矮一些,几乎一样。
连带那精怪的一笑都很像很像。
舜安彦紧握着拳头,勉力让自己不那么失态,心里感慨万千,几乎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正想着,胤祺突然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干嘛呢,第一天来,眼睛直愣愣往哪儿看呢?”
“哦,好像多了个人。”
舜安彦抬头看,指指康熙身后多出来的那抹红色。
“哦,那位啊,是五妹妹仰慕的人了。”
胤祺笑着回头,抱臂做看戏状。
元衿那里,康熙入书房后,径直走向她。
“元衿啊,来来来,你想见的人来了。”
正捏着枫叶的元衿抬起双眸,目光所及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
血红袈裟,白麻衣襟。
长身玉立,高洁傲岸。
“巴拜特穆尔见过五公主殿下。”
元衿愣了许久,连手中的枫叶什么时候落地都不知道。
四公主伏在她耳边,悄声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作者有话说:
评论都抽红包,呜呜呜,快来欢迎忏悔的小燕子和神童敏敏!!
我终于写到这里,把他们都放出来了!!!
第22章
随着巴拜特穆尔的到达,康熙所攒的上书房“内卷”大局,至此终于人丁齐备。
他照例坐在书房上首,说了番嘉奖鼓励慰问的官方话术,后又吩咐太子好生照看远来的客人。
最后,定定瞧着那闻名大漠南北的神童。
舜安彦心中默数到三十时,康熙才和煦地开了口:“朕久仰神童了。”
巴拜特穆尔立即站起再度双手合十,谦卑尊敬地用熟练的满文回道:“小僧愧受大清皇帝厚爱。”
康熙爽朗地大笑,“朕多次听喀尔喀来京城朝觐的子民说起你,一直想召你来京,今日终得一见,确实不同凡响。朕为大清有你这般风姿高华的高僧高兴啊。”
他点点前排的元衿,朝她笑说:“五公主终于见到神童,可有什么要说的?”
舜安彦瞧见元衿的背影顿了顿,很快也从座位上站起,朝康熙福了福。
“儿臣听皇祖母说,是皇阿玛皇恩浩荡,惠泽满蒙亲贵,才有今儿书房这么多人。”
听见这话,康熙捋着山羊胡、眯着眼笑得合不拢嘴。
“神童还不知道吧,这位是五公主,至情至孝,从小在太后膝下长大最有佛缘,你到京之前,公主一直在临摹法王所献你抄的经书。”
他招招手让元衿走到自己跟前,当着众人的面亲昵抱住了小小软软的女儿。
“五公主聪慧勤奋,你到京之前所献经书皆已抄完,她和朕念叨好几次了,说你字好还要跟着学,以后你除了尊奉太后礼佛也多为公主抄写书吧。”
巴拜特穆尔弯下腰称是,周身萦绕着谦和平稳毫无谄媚之气,让舜安彦不由在心底感叹,自幼长于大法王之下的人当真与众不同。
康熙问元衿:“这下有事干了吧?”
元衿笑着点头,换来他剜了一眼。
“那就多练字,别老拿着棋盘折腾你五哥哥,给他留点面子。”
大阿哥率先笑了出来,接着是太子、三阿哥和四阿哥,再后来蔓延至小阿哥们和几位公主。
被点到的胤祺倏然涨红了脸,连后脖子都变成了猪肝色,他站起来结巴着反驳:“皇阿玛!儿臣是陪五妹妹玩儿,没没没有下不过她!”
“玩儿?玩儿能在过去一个月输妹妹三十一盘吗?”康熙挥挥手让胤祺赶紧坐下,“你可别再说了,朕都没耳听。”
又瞧瞧一群儿子们,“你们也别笑老五,当朕不知道你们的败绩呢?”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太子说:“但愿五妹妹以后心思都用在练字上,别拿着棋盘找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了。”
三阿哥抿了抿唇,瞧了太子一眼后温和道:“看来就剩我这个做三哥的了,皇阿玛,儿臣做完您布置的河道文章,定要抽出时间来和五妹妹下一盘,替咱们这些做兄长的挣点面子回来。”
这话说出后,可见太子的脸色黯了黯。
康熙似乎是没有察觉,只点点三阿哥说了声好,并约定他和元衿对弈之日,自己定要亲临旁观。
八月的秋风夹着果香穿过无逸斋,播撒着若有若无的暖融气氛。
康熙又说笑了几句,叮嘱过翰林要对皇子公主以外亲贵多加照拂后,便起驾回清溪书屋。
太子再次作主,为新多出的人安排座位。
巴拜特穆尔是被重点安排的人物之一,太子本想安排他与蒙古科尔沁喀喇沁等部来的小台吉们混坐,可那些蒙古子弟不等太子开口,就默默退开了三尺。
倒也不是他们排挤巴拜特穆尔。
神童的赫赫威名在蒙古人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天赋异禀,十岁便精通满蒙藏汉四种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