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两人剑拔弩张,其余人漠不关心的看书,正安静,外头匆匆跑来一个女同志。
“管兰青在不在,你老家亲戚找!”
“老家亲戚?”管兰青呆呆的没反应。
那女同志肯顶着大太阳跑过来传话,已经算是难得,哪有心思多聊几句?
直接大剌剌的,把那男人的信息爆了出来。
“哎呀,是个男人,姓郑,个头挺高的,皮肤黑黑的,你——”
管兰青“刷”的站起来,顾不得头发没扎了,匆匆忙忙往外跑。
汪月“切”一声:“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男同志,不过管兰青认识的男同志多着呢,就是数也数不过来。”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靠在门边的宿舍长连忙提醒。
“咱们能待在同一个宿舍,算是缘分,没必要闹得不可开交。汪月,你和管兰青各自退一步,又没有什么仇恨,别把好好的宿舍氛围弄得太僵。”
汪月撇撇嘴。
想到来的时候父母叮嘱她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的话,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管兰青的作风,她属实看不惯。
不过,宿舍长说的也不错,回头闹得太僵,对他们也没好处。
她妥协:“好嘛好嘛,只要她不犯到我,下回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可不信!”
苏瑜笑一下:“我也不信!”
汪月被她们激的来劲了,“那你们都等着看好了!我绝对能忍住。”
她说完还狠狠表了衷心,大家伙儿被她的模样逗笑,氛围倒是好了不少。
苏瑜惦记着要去医院看人的事,和宿舍长打了招呼,叫她快到门禁时间的时候,和宿管阿姨说一声,见对方答应了,苏瑜才收拾东西施施然下楼。
宿舍楼的后面,有一片隐蔽的小竹林,有男同志和女同志谈对象,会偷偷进去说悄悄话。
苏瑜从前见过不少,这会儿隐约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也没觉得多惊讶。
她没想管闲事,抬腿就走,宿管阿姨却也打了水匆匆出门。
学生们撞见是一回事,被宿管阿姨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学校里是不允许乱搞男女关系的,如果被人划成作风问题,保不齐要退学。
苏瑜清了清嗓子,想提醒那对鸳鸯。
宿管阿姨见是她,笑了一下,问:“小苏,你嗓子不舒服吗?”
宿管阿姨动静大,想必那对鸳鸯早听见了,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苏瑜含糊的应一声:“是有一点不舒服,好像有点干燥。”
“那你得多吃梨,这个天本身就干,你要是没有,我这儿倒是有几个,先给你?”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宿管阿姨之所以对苏瑜这么好,盖因上回赵时年来里里外外送了不少东西,宿管阿姨也得了一份。
那人手软,倒是也会多照顾几分。
“不用不用,阿姨您吃吧,我回头从家里带几个就成,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成,路上小心着些啊。”
躲在小竹林里的管兰青,将外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确定人走了,才小心翼翼的出来。
她看着边上的男人目光嫌弃:“最后一次以后不许来找我了,听见了没?要是被同学们发现,我还要不要做人?”
男人嗫嚅两下,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管兰青冷漠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你赶紧回去,回去等消息吧。”
第172章 港城(一更)
医院里, 袁晋林已经不是独自一人坐在重症室外头了。
他开始恢复工作,每天都变得异常忙碌。
梅眉来看老伴的时候,也会给儿子送饭, 袁晋林没拒绝,只是面上有些摆不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晋林,那、那你忙吧, 妈回去了,厂里还有事......”
梅眉是厂办主任,每天要忙的事情也不少, 不过老伴变成了这样,她预备跟厂里商量一下, 停薪留职。
等过一阵子,袁望江好起来了,再谈上班的事也不迟。
毕竟这会儿就是叫她上班, 她也办不了事。
袁晋林拿着饭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眼睁睁看着梅眉真要离开,才出言挽留。
“妈, 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
他叹口气, 从家里发生变故开始, 梅眉一下子瘦了好些。
袁晋林的心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真的视而不见?
梅眉鼻尖酸涩,差点涌出泪来, 没拒绝儿子的好意:“好、好,妈跟你一块儿吃。”
两人在医院里的石凳上坐着, 一时无话,只有不停咀嚼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 袁晋林道:“爸的事,你别过分忧心,以前我学医的时候,有位老师你你还记得吗?”
“你说却港城那位?”梅眉一下变得紧张,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收紧。
“嗯,我收到他的回信了,应该过一阵子会过来。”
袁望江这种情况不是没救,是需要好的外科医生。
袁晋林在这一片医术算好的了,他说的那一位老师,在医学方面的造诣远在他之上。
只要对方肯过来,两人打起配合,说不定还真能救回袁望江一条命。
袁晋林以为自己把这消息说出来,梅眉会很高兴,哪知道她神情紧张,不像是很喜悦的模样。
他探究道:“妈,你难道不高兴,爸有机会能恢复吗?”
“我当然高兴,但是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
注意到儿子的眼神不对,梅眉立马改口。
“妈,不是这个意思,妈是说其中欠的人情、花的钱是不是咱们家能担负得起的?晋林,经过你爸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其实你不算是我们的孩子......”
事情发生了许久,两人从没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
好像只要不谈论一切,就能恢复到从前。
梅眉叹气:“我以前不敢提,是怕失去你。但我如今想来想去,这个事情该说还是得说。”
袁晋林紧张的放下手,一会儿垂在身侧,一会儿放在膝上。
是想知道的,但又一直在逃避。
他和梅眉的想法一样,在事情发生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他们对他和亲生儿子根本没有区别。
“好,妈,你说我听着。”
“其实我和你爸有过一个儿子,只不过在他三岁的时候生病死了。”
梅眉垂着头,不停的抠着手指,说起这段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回到了痛失孩子的那天。
袁晋林叹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眉拉着儿子的手,眼睛里包着一包泪,要掉不掉的。
“......你爸在宣传科,偶尔要出差这个你是知道的。”
见袁晋林点头,她又继续道:“你是你爸在火车站捡到,也不知道你的家里人是故意把你遗失,还是不小心,反正当时将你包裹住的襁褓里,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里面放着许多港币。”
“港币?”
梅眉点头,“那些钱我们没动过,现在还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放着,你要是要去港城找亲人,也、也可以的。”
她嘴上说可以,其实心里紧张的要死。
他们夫妻对待袁晋林是真的掏心掏肺。
非要说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大概就是事后叫袁望江把证据消灭的一干二净,襁褓什么的也早就扔了。
只有港币没扔,但那些钱,对证明身份一点益处都没有。
袁晋林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提到港城的时候,梅眉神情那样不对了。
“妈,你自己也说,我们之间有缘分,那不也就说明,我和那边没缘分?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来头,都算了,我不想去找。”
“可、可那个时候能拿出那么多港币的人家,应该挺有钱的。”
梅眉怕儿子会后悔。
他们家条件普普通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梅眉挺满足的。
可儿子之前不是有个对象,因为他们家条件算不上好,没谈拢吗?要是儿子有钱了,应该不会是那样一副嘴脸吧?
梅眉抽抽鼻子:“儿子,如果你是顾忌我和你爸,那完全没必要,我们是有私心,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敢跟你说这件事,但我们更希望你能过得好。你爸虽然躺在里头没醒,但我相信他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袁晋林看她明明不舍,却要装作很舍得的样子,不由失笑。
“妈既然这么大方,怎么早没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我那是......”
梅眉眼神闪动着,根本不敢去看儿子。
她舍不得,一想到会失去儿子,心里仿佛有一把刀,不停的往里钻,疼得她死去活来。
袁晋林叹口气,单手揽住母亲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