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扫把星”说得就是王氏。
  可她能说,底下的丫鬟、婆子却不敢接。
  平儿也只能低头捧了一碗汤茶过去,柔声安抚道:“老夫人,您也别在想这事了,咱们家不是没事吗?侯爷和世子爷的官位也没有动摇,可见陛下是信任咱们的。”
  “要真牵连了老二和无咎,我非得扒了她的皮!”陆老夫人恨声骂道。
  到底是接过汤茶喝了一口,等到喉间润了,她才又拧着眉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今儿清晨,奴去看过一回,侯夫人还病着,看样子”平儿犹豫了一下,又道:“这段日子恐怕是起不来了。”
  就算能起来。
  就王氏现在的模样,怎么待客,怎么主持婚礼?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脸又拉得老长老长,嘴里也是骂骂咧咧,“这个没用的东西!崔家女都快进门了,她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看着就晦气!”
  可崔家女进门是陛下赐婚,是大事,她不可能因为王氏的病就这么耽搁着。
  平白落了天家和崔家的脸面,也丢了陆家的脸。
  手里握着茶碗,她沉吟一会,淡声发话:“你过会让老五家的过来一趟”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让老五家的去做了,左右她管家这么久以来,家里也没闹出过什么事。
  虽然身份上不了台面了一些。
  但只要把婚礼布置的井井有条,她也能容她再管一段日子。
  可她这话说完,平儿却迟迟不曾应下,陆老夫人皱了皱眉,抬眼看去,见她面上露出的犹豫之色,拧眉道:“怎么了?”
  “回您的话”
  这一回,平儿的话比先前还要犹豫,还要艰难,“先前五夫人遣人过来传话了,说是这段日子身子不大舒服,可能不能及时来给您请安了。”
  这话其实不尽然。
  知道那位五夫人病的时候,她特地去了一趟五房。
  如意亲自来迎她,她也看到了那位五夫人的现况,什么生病啊?她过去的时候,那位五夫人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一把美人扇,一手握着一枚白玉棋子,旁边还摆着几盆冰块,别提多快活了。
  她仿佛早就猜到老夫人会是什么打算似的,所以早早就让人来传了这句话。
  平儿心里明白五夫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知道日后自己手中的权力总会被瓜分出去,那么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没弄清楚,明明最初的时候,五夫人那么在意陆家的中馈,那么想要手握大权。
  可为什么。
  她如今竟是一点都不在乎了?
  甚至
  连讨好都不想做了。
  陆老夫人也没想到萧知竟然传来这样的话,她心里有些不高兴,皱着眉说道:“一到关键时刻,一个两个都给我掉链子。”但说到底还是她理亏,当初萧知管家的时候,她非要从她的手里拿权,怕她做不好丢人,让老二家的去管。
  如今老二家的出事,她又打算重新让萧知主持。
  叹了口气,她把手里的茶碗往旁边一放,无奈道:“罢了,还是得我来。”
  “您?”
  平儿一怔,惊道:“可您的身体”
  “难不成让四房的人来管?就李氏那个小门小户的样子,不给我丢人已经很好了。”陆老夫人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
  但她说到底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管过家了,更别说主持婚礼这样的事。
  尤其是想到自己一个长辈,不仅不能享清福,还要给晚辈操持婚礼的事,陆老夫人的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连带着对崔家女进门本来存着的欢喜之情,也少了许多。
  ***
  七月十五。
  今日是陆承策和崔妤的婚期,一大清早,陆家上下就忙活起来了。
  这段日子,王氏还病着,萧知也闭门不出,平日里就算有什么事也都是让如意来回吩咐,至于李氏,她倒是想表忠心想帮忙,但陆老夫人哪里肯?
  以至于这大喜的日子——
  陆家竟然只有陆老夫人操持着。
  陆老夫人纵然早些年很有手段,但如今她年纪大了,本来身体也不太好,因为崔妤进门的事,更是耗尽心力。
  今日清晨起来的时候。
  她还发现那原本满头乌亮的头发都冒出了几根白丝。
  年纪大的人最看不得这些白发,尤其是像陆老夫人这样的人,她这段日子本来性子就有些暴躁,看到这几根白发的时候,气得直接把桌子上的珠钗盒子都推落了一地。
  这会丫鬟、婆子跪了满屋,战战兢兢地,都不敢说话。
  常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挥了挥,让她们先下去,重新帮陆老夫人梳了一回头发,把那几根白丝都埋了进去,然后才轻声劝道:“今儿是大喜日子,您可别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说起这事。
  陆老夫人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更气了,“这还没进门,家里就弄出这么多事,这要是真进门了”她说到这,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看着外头乌云密布的,眉头皱得就更加厉害了。
  “你看这天,明明前几日还是晴空万里的,偏偏今天就乌云密布。”
  “还有之前永安王府的事”
  老人家总归是迷信的,想着崔妤以前跟永安王府的关系,还有永安王府如今的结局,又想着自从她要进门后,家里就生了不少事,就连老天也不作美,越想,她这颗心就越愁。
  可别又娶了一个扫把星进门啊。
  “您可别乱想,崔姑娘是陛下赐的婚,跟咱们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常嬷嬷忙道,“您呐,就放宽心,别乱想,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唉。”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了,左右说再多,有些事也变不了了,“无咎呢,他起来没?让底下的人注意着时间,可别误了吉时。”
  “老奴这就让人去看看。”常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等走到外头,看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眉头也忍不住跳了几下。
  难不成真跟老夫人说得,这崔姑娘进门,会“呸呸呸。”
  “嬷嬷,您怎么了?”平儿刚从外头过来,看到这副画面,难免有些惊讶。
  常嬷嬷收回思绪,忙道:“没事,世子爷起来没?”
  平儿一听这话,神色便有些无奈,“起是起来了,就是”
  “就是什么?”
  “世子爷他,还不肯换上婚服。”
  “唉。”
  常嬷嬷叹了口气,她看着二房的方向,又看了看头顶的天,好半响才叹道:“咱们这位世子爷,也不容易,你且让底下的人看着些,快到时辰了再劝一声吧。”
  “是。”
  “世子爷,您快把衣服换了吧,马上就到了迎亲的时辰了,您再不换,可就真的来不及了。”门外常德小声劝道。
  可不管他怎么说,里头都没有传出一丝声响。
  难不成
  世子爷是喝醉了?
  昨儿世子爷回来的时候,破天荒的让他去厨房拿酒,然后就把自己关到屋子里,再也没出来过。想到当年世子妃去世的时候,世子爷也是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常德就忍不住有些担心。
  不行,今天是大喜日子,要是世子爷真的醉了,那,那可就完了想到这,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边拍着门,一边说道:“世子爷,您,您是不是喝醉了?您要是还醒着就应一声,要不小的就闯进来了。”
  话落半响,里头也没传出什么声音。
  常德喃喃道:“难不成真的醉了?”听着外面已经响起的爆竹声,迎亲的时辰到了,他咬了咬牙,刚打算撞门,可身体还没贴到木门上,门就开了。
  “世子,世子爷”她一个趔趄,扶住门,稳住身形。
  然后看着站在屋中,已经穿好喜服,戴好发冠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都准备好了啊。”
  陆承策没有说话,他只是负手站在屋中,望着院子里的那几株缀满果子的石榴树,背在身后的手收紧,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淡声道:“走吧。”
  “啊?”
  常德一愣,眼见陆承策已经迈步往外走去,忙点头应道:“好,好好好。”
  五房。
  萧知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如意先进来伺候。
  她手里拿着昨儿就准备好的衣裳替她换着,关于外头的事,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她不提。
  萧知自然也不会问。
  等人替她穿戴好衣裳,也不过问起其他的事,“上次让你去查的玉佩,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如意倒是忙回道:“回您的话,奴找了一个城里比较有名望的匠人,不过他说背后的标记太小了,恐怕要费些时间。”
  “所以奴就把玉佩先留在那了。”
  眼见萧知皱眉,她忙又跟了一句,“您放心,那是一家老字号,断不会有事的。”
  萧知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主仆两人又说了会话。
  喜鹊就带着人过来布置早膳了。
  等到萧知出去的时候,早膳都已经布置好了,喜鹊笑着同她说道:“主子,今天有您最喜欢的水晶小笼包。”
  “嗯。”
  萧知点头,她坐在椅子上,刚打算吃早膳,外头就响起了一阵爆竹声。
  知道这是迎亲的爆竹,她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但握着筷子的手还是收紧了些,如意知道她的心情不敢多言,喜鹊却不知道这些,这会站在旁边跟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着话:“主子,您都不知道,今天外头可热闹了。”
  “那位老夫人先是无缘无故罚了一通人。”
  “然后就是那位世子爷,听说底下的人去请了好几回才出门,把那些人都给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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