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终究长大,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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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红艳艳的炮仗皮爆裂后落在地上,有街道上的小孩儿扎着小辫儿,蹦蹦跳跳地穿梭在来往客人中凑热闹,并向主人家讨要着糕点瓜果,就连往日流连附近街道的乞丐也凑过来,讨个吉利。
  这一日,是萧敬远娶亲的日子。
  燕京城里,但凡有些身份的都来了,就连皇上都特特派了身边亲近的大太监过来,送了贺礼,赏了喜物,至于和萧敬远关系甚笃的太子刘昕,更是一大早就跑过来捧场凑热闹。
  内院的正屋,萧家老太太精神矍铄地坐在榻上,听着底下媳妇的回禀。这次主持内外事务的是萧家长媳,为了这次婚事能风光圆满,可算是费尽了心思,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而此时的阿萝,心里也是忐忑的。
  尽管不是第一次嫁到萧家了,可是嫁的人不一样,难免觉得新奇。
  其实之前,她总操心着哥哥的事,惦记着柯神医的事,还得提防着那冯启月,她煎熬着着急嫁萧敬远,与其说是急着嫁人,不如说是盼着早点见到萧敬远,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如今,上了花轿,听着鞭炮声恭贺声还有唢呐声,又被送到喜堂,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要嫁人了,嫁的是萧敬远,成为萧敬远的妻子。
  这一想,倒是颇有些震撼。
  想着自己七八岁那会,看萧敬远怎么都是叔叔辈的,怎么一转眼,自己就要嫁给他了?
  那自己岂不是一下子从晚辈变成婶婶了?
  再一想,她险些被惊到。
  萧永瀚也要叫自己婶婶了,萧永泽也是!从此后,自己竟然成为了这些人的长辈!
  于是她险些噗嗤笑出声来,这么一笑,她自己也是一惊,慌忙闭嘴。幸好有红盖头遮着,没让人看到,要不然这下子可出丑了。
  正这么兀自想着,就听到有拉长的声音喊道:“一拜天地——”
  原来已经到了拜堂的时候了,她忙收回心神,在旁边鲁嬷嬷的搀扶下,弯腰一拜。
  低头这么拜天地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对面人的鞋子,还有袍边。
  今日萧敬远穿着自是不同往日,一身红。
  她又难免胡思乱想了,不知道萧敬远穿红色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不好看啊?
  就在这般遐想中,她熬过了拜天地拜高堂和夫妻对拜,被送到了洞房,门一关,周围安静下来。
  “姑娘,现在时候还早,怕是有的熬,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是鲁嬷嬷的声音。
  “确实饿了,嬷嬷,你赶紧拿给我吃”
  她之前因怕轿子颠簸晕了,就没敢多吃,如今这么一趟折腾下来,肚子里空荡荡的,她甚至听到咕噜噜的叫声了。
  左右周围没外人,她一把扯下红盖头,让鲁嬷嬷给自己端来了饭食,却是一份水晶虾饺。
  她连忙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真是鲜美可口,好吃。
  谁知道嘴里的水晶虾饺还没咽下去,就听到外面门响,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她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惊讶地望过去。
  正是一身红色喜袍的新郎官萧敬远。
  ☆、第109章 洞房花烛夜
  却说阿萝正大口吃着水晶虾饺,万没想到, 这个时候, 门被推开了, 站在外面的赫然是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官萧敬远。
  门开时,风吹起, 喜烛摇动, 光影交错,却见萧敬远挺拔若松卓尔不凡地立在门口处,红色挺括的喜服将那昂藏之躯衬托得越发颀长。他这个人,其实细看起来并不比他那些侄子萧永瀚萧永泽的模样差到哪来去,只是他往日太过肃厉,那脸型也太过刚硬,以至于总让人觉得,是个不怒而威的人, 让人惧怕不敢直视。而今日这烛火映衬下,红艳艳的喜服融化了他脸庞的刚硬,倒是衬得他眉目如画, 鼻挺唇薄, 一笔一划一个勾勒都是惊心动魄的完美。
  阿萝一手捏着刚刚被自己揭下来的红盖头, 一手捏着那喜箸, 傻傻地望着久不曾见的那个男人, 一时竟是看痴的模样,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旁边的鲁嬷嬷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眼色,眼都要抽筋了, 也没见她有个反应,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跺脚,直接拽了拽阿萝的胳膊,小声催道:“姑娘,姑娘,这是洞房夜!”
  “嘎——”阿萝恍然醒悟,这是洞房夜啊!
  洞房夜该干什么来着?
  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捏着的红盖头,她呀的一声险些低叫出声。洞房花烛夜该是萧敬远揭开这红盖头的,怎么她把这程序搞乱了呢?
  再次抬眼偷偷看向萧敬远,却见萧敬远含笑站在门首望着自己,那眉眼间有几分戏谑。
  “轰”的一下,她脸上火烫,看都不敢看萧敬远,慌忙拿起红盖头给自己盖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挺直了腰杆,坐在喜榻边。
  刚才发生的一切和她无关,她只是要做一个木头人样的新娘子而已!
  至于下面该如何救场,就交给鲁嬷嬷,交给萧敬远吧……
  而萧敬远其实今晚确实应该很晚才回来的,按理说他总应该在外面多陪陪各方宾客,再敬敬酒,毕竟今晚宴席上的客人,几乎囊括了除皇帝之外的燕京城最有权势的人。
  可是萧家老太太却发话了,她这个小儿子年纪一把才成亲,可不许再因为这不相干的事耽搁了,是以早吩咐了其他几个儿子还有孙子,都好好照应着,不该萧敬远出面的就别出面了,让新郎官安心当个新郎官是正经。
  因为这,萧敬远才得以早早脱身,过来洞房,却不曾想,恰好看到了阿萝在这里偷吃水晶虾饺。
  他看得分明,一身喜服的她明明娇艳动人,却捏着一个红箸子,鼓着两个粉润的腮帮子,像个小松鼠一样吃得欢。他这么一推门,仿佛吓到她了,就见她瞪大眼睛诧异地看过来。
  再之后,她便傻乎乎地瞅着自己,两只眼睛放着点光,好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甚至那小嘴不自觉地嚼了嚼。
  他哑然失笑,不过却按捺住了,只含笑望着她,看她能看自己到何时。
  最后还是鲁嬷嬷提醒了,她慌得跟什么似的,赶紧把那红盖头蒙上了脑袋,还欲盖弥彰地挺直了腰,正襟危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装傻,他也只好装傻,上前依礼行事。
  鲁嬷嬷递过来一根喜秤,他接过来,挑起她的红盖头。
  本是存着几分戏谑,想逗逗她,看她装傻充愣撇清关系的小模样,可是当红盖头滑落那张精致无双的面庞,当修长的睫毛颤巍巍地抬起,他看到了那双羞涩湿润的眼睛。
  仿佛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照向黑暗,仿佛春日里第一场雨露洒向旱田,他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平生第一次,他才知道,过去的二十七年是多么枯燥和孤独。
  从今晚起,会有一个人,和自己结发为夫妻,从此生死两相依。
  以前也曾数次和她私会,甚至搂抱温存,做过一些越界的事,可是他却从不会像今日这般感觉,眼前的女人,就要真真正正属于自己了。
  汹涌犹如潮水般的喜悦扑面而来,他总觉得这种喜悦自己仿佛渴盼了许多年,渴盼得都开始惶恐不安了。甚至他的内心深处,在喜悦的背面,隐隐升起一股似有若无的悲哀。
  仿佛哪一生,哪一世,他和这种喜悦擦肩而过,抱憾终身。
  “阿萝——”其实本想逗逗她的,可是红盖头揭起,四目相对,无数心思浮过心间,在出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是低沉沙哑。
  “七叔——”她小小地叫了一声,羞涩细弱。
  也是难得,她竟然有了新嫁娘的样子。
  这一声低唤,任凭再铁石心肠的男人,怕不是也顿时化为绕指柔。
  萧敬远没言语,却是垂首弯腰,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细致纤弱的下巴捏在略显粗粝的手指上,她那巴掌小脸是一派的乖巧柔弱,眉眼羞涩,分外惹人怜爱。
  萧敬远就这么打量了许久,终于哑声道:“答应我一件事。”
  “嗯?”一脸乖顺的阿萝眨眨眼睛,总觉得流程不太对。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为我穿红嫁衣。”
  他的声音低哑缓慢,却坚定霸道。
  无论回荡在心间淡淡的悲哀是因何而起,我却要你与我缘定三生,你只能为我穿上红嫁衣,只能让我揭开红盖头,只能让我看到你一抬眸间的风情。
  “我——”阿萝此时脑中一片浆糊,心慌意乱的,根本没细细去想萧敬远话语中意思,只是下意识地道;“好,我会的。”
  简单不由心的几个字,许下来世。
  这个时候旁边的鲁嬷嬷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于是交杯盏送过来。
  萧敬远接过来,为自己和阿萝各自斟了,两个人各执一盏,交缠了臂膀,饮下这酒。
  阿萝喝下酒时,其实存了点小心眼,她不胜酒力,上辈子和萧永瀚成亲,傻乎乎地几口下去,人便醉醺醺的没什么力道,之后便斜斜靠在榻上了,以至于头晚的事,她都记不太清楚了。
  她想着,这一次她可得清醒着,万不能再做个喝醉的新娘。
  于是她只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并不敢再饮第二口。
  谁曾想,萧敬远看她竟然不喝,竟然俯首过来,将她手中酒一饮而尽。她正诧异,却见他又俯首,竟然是用自己的唇捉住自己的。
  阿萝大叫不妙,然而为时已晚,那酒伴着男子强烈的气息,就此灌进她的嘴里了。
  “好喝吗?”男人声音醇厚一如此时留在唇舌间的酒香。
  “不好喝。”她舔舔嘴唇,小声抱怨,可是这话说出时,已是意酥体软,半边身子斜靠在男人身上。
  萧敬远伸手搂住怀中的新娘,在她耳边低笑了下道:“这是萧家祖传的酒,叫美人醉,只有真正的美人喝了才会醉。”
  “呸。”她软软地趴在他胸膛上抱怨:“骗人!”
  萧敬远越发笑了,打横抱起她来,就要上榻。
  谁知此时,外面却传来嘀咕之声。
  原来是那萧家大嫂并族里几个老人,意思是说到底是洞房花烛夜,没人来闹洞房总是显得不好看,不成个样子。还是得找几个人闹一下,这才成体统。
  可是找谁呢?总不能找萧家大老爷二老爷这些眼看着当爷爷的人来闹洞房吧?
  至于族里年轻小子,那必然是萧敬远的晚辈。
  你见过晚辈去闹长辈洞房的吗?
  最后没办法,搜罗了老半响,总算从族里找来几个辈分大年纪小的,都是旁支分系,远得记不住名姓了。这几个早听说萧敬远威名的,被人推着来闹他的洞房,硬着头皮上。
  而为了给这几个小子壮胆,萧永瀚萧永泽也被派过来跟着,好歹从后面指个门路。
  于是这边萧敬远打横抱着怀中娇媚人儿,正要去榻上,就见闹洞房的来了。
  他顿时脸上不太好看,挑挑眉,放下怀里的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望着门扉处。
  外面的人嘀嘀咕咕半响,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却惊见萧敬远一脸冷沉地站在门前,挡住了身后的新娘子。
  几个年轻后生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冲过去“闹洞房”。
  年轻后生的身后,萧永泽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望向了屋内。
  明晃晃的烛光,好生耀眼,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那新娘一眼,只是别着脸,闷声道:“既是闹过了,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