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日后成婚嫁人,我自然会给你备一份厚礼。”
  这话也算是明明白白同平儿说了。
  不管她对陆老夫人怎么样,与旁人是没有关系的。
  她若是愿意
  她的身边始终替她留着位置。
  这话。
  萧知说得明白,平儿听得也明白,但平儿却从萧知温和的笑颜以及手上的力度,察觉出另一抹意思,“你愿意,我以后自然会好好对你,你不愿意也没事可若是你想要两头讨好,左右逢源,那就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想到这个念头,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起初的确是打了左右逢源的打算,毕竟陆老夫人这些年对她也是真的好,她虽然想为自己谋条出路,但也没想过要背叛陆老夫人可现在萧知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摆在她的面前,要她从中做出一个选择。
  选择陆老夫人。
  还是她。
  如果没有这么一遭,平儿肯定会不假思索的选择老夫人,就算她再看好五夫人,五夫人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不久的小丫头,无权无势,又没什么背景可就是因为这一番话,她心里却不得不犹豫了起来。
  明明眼前这位年轻妇人还什么都没有。
  但就是让她有一种深深的念头,这个妇人一定会成功的,总有一日,她会站在至高的地方。
  而其他人只能跪在她的脚边。
  平儿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抹后怕,她在想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要沾染这件事,安安分分的待在陆老夫人的身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心里又有另一个想法,不甘,她不甘心以前侍奉在陆老夫人身边的那几个丫鬟,有些到了年纪也都被打发出去嫁人了。
  有老实的掌柜,也有还算不错的书生。
  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嫁了人生了孩子,然后就在家里操持着内务。
  可她却不想。
  她不希望自己,以后只能依靠自己的夫君过日子。
  她家里兄弟姐妹多,她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自小就体验了仰人鼻息过日子是怎么样的,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成了侯府里的一等丫鬟,让她抛弃现有的一切嫁人,替人生儿育女,操持内务,让后只能仰仗自己夫君的鼻息过日子。
  她不愿意!
  她要留在侯府,可陆老夫人终究会死,四房那位夫人是个不中用的,侯夫人看着不错,实则也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所以她才会选择眼前这位五夫人。
  可现在这位五夫人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强硬的要她做个选择。
  她
  不得不犹豫。
  萧知看着素来冷静沉稳的平儿此时却流露出几丝慌张,心里明白平儿这是在想什么,她并不着急于平儿的回答,只是想同她说清楚我们两个各自有各自要的东西,能合作能双赢自然是最好的。
  但墙头草这样的事还是算了,她平生最厌烦左右逢源的人。
  她可不希望以后碰到什么大事,这位平儿姑娘半路给她掉链子眼见她面露复杂,仍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萧知也就没再说什么,她的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手却从人的手背上收了回来,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跟先前一样,客客气气的,“不着急,平儿姑娘可以慢慢想。”
  想清楚才好。
  可萧知的手还没收回就在半空中被平儿握住了。
  有些诧异的朝人看了一眼,然后萧知就看到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平儿此时却好似下定主意似的,脸上露出一副坚定的神色,就连说出来的语气也十分肯定,“五夫人,奴愿意。”
  富贵险中求。
  当初她那个父亲要把她卖给隔壁村那个鳏夫的时候。
  她半夜里逃了出来,把自己卖给牙婆,进了侯府,从一个最末等的洒扫丫头做起,一步步做到现在。
  握着萧知的手没有松开,平儿仰着头看着她,用很低的声音,说着极为坚定的话,“五夫人,奴愿意跟随在您的身边,只效忠于您。”
  她重复道。
  萧知听着这话,突然就笑了,她笑得十分明媚也十分开怀,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平儿的手,轻轻拍了一拍。
  而后,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院,收回手,用往日最平常的模样,同她说道:“好了,该走了。”
  那位老夫人恐怕也等急了呢。
  ***
  走到正院。
  平儿已敛了心思进去回禀。
  萧知仍旧站在门口。
  不同上回来,这次不管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是廊下候着的那些人,都对她十分客气,若是细瞧的话。
  那份客气之余还有几丝后怕。
  当日她持鞭抽打陆崇越的事只怕都已经传开了。
  她们害怕她,不足为奇。
  她也没什么反应,照旧站在廊下。
  手抚着斗篷上的毛,目光倒是正好同不远处走来的一个婆子相会,不等她移开视线,那个婆子竟是吓得直接停了下来。
  桂嬷嬷啊。
  萧知的脸上闪过一丝讥嘲的笑,她还记得那日桂嬷嬷是怎么对她的,不过这种婆子,还不值得她动手。
  恰逢此时平儿出来了。
  见她看着桂嬷嬷的方向,她心下一转便明白过来了,却也没说别的,只是朝她行了一礼,语气客气又恭敬,“五夫人,您请。”
  “嗯。”
  萧知也没有多言,收回视线,抚了抚袖子就把手里的兔毛手笼递给了她,然后就举步进去了,里头的布置和往常并无什么两样,只有地上的猩红地毯重新换了一块想到当日陆崇越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失禁。
  她的脸上就闪过一丝讥嘲。
  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根本没法捕捉到,转过多宝阁,她显露在旁人眼前的,仍旧是一张温柔的面容,低眉顺眼,谦逊又清雅。
  “母亲。”
  萧知朝陆老夫人福身一礼,语气恭敬,一如从前。
  陆老夫人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打她喊平儿过去请人过来也有三刻钟的时间了,刚才萧知还没来的时候,她就在猜想是不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嫉恨上次的事,可如今看来倒又不大像。
  压了心底的思绪。
  她换了一副温和可亲的脸,朝她招手笑道:“知丫头,来,过来。”
  这不是第一次陆老夫人对她用这么亲昵的态度和语气,上回白盈盈的事之后,她也曾这样做过,那个时候萧知心里对这位陆老夫人还保留着一丝情意可如今,她垂了垂眼,心下讥嘲,明面上却还是顺着人的意思往她那处走去。
  等被人拉着坐下后,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过来的这么迟。
  “本该是早些时候就来给您请安的,恰好今儿个赵嬷嬷把五房的事务交给我,这才忙了一些,母亲,您莫见怪。”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倒是一怔。
  赵嬷嬷把五房事务交给这个丫头了?她一个做奴才的,自然是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除非是她那个儿子首肯了。想到昨儿个那来回话的丫鬟说的事,陆老夫人的眼眸微闪,看来老五是真的把这丫头当贴心人了。
  这样好,这样好。
  老五这么听这个丫头的话,只要拉拢了这个丫头,以后由她吹吹枕边风,老五就算再大的气也总有一日能消的。
  这么一想——
  陆老夫人脸上的温和自是越发多了,她一边握着萧知的手,一边同身后的常嬷嬷说道:“让小厨房把我早间特地吩咐下去的血燕端上来”等人应声退下,她才又握着萧知的手,继续道:“这是我特地吩咐厨房给你备下的,你身子骨弱,多吃些这个补补身子。”
  “过会回去的时候,我让人多给你带一些过去,平日里你在五房也能吃。”
  血燕这种东西。
  萧知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说以前,就说现在好了陆重渊对吃的向来很挑,连带着五房的一应膳食也格外精细,说句不好听的,只怕这偌大的侯府加起来吃的,可能还没陆重渊一餐吃的精贵。
  不过她自然不可能这么表现的。
  她抬了头,张着唇,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母亲,您这样的厚爱,儿媳受不起,您,您还是自己用吧。”
  看着萧知这幅模样。
  陆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上次在她屋子里,这个丫头这么凶,让她瞧着都觉得害怕,如今想想,上回她可能也是悲愤上了头吧。想到这,她又握着萧知的手,笑着拍了拍,然后同她说,“什么受不起受得起的,我给你,你就受着”说完,她又一叹,“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上次那件事,也的确怪我,若是细细查上一回,也就不会有后头的事了。”
  “母亲,您千万别这么说。”
  萧知焦急道:“您贵人事忙,家里大小事务总不可能一应俱全的,何况”她的声音又弱了一些,“何况这事也已经过去了,我没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较起先前却要显得低落几分。
  陆老夫人知她心里肯定还记着那事,遂又道:“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崇越那个不肖子我已经赶去北庄让他思过了,林婆子一家我也已经打发出去了,以后谁敢往你身上泼脏水,我就削了他的皮。”
  两人说话的时候。
  常嬷嬷也端了血燕上来了。
  陆老夫人适时止了话,同她道:“来,你先尝尝。”
  “是。”
  萧知轻轻应了一声,又谢过常嬷嬷,这才端着碗,低着头慢慢尝着,口味中规中矩,没有五房那边的厨子做的好吃,何况她这阵子每日吃也实在是吃腻了,不过她还是勉强吃了两三口。
  吃的时候,察觉到陆老夫人望过来的眼神。
  萧知心下一动。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着头,弯着一双眉眼,冲她说道:“这血燕真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多谢母亲赏赐。”
  陆老夫人脸上原本也挂着笑。
  可细细品察萧知的话却皱了眉,从来没有?她记得府里的小姐、夫人都是有定例的,不止是例银,其他的也包含在内而萧知这个身份,每个月是能拿到二钱血燕的,可看她这幅样子,却是一次都没吃到过。
  以前她是寄居在这的孤女。
  底下人做什么乱,她向来是不管的。
  毕竟当初她把萧知带回府也不是因为真的感谢她,而是和她同行的一个老夫人也瞧见了,她在外头向来是端得一副菩萨心肠,被人救了若是只打发些银子,难免被人诟病,何况她也担心萧知在外头拿着救过她的名义胡乱说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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