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宁晚蓁十八岁的成人礼。
老爷子为宁晚蓁举办的成人礼盛大而隆重,宁晚蓁就像是万众瞩目的公主, 站在众人面前闪闪发光。
老爷子趁这个机会, 正式将自己未来的接班人介绍给大家。
那晚来了许多宾客,几乎所有西城叫得上名的企业集团, 都在邀请名单内。
而被众人仰望羡慕的宁晚蓁,内心却无比渴望逃离这个充满利益味道的商业场合,这不是她的生日会,这是困住她的牢笼。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宁晚蓁提着裙摆, 趁大家不注意时, 偷跑出宴会大厅。
春日的夜风从身上拂过,似乎裹挟走缠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任性跑了很远,自己也不知跑到了哪里,中途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远处是无人的临海公路, 海浪在深夜汹涌, 寂静海平面上正跨着还未修建完成的跨海大桥, 亮着几盏工地照明的灯。
宁晚蓁停下脚步,站在宴会厅和跨海大桥之间, 望着发着微弱灯光的跨海大桥喘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片海, 本该是自由的,却被硬生生架上一座桎梏的桥。
宁晚蓁还想再跑远一点, 再远一点,但没有这个机会。
许清衍第一个发现她偷跑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循着她的脚步找到她。
就是那一晚,许清衍拼命维护的心墙坍塌,放弃抵抗,彻底沦为宁晚蓁的裙下臣。
这三年里,许清衍一直知道宁晚蓁喜欢自己,她会无理取闹,会想方设法暗示明示,会一会儿很听他的话,一会儿又故意不听他的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她面前是多么艰难才做到波澜不惊。
可惜少年青涩而脆弱,白日的克制总会在夜深时分被黑暗吞噬。
某些深夜里,他会梦到宁晚蓁,梦到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
梦醒之后他总是感到罪恶,又忏悔,又唾弃自己。
他不该梦见她,不该与她靠的太近,他们应该保持住身份的界限——
许清衍还是没做到。
正是这一次的没做到,让他身体里名为欲望的野兽彻底觉醒。
当时清涩懵懂的许清衍,并没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将当年偷跑出成人礼的人困在自己车里,在浪涛声中亲吻,让这座跨海大桥亲眼目睹他是怎样的将她拥有。
此时此刻想到当年的人并不只有许清衍一个人。
宁晚蓁也想到了刚满十八岁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被喜欢的少年亲吻,是她被亲吻,而不再是她偷亲他。
如同那时一样,她的心脏在缺氧间颤动,窒息着,又想索取更多。
车内一开始是干燥的,宁晚蓁不喜欢香水味,许清衍就从来不用任何有味道的东西,包括车载香水。
他的车里只有他身上独有的气味,清冽,干净。
而这份干燥清冽很快就变得充满潮湿,连同他们两人一起泛潮。
今晚最完美的猎人被反杀成猎物,被扣着后颈听他命令。
他这种时候会撕开淡然理性的面具,似乎依然冷淡的脸,微微泛红的眼尾,漆黑幽暗的眼睛,叫人看得面红心跳。
海浪不歇,潮汐汹涌,世界震颤。
宁晚蓁的头总碰到车顶,许清衍伸手护住,同时也用拇指抚过她微颤的睫毛,以及泫然欲泣的眼。
她骂他混蛋,他应了。
她骂他疯子,他也应了。
她哭着咬他脖子,他说这就是他吃醋的样子。
直到宁晚蓁筋疲力尽,哭的力气没有了,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才肯停下拥住她。
拥在怀里,心脏贴着心脏,许久都没有动作。
……
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许清衍独自回到温疏雨的房子里,拿走宁晚蓁的衣服和东西。
他将宁晚蓁送到宁宅旁边的小别墅,浴缸放好热水,让困得没什么反应的宁晚蓁进去泡澡。
许清衍用毛巾细心擦拭过宁晚蓁身上皮肤,一些斑驳红印还留在白皙皮肤上,一时之间消不下去。
宁晚蓁困得要紧,意识游离之间,被许清衍弄醒。
她生起气来,声音却软绵绵的:“我不要洗澡,我想睡觉呀……”
许清衍没出声,没哄她,只安静地继续替她清洗,然后找出衣服给她换上。
宁晚蓁沾床就睡,真的累得不行。
而许清衍则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天几乎要亮了,他也该走了,可刚转身,床上的人就像感知到一样,伸手拉住他衣摆。
力道绵软,眼睛也没睁开,似乎在梦中呓语:“不要走……”
宁晚蓁在叫许清衍不要走。
许清衍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他几乎要摒弃掉一切理智,想答应,想说:“好啊,我不走。”
可惜他不能。
他不能在宁晚蓁这儿留宿,宁家有那么多双眼睛,也有那么多双嘴巴,他必须要天亮之前回去,不能落人话柄。
“睡吧。”许清衍握住宁晚蓁的手,放回到被子里,语气柔和,难得哄她:“听话。”
宁晚蓁约莫是真的在做梦,之后没再出声。
天边完全透亮之前,许清衍回到宁宅,刚走上楼梯,迎面恰好碰上老管家。
管家伺候了老爷子很多年,头发也早已花白。见着许清衍这个时候回来,又见他身上还是昨日早上出门那一套,不免问:“阿衍,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许清衍神色镇定,背脊挺直,回答道:“在公司处理一点事,不小心睡着了。”
“噢……”老管家长长地噢一声,看似不疑有他,又满腹怀疑。
他没继续说什么,只让许清衍赶紧回去休息。
许清衍冲老管家稍稍点头,往楼梯上走,心里已经有预感自己并不会休息太久。并不是因为天亮之后要去公司,而是直觉告诉他,一会儿老爷子醒后会找他。
许清衍的直觉一向很准。
当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到了应该出发去公司的时间,老管家过来敲了他的门。
“阿衍,董事长要见你。”
许清衍半阖眼眸,对着房门应了一声“好”,随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袖扣和西服领子,脸上表情很淡。
收拾好自己之后,他才缓步过去开门。
昨夜老爷子喝了点酒,睡得挺好,醒来精神也不错。
他已经起床,拄着拐杖站在窗边看外头风景,听闻开门声,慢慢回头。
许清衍一路跟着老管家进来,管家没有在房内停留太久,很快就出去了。
许清衍则停在了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个头高过自己的许清衍,想起当年第一次见他,他那么瘦,那么小。
“晚蓁昨晚外宿了?”老爷子开口问。
“没有,昨晚她去温家小姐那里玩了一会,回来睡在别墅那边了。”
“你接她回来的?”
“是。”
“那你怎么跟管家说,你昨晚一直在公司?”
许清衍不动声色地回答:“接回来后,我又去了一趟公司,天快亮了才回来。”
老爷子注视着许清衍的眼睛好一会,看起来是相信了他的回答。
不过他还是选择警告许清衍:“阿衍,你应该知道界线在哪里。晚蓁可以任性,但你不可以。这不是我第一次暗示你了,相信你心里清楚我的意思。”
许清衍的眸色深不见底,下颌紧绷,尽量隐藏真实情绪。
“既然明白,就早点让晚蓁死心。我不管昨晚上晚蓁到底和谁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只要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就行。新房应该已经收拾好,这两天就收拾一下搬过去。至于晚蓁那边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
许清衍没有回应。
老爷子以为许清衍是默认,毕竟这么些年,许清衍从没反抗过他的命令。
他今日要去山上寺庙一趟,拣了重要的话说完,便让许清衍离去。
早晨的生物钟让宁晚蓁迷迷糊糊醒来,好累,四肢发酸,没什么力气,累到完全不想起床。
可一想起今天还要工作,又担心一会王姨她们过来会看到自己身上的印记,她还是十分疲倦地从床上坐起来。
宁晚蓁睁着眼迷蒙好一会,之后缓缓低头,拉开身上睡衣往胸前看了看。
好的,好多斑驳红印。
再看看胳膊和手臂,还留有一些掐痕。
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头现在都还在痛,都是昨晚在许清衍身上撞的,他一直害她的头顶撞到车顶。
许清衍真狠啊。
太狠了。
床上床下简直是两个人。
宁晚蓁起床,迈着酸疼的两条腿去卫生间洗漱,顺便在心里骂了许清衍一万遍。
还没骂完,就听到了脚步声。
刚好宁晚蓁已经洗漱完,她以为来的是王姨,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真丝睡袍,避免露出暧昧的印子。
等她走出卫生间才发觉,来的人不是王姨,而是她刚才在心里骂的人。
许清衍身上的西服笔挺熨帖,没有一丝褶皱,眉眼情绪很淡,停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宁晚蓁。
宁晚蓁被许清衍看得愣了一会,神思清明一点后问:“这个时间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