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做好了许多心理准备, 想好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事, 唯独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
镇定的表情,终于碎裂, 眼泪再也忍不住。
面前明明是比她小很多的人, 却忍不住投进这个怀抱, 把她当做自己的支撑。
袭红蕊叹了一口气。
就算别人觉得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啊。
她是重活两世的人,她手握一个全知全能的剧本,她拥有无上的权势,她拥有另一个世界的“金手指”。
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稍微遇点挫折, 就让别人来成全她的情绪呢?
袭绿烟说的没错,她才是那个执刀人。
享受着这把刀带来的威势, 也肩负着判断、挥刀,以及承担后果的责任。
要是害怕肩负这种重量,承担那种痛苦,就不要拿起这把刀。
既然拿起了,就不要把自己软弱的情绪,交给别人来克化。
她真是被前世的男主吓破胆了吧。
一直以来,暗地里搞事时美滋滋,男主稍微反抗一下,在她面前挥舞一下爪钳,就把她吓成了这样。
可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对着她的妹妹伸出了爪子,她不也对着他的“妹妹”伸出了爪子吗?
他在她妹妹身边插了一个腊梅,她不也在他那里插了个凝梦吗?
你来我往的招式,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男主在她这里吐网,不正是说明她成果斐然,已经足够强大的,进入男主的捕猎范围了吗。
哈哈哈。
袭红蕊拍拍如意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转头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腊梅,也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起来吧,还好你只是串联一些消息,要是你敢伤到本宫的妹妹,本宫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腊梅惶恐地跪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绝没有那个心思!”
袭红蕊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都说了起来吧,可真是一个蠢货。”
“有两份的钱,为什么要赚一份,他能给你的,本宫就不能给了吗?”
“他不过是一个瘸腿世子,本宫可是皇上枕边人。”
“他让你担着杀头的风险帮他卖命,本宫却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关系着身家性命,却这么轻易的卖与一家,你的命,那么不值钱吗?”
“这么愚蠢,难怪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愚蠢”,腊梅却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她只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能活下来了!
涕泗横流地叩谢道:“娘娘说的是!是奴婢蠢!奴婢以后一定听您的!”
袭红蕊已经懒得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转头将如意放下来。
“昨天忘了说了,宴席上各府贵人送来的东西,点数一下。”
如意擦擦眼泪,强作镇定道:“已经点数完了。”
袭红蕊回头,震惊地看向她:“都这样了,你昨天居然还想着干活吗?”
如意甩掉眼泪,破涕为笑:“因为总觉得,明天娘娘还会用得上。”
袭红蕊看着她,忍不住又回头抱了她一下,微笑道:“没错,今天正好用得上。”
不过当她将人揽在怀里的时候,却产生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这就是那把活着的刀。
这就是那把活着的刀,迸发出来的鲜活力量。
也许,真的被她那个脑回路奇奇怪怪的妹妹,胡诌对了。
上天赐给人的,永远是最好的。
谁说“活着”,不是一种力量。
……
天渐渐亮起来,所有人目光期盼地看向袭红蕊,娘娘可说好了,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袭红蕊果不食言,挥挥手,如意便把宴席上敛落来的战利品,分赏给下面的人。
看着丰厚的赏赐,底下人顿时觉得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都值了!
见他们欢欣的目光,袭红蕊便又笑道:“东西都收好了吧,既然收好了,昨天说给你们一个惊喜,娘娘我现在就要守信了。”
底下的人一愣,看着手中的巨额赏赐,又看看娘娘的脸,难道惊喜指的不是这些吗?
当然不是了,已经可以预料的东西,哪里算是惊喜。
袭红蕊笑吟吟道:“我知道你们也是别人家的儿女,身处这深宫之中,就算自己锦衣玉食,心里也难免有解不开的心事。”
“如此,我便设一个集愿箱,你们若有什么心愿,便偷偷塞里面去,万一有哪路神仙看见,就给你们实现了呢?”
“哦对了,你们很多人都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写。”
“那就备上一些好东西,去求我们言大统管帮你们写。”
“当然,要是不好意思去找言大统管,就来你们娘娘这,拜正神吧~”
众人瞪大眼睛,这真的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惊喜!
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众人,齐齐伏身:“谢娘娘!”
袭红蕊挥手让他们起来:“从今天起,一直到元宵日,都没什么事,你们做好日常的事,便也随便歇歇吧,想出宫见见什么人的,也可以来我这批。”
“等出去元宵节,便是新的一年开始了,咱们又得忙起来。”
“你们大多数人都不会读书,这可不好啊,不读书不知义。”
“你们娘娘我在上书房学习,你们也该学着点。”
“不说学的多好,至少学出一些眼界来,高那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一头。”
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们……
挠挠头:“娘娘,也不是我们不想学啊,可是我们这样的人,怎么配碰书本子呢……”
袭红蕊哈哈大笑:“哪有什么配不配,只有愿不愿,娘娘我花钱给你们买书,给你们买纸,给你们买笔,你们只要给我学就行了。”
又转头看向言钰:“言大统管,你来教没问题吧,你不会那个……那什么……敝帚自珍……对吧。”
言钰忍不住笑起来。
大概是这个词汇太难写,太高级了,娘娘真的很喜欢说呢。
抬起头对着她双眼亮晶晶地笑起来:“当然不会,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哈哈哈。”袭红蕊大笑。
你还别说,身边有这样一群听话的貌美小太监、貌美小宫女,看着真让人心情愉悦。
赏完所有人后,袭红蕊也准备翻过头休息一会。
大齐朝臣的年假,会放到初七那天,这几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愿意动。
昨天准备年宴,那么累,皇帝估计也要瘫好几天。
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和自己宫里人歇歇,放松放松。
袭绿烟也被顺道留下来了,让她在这住个三天。
袭红蕊让人另给她安排一个住处,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并且微笑地看着她:“你还是和我分开住吧,不然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袭绿烟:……
她睡觉挺安静的呀?
不过这样也挺好,她其实也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
身边加个人的话,就算是亲大姐,好像也不太得劲。
有了一个单独的屋子,她就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三个姐姐回娘家的问题了。
袭红蕊这边,完全进入了年假的摆烂状态。
不过一个人躺倒在榻上时,还是忍不住想,应该有某些人,完全睡不着觉了吧。
嘿呀,这么急吼吼地跑到她的地盘狩猎,有没有想过,一回去,自己的老窝也被掏了呢。
昨天忘了笑了,今天终于能笑回来了,哈哈哈!
……
宁澜从宫宴上下来,从母亲那得到消息后,手指一下狠狠攥紧。
他刚为自己在那头得功心下满意,万万没想到,一回头,自己最大的一只猎物,突然脱网了。
一直以来,他都可以完美处理和白怜儿的关系,用若即若离的态度,勾她主动扑过来。
一旦追逐成为本能,身处其中的人,就会不自觉地将这场追逐,放大到占据全部视线的样子,一点点放弃思考,甚至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
这时候不用付出太多,只要在旁边时不时给些鼓励,沉沦在追逐中的人,就会像顶着萝卜的驴子,疯狂拉磨。
而现在,突然横插入一杠,让白怜儿停了下来。
当她停下来,就会回头,在追逐时感受不到的东西,此时就会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于是她动摇了,她居然动摇了。
宁澜渐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恼怒。
和他别的棋子相比,白怜儿这颗棋子,已经不安分到让他皱眉了。
他必须一次一次忍受着这个浅薄的女人,浅薄的算计,迎合她每次突生出来的欲望,衍生出来的各种试探。
每每想起她雇一个粗鄙的奴婢,灌他酒,他还不得不配合的事,宁澜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倍感羞辱。
可就算是这样,为了谋划,他也不得不忍下一切,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