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这衣服真好啊……和我的一样,都是用北冥才会出产的缫丝做成的吧?”她的嘴角开始有殷红的鲜血渗出来,一丝丝的缠绕着,很好看,很妖娆。
李肆的心里一痛,她永远都是这样一幅聪明过人的样子,但实际上,最最渴望被人读懂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只可惜,这些个凡夫俗子们谁都比不得她。
“丽莎,去告诉执行官,婚典立马开始,不等了!谁都不等了!”
融嫣挥了挥手,阻止了他的暴怒。
“再等等吧。我可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俊秀的小脸上竟然有一丝的期待。李肆看的分明,他知道,她也是在等那个人,其实,这何止是他一个人的婚宴,这更是融嫣和自己的一场赌局。
下的赌注,就是那个大祁国的新皇陛下,他有没有那个勇气挣脱开新政的繁琐和复杂,来见一见她。
尽管她的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心灵一定是这样子期待的吧?
李肆能够从那对黯淡的,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里读出这样的意境来。
“嫣儿。”他轻轻拥住她的身体,他细软的腰肢就在他的怀里。让他爱不释手。
“李肆,你说,外面是不是已经开始下雨了呢?”融嫣忽然问了一句。李肆抬头看了看,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看了一看,才回答她,“没有,外面天气很好。”
“可是,我有点冷了。”融嫣很怕冷似的缩进了自己的衣领里,宽大的喜服是半个月前为她量身定做的,不到半个月的时候,这衣服竟然变得这样的肥硕。
“我想……再睡一会儿。”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却紧紧的握着一枚玉簪,簪子的坠子和玉簪本身显然是不怎么搭调,好像是一枚半成品一样,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簪子,她却视作珍宝,牢牢的放在手心里,不肯松开。
“李肆……”
“嗯?”
“他会来么?”
“会的。他会的。”
“真的吗?”
“嗯。”
“李肆,他会来的吗?”
“是,他会来的。”
“真的吗?”
“嗯。”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第四次之后,那个一直跌跌不休的问话的女声终于低落了下去。
“李……肆……”
“嗯?”
有清凉的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横躺在他的怀中,依旧冰冷如雪,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但是……
“我知道的,他……不回来了……”
玉簪歪了一歪,被她捏住。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肆。我……我想回家。”
李肆咬紧了牙关,狠下心来,“好,我答应你,我带你回去。”
“还有……把我的眼睛挖出来,还给钟无颜,他很可怜。”她笑了下,“我真走运,死了再被挖出来眼睛,就不会像他那么痛了。真是报应吧,我刺瞎了他的眼睛,自己也瞎了眼。果然……这都是前世注定的孽缘……”
“啪塌。”玉簪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细碎,唯有簪首上的那一朵血嫣花,傲然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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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一道,前头就是宫城了。”身前的快马上,侍卫高声对身后骏马上的男人喊道。一行十几个人,都是灰尘扑扑,骏马之上的男人没有答话,邪肆的眼睛里闪现出冰冷而急切的目光。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恨不能将这匹马得到身上插上两根翅膀,飞进西凉国的王都里面去!
一路之上,他听见了太多的关于这个新王妃的传说。
家家户户都知道新王妃是如何的受到四殿下,现在的草原之王的宠爱的。传说,他为了博美人一笑,竟然封赏出了高价来争取老百姓的彩菊。为的是凑够九千盆彩菊,来圆满那个西凉国自古就有的传说。
传说之中,九千盆彩菊的婚宴上,新郎新娘会永结同心,有九辈子的割也割不断的缘分。
马背上的男人抖开缰绳,在官道上继续驰骋。袖子外面的手指上,一颗硕大的宝蓝色的戒指,熠熠生辉。
跨马直奔王都的大门,根本来不及等守城的官兵来开,他就跃马而过,从他们的城头直直的窜了过去……
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他一个人独自立在寝宫之外,呆呆的看着四周围的寂静无声,看着寝宫之内,那黑色理石地面上的碎裂的玉簪,以及那一朵依旧昂然挺立的血嫣花。
“她一直等你来,而你却还是来迟了。”李肆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转过头来看他。
卫飒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从他的手中夺走她的尸体。他的身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站了出来,露出倾城绝代的一张脸孔,急急地将手指放在她的脉门上,“嗯,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是闭住了气门。”她喂了她一颗药丸。
李肆喜出望外,上前一步,“你是谁?能不能救活她?”
“很多人都问我是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没有死,但是只有我有办法能够让她醒过来。”斗笠之下,是她信心满满的脸。
李肆哑然无声,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退后了一步,当初,他和自己的亲生大哥在兵变的战场上,都没有这样的为难过。
“好,我把她,交给你。如果她不能醒过来,那么,回家,就是她最后的心愿。我……成全她。”
终于了悟了大爱为何的男人,他的脸上露出了艰难的笑意。
冰冰冷冷的小手,好像是他们在雪地里的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小溪儿。你想不想和我回家?”他的神色含情脉脉,食指从她的脸颊上滑过,无限的爱恋溢于言表。
“你说的对,我来的晚了些,我在北冥的旧址上建了一座仿琉璃宫,朝云殿的宫塔,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长大的地方了。”他吻了吻她紫色的唇瓣,“小溪儿,你能等到我醒过来,我就也能等到你醒过来。只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卫飒,你不过是因为比我先要遇到她罢了,我,并没有输给你,你为她做到的事情,我也全都做了。”李肆盎然挺胸,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城东的方向说,“那里,只差半月,就会有一座完整的北冥王宫重新伫立。”
“你也别忘了,在西凉,九千盆彩菊的传说,我和她,还有九辈子可以厮守。”
卫飒轻轻笑了下,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转身就走,“是么?”
侍卫们纷纷闯进,领头的人大呼道,“汗王!汗王!大事不好了!城墙上的彩菊,跌损了一盆!”
李肆的脸色,顿时如土。
“不管是几生几世,她都只能和我在一起。”卫飒将那朵血嫣花的玉石簪花放到手心里,火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玉石……
百世千年,他对她的执念便如同九千盆彩菊的咒怨一般无二,深深的烙刻在了玉簪血嫣花上,那浓浓的化不开的血迹,恰似十一年前的那一场琉璃夜火。
璀璨的,却及不上他的执念深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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