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然身份尊贵,在礼法上,绝对压制群臣,但掌握一手权力的,却是官员集体。
当皇帝死后,能影响下一任皇帝选择的,不仅有太后,还有林儆远这位掌权多年的权相。
她这一手打压分化,虽然让右相那边的人老老实实,沉默不语,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完全押注她了。
这可是涉及身家性命,自身荣辱的选择,谁会那么轻易地完全交出筹码。
所以他们在等,等她和林儆远分出胜负,只有一方露出志在必得的胜算时,才会迎来大规模的投效。
而现在看来,林儆远的胜算,或许比她还要大点。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只可以扶持“一个”皇帝上位,他却可以扶持“两个”。
光王世子是个蠢货,他的蠢已经为越来越多人所熟知,但他还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无他,他爹和老皇帝都是先太后养大的,关系最亲,如果老皇帝找不到合意的继承人,那么无可奈何的,就得选择离他最亲的那个,要不然别人更靠不住。
如果是光王世子上位,那林儆远就是国丈,从龙之功,事业会更进一阶,底下的群臣不可能和他闹掰。
而他还有另一个女儿,嫁给了最好借种的瑞王世子,袭红蕊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姨母,他也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外公。
无论是对于摄政太后,还是摄政大臣,儿皇帝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存在这种未定选择,那么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心定死,明里暗里,同时押注,各留一线,是很正常的事。
当然,这是朝臣视角,在袭红蕊视角,还有男主这个螳螂捕蝉的螳螂,黄雀在后的黄雀。
仔细想想前世,估计林儆远也被男主这个老阴批摆了一道吧,原以为可以扶持一个幼帝登基,万没想到孩子他爹站起来了。
只不过林儆远可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故事虽然结束了,争斗却远没有结束,男主这个人,也不太像是一个能容忍权臣的人。
但番外里,那个牛逼轰轰的太子,牛逼的资本,也包括他那牛逼的外家。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男主还没斗赢呢呗。
再后来,他后宫一直只有女主一个,儿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全是女主生的,也就是说那那那个时候,他也没斗赢呢呗,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袭红蕊非常想笑。
男主那个废物点心,离开女人肚皮,啥也干不成,到最后不会还仰仗着恋爱脑女主,在林家面前保护他呢吧,哈哈哈!
不过笑归笑,袭红蕊也知道,不管是林儆远还是男主,都不是可以轻视的对手,这两个人太能忍了。
林儆远能忍,他能顶着萧南山的弹压,皇帝的猜忌,一直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
如果一般人奋斗一个副职这么多年,临到头了发现老板给他焊死了晋升之路,自己还被忌惮,时时有可能被过河拆桥,穿小鞋,心态可能早就崩了。
林儆远却还是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忍下去,淡定地等待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死的老板咽气。
而男主,比林儆远还能忍,他能忍着装残那么多年,也能忍着后宫只有一后,诸子全一母所生。
在外人看来,男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帝后情深。
在袭红蕊看来,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把自己的脑袋别皇后和她娘家的裤腰带上,但凡女主和林儆远有一个起了心思,就可以把他嘎了,换人上位。
而冲女主十年生六个的描述,也就是说男主至少又忍了十年。
十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当然很长了,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似乎并不足以让他心死,那到最后是谁赢了呢?
反正不关她屁事,她那时候早死干净了。
而现在,轮到她参加博弈了,她可没有那种忍性。
对于林儆远,没有和的必要,她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和他对峙。
这当然会完全激怒他,让他彻底与她对立,但有败才有胜,泾渭分明的对垒,才会得到泾渭分明的站队。
她的优势完全在前期,如果在前期,建立不了干脆利落的势力,那么后期就该轮到她忍了。
所以她现在不能忍,毕竟——
忍也是需要条件的,男主本人能当皇帝,忍也就罢了,她一个皇权二道贩子怎么忍。
所以她得想办法,把自己变为第一权力主体。
……
褚国公府最近又闹腾起来了,老国公老年得子,直把那个小儿子和身边那个姓崔的姨娘捧得无法无天,而且据说那个崔姨娘,原还是他女儿身边的丫头,真是太不讲究了。
原本他当了宰相,国公夫人还为他高兴,结果现在整这么一出,国公夫人快气死了,天天和他吵架。
老国公一生气,去崔姨娘的院更勤了,还扬言要把崔姨娘也提成副妻,一时间吵得满京城都在看笑话。
白怜儿就是这个时候回娘家的,老国公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为你娘讨公道了?”
一段日子过去,开始出去“抛头露面”的贵女越来越多,白怜儿作为领头人之一,自然不能露怯。
总往外面跑,身上的柔怯气质都少了很多,体贴地对着老国公笑道:“当然不是了,别人都道爹爹荣任宰相是天大的喜事,可只有爹爹知道这其中的惊险。”
“我们公府已经尊贵至极,若是贵上加贵,岂不是取祸之道。”
“爹爹为求公府安稳,污名自保,怜儿只会心疼爹爹,怎么会埋怨爹爹呢?”
老国公听到这,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最知乃父心思的,还是你啊。”
白怜儿顿时谦虚地不敢认。
父女聊了一会天后,老国公看向白怜儿:“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呢?”
白怜儿顿时说出了此行目的,微笑着看向他:“我这次是想来问爹爹,我能把我娘接到我那住一段时间吗?”
“怜儿最近在外面实在太忙了,没工夫料理府中的事,虽然有奶娘照看着,可一大家子,总也得有个能拿主意的人,就想着我娘也管过一些事,能不能把我娘借过去一段日子。”
老国公:……
借什么玩意?
但当他疑惑地看向白怜儿时,却发现她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不禁陷入沉默。
许久才开口道:“你的婆婆不会介意吗?”
白怜儿温婉一笑:“其实之所以叫我娘来,就是因为婆母正在府里养胎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叫我娘过去陪婆母说说话。”
老国公:……
“你夫君不介意吗?”
“他不介意,他很开心。”
白国公:……
“那贵妃娘娘呢?”
“娘娘更不介意了,就是她让我多去外面,帮她做些事情的。”
老国公:……
既然人家都不介意,他能介意什么呢,反正他们家的名声,现在也就那样了。
哦不对,她女儿现在是贵妃钦点的妇德楷模,所以搞不好,她女儿的名声,比他还好一些……
既然如此,老国公也不管了,麻溜的同意了。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娘娘最近都让你帮她做些什么呢?”
白怜儿:……
也没什么啦。
……
又放下一本书,白怜儿陷入了沉思。
现在京中最厉害的生意,莫过于书报生意。
新印刷术的出现,书本直接被打了一个折,虽然也很贵,但大梁城集天下之财,人口百万,异常富庶,能买得起书的越来越多,更何况只有几文钱的报纸。
而书籍的畅销,直接促进了话本界的繁荣。
因为不得不承认的是,话本就是比正经书好看,哪怕话本子因为版费什么的,卖得比科举书贵,还是供不用求,大赚特赚。
不仅书商赚钱,笔者也赚钱。
原本写话本的,都是一些穷书生,结果被玉璋书局出版后,立刻不穷了。
见此厚利,自然写得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多。
而贵妃娘娘给她的命令,就是运用她的才华,给她写一本话本。
白怜儿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从不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杂书,更不用提写了。
于是她第一次有点茫然地看向袭红蕊:“娘娘……写什么样的呢……”
袭红蕊转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她:“以你丰富的学识来看,我现在最好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下凡呢?”
白怜儿:……
……
放下恶补多时的杂书,白怜儿拢起袖子,伸出左手,换了一个笔体,开写——
混沌初开,天地定分,三垣二十八宿,位列诸天,统时布运。
某日,北天中央紫微大帝突有所感:“吾时已至,将赴凡间一遭,卿等随后而至,勿失其时。”
众星君齐齐应诺,纷纷赴命。
却有文曲星君,赴命之时路遇南极仙翁,相谈甚欢,饮酒辄醉。
酒醒之后,大呼不妙:“糟了,误时矣!”
急赴地府,阎罗惊诧:“星君何故滞留?”
文曲星君将原委细细分明,阎罗扼腕叹息:“星君糊涂,如今诸天星宿,皆已在命,小王也无法交代!”
二仙大急之时,南极仙翁匆匆而至:“吾有一法!紫微大帝业已入世,地府册中无有空缺,西王母处却得一隙,可将星君插入其中,吾求王母托命,已允矣!”
文曲星君愕然:“西王母乃掌管女仙之尊,这……”
南极仙翁当头一杖:“何愚也!若紫薇大帝回天时见卿久不至,必将责汝,此乃权宜之策,何不速去!”
一杖过后,只觉三魂空幽,七魄缥缈,再睁眼时,前尘尽忘。
倏忽二八轻过,石榴树下,袭氏女娇。
可叹曰,本为宰辅才,因此天机误,便令女道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