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萧知醒来的时候,天色又已经大亮了。
  她看了眼身边,陆重渊已经起来了,不用在醒来面对他,萧知还是很开心的。
  外头已经有丫鬟候着了。
  不过不同于以前,今日一道进来的还有赵嬷嬷。
  她手里握着一只木盒,看到她坐在床边就笑着先福身行了一礼,“夫人。”
  “嬷嬷怎么来了?”萧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老奴”赵嬷嬷张口想说些什么,可目光在注视到床上的两床锦被时,先是一愣,继而又是激动的喜上眉梢,夫人和五爷经了之前的事,如今果然是越来越好了,现在都已经同床共枕了。
  这假以时日——
  她的小公子,小小姐还会远吗?
  可她到底是历了事的,虽然心里激动,但也不至于太过显露。所以在激动了那么一瞬之后,她就很巧妙的掩饰了下去,然后同人说道:“夫人嫁过来也有一段日子了,老奴今儿个是把五房的账册来交给夫人的。”
  这也是她昨儿个做的决定。
  原本她握着这些东西,一来是担心五爷不喜欢夫人,二来也是怕夫人没经过事弄不明白。
  可如今第一个是不用再说了,至于这第二个昨儿个夫人那一番安排,件件桩桩都没有一丝差错,既如此,她自然也不会舍不得放这些权力,总归以后陪着五爷走到最后的是夫人。
  何况这内宅里的人,握着权力和没握权力相差太大了。
  萧知听到这话倒是一楞,她这会正握着帕子擦着脸,听到这话便移开了手中的帕子,那双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几下,她是先看了一眼赵嬷嬷,然后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盒子,而后才问道:“五爷知道吗?”
  “知道的,还是五爷跟老奴提的。”
  赵嬷嬷笑着和人解释道。
  早间五爷出门的时候,就让庆俞把她喊了过去,与她说了这一桩事,不过就算五爷不提,她也是打算去说的。
  这样的不谋而合,倒是让她更清楚五爷对夫人的心意。
  她的目光看着那两床被子,眼中的笑意更为柔和了。
  既然陆重渊都说了,赵嬷嬷也把东西拿过来了,萧知也就没拒绝,她现在没人没权势,纵然因为陆重渊的缘故,底下的人不得不听的话,可这些总归是有客观原因的。只有她自己强大了,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
  “那就劳烦嬷嬷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嬷嬷又笑着和她说了一句,然后就道,“那夫人先洗漱,等你吃完早膳,我再和您细细讲一回。”
  等吃完早膳。
  赵嬷嬷就如约和她说起了五房的大小事务。
  “这是家中给五爷的一部分”赵嬷嬷先是取出了一部分地契、商铺,放到萧知的面前,“总共十五间铺子,并着东边的一块果园还有两处庄子。”
  这东西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其实也算多了。
  但对萧知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她以前嫁给陆承策的时候,除了那一百二十八担嫁妆,光陪嫁的商铺就有三十多间,还不算果园、庄子,不过她也知道这长兴侯府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
  老长兴侯是个不会打理的,整日只知道窝在那女人香里。
  到了这一代的长兴侯,也就是她之前那位公爹,他倒还算有些本事,可为人沉默寡言又太过刻板,也只能让这侯府不足以衰败罢了。
  那个时候她掌着中馈的时候,可没少给陆家着想。
  “还有这些,是五爷自己一个人的产业。”
  赵嬷嬷边说,边把盒子里剩余的一部分放到了萧知的跟前,相较陆家的那些产业,陆重渊自己的私人产业却是要丰厚的多,几十间铺子,十几处的果园庄子,甚至还有一个自带温泉的别庄。
  纵然是萧知,此时看着这些也不免有些惊诧。
  “这些”
  “都是五爷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他自己是没个打算,不过老奴想着他以后成婚生子,总得有些积蓄,就让我那个儿子帮着挑拣着,十年下来,倒也有不少了。”赵嬷嬷边说,边又补了一句,“如今这些外头的事务是我那个儿子管着的,平日里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或是想问的,只管召他便是。”
  萧知对谁管,并不在意。
  何况赵嬷嬷的儿子也肯定是陆重渊的亲信了,她肯定是放心的。
  就这样低头翻看着,有好几家产业都是京中比较出名的,看着这些,萧知心里突然想起如今她死了,那么她的那些嫁妆呢?
  “夫人,怎么了?”
  赵嬷嬷见她皱着眉,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
  萧知敛了心思把东西都放进了盒子里,抬头朝人笑了下,“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日后还得劳烦嬷嬷多加提点。”
  赵嬷嬷自是笑着应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
  第37章
  这一次再去正院。
  领路的人倒是换成了平儿。
  平儿仍是以前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瞧见她出来便恭声问了一句“安”, 其余旁话倒是半句都没有。
  萧知和她相处过这么几回,自然知晓这位陆老夫人身边的平儿姑娘为人最是谨慎,平日里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 倒也怪不得她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在那个多疑的陆老夫人面前占得这么一层席面。
  又想到之前平儿的提醒和雪中送炭, 萧知脸上的笑意倒是也多了些, 这会边走边同她说道:“劳烦平儿姑娘走这一趟了。”
  “五夫人客气了,这些都是奴的分内事, 担不得劳烦两字。”
  平儿半低着头, 露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也格外谦顺, “何况今日也是老夫人遣奴来的,她怕底下的人没个规矩,惹您不开心,便特意遣奴走这么一趟。”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很有意思。
  一来是说明, 这回我是受命过来, 可上回却是我特地来找您的, 咱们两人的合作还在继续,二来也是点明了这次陆老夫人的态度。
  萧知心里门儿清,脸上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仍是一幅笑盈盈的模样, 嘴里倒是道了一句谢。
  她明白平儿的打算, 陆老夫人年纪越渐大了, 身子也不大好,想要在这内宅好好活下去,就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何况以平儿的手段和心机,真的到了年纪外放出去,倒不如留在府里找个合意的管事嫁了。
  日后还能在这宅子里当个管事娘子。
  这种侯府世家里的管事娘子,可比外头那些芝麻小官的官太太还要金贵,就算日后出去,别人也得恭恭敬敬喊她一声“某娘子”。
  想来。
  这位平儿姑娘做的也是这个打算。
  要不然以她这个年纪,完全不必在这个时候冒险,安安心心在陆老夫人跟前多伺候几年,然后到了年纪就放出府去找个夫婿嫁了。
  以后什么内宅是非都同她没有什么干系。
  萧知倒是不觉得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有心机有手段,还有能力,想往上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以后在这府里要是能有平儿的帮衬,办起事来倒是会松快不少不过前提是她先夺了这个家中的中馈。
  若不然。
  恐怕这位平儿姑娘也不会真心帮她,毕竟她们两人之间原本就是因“利”结缘。
  不过怎么才能重新收回府中的中馈大权?
  王氏虽然不得陆老夫人喜欢,但毕竟也是侯夫人,又没犯什么大错,若是想要轻轻松松的从她手中拿回中馈,这简直是痴人说笑。她现在倒是握着王氏一个把柄,不过萧知并不觉得“漏发”例银这样的事,足以让王氏交出中馈。
  顶多是让陆老夫人责罚一顿,丢个脸面罢了。
  何况她现在这个身份,只怕别人也不觉得她一个孤女能够把府中事务打理好。
  好在——
  萧知心里又有些庆幸。
  如今赵嬷嬷刚把五房的事务交给她,这段日子她倒是可以做点名声出来,至于陆老夫人那边那位老夫人如今对她这么客气,还不是想着能借由她的手跟陆重渊和好如初?
  真是好笑。
  嘴里说着想和自己的儿子和好如初,却从来不曾为过去的事道过歉,甚至到现在还笃定不会有人真的关心陆重渊。
  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何况早在那一次之后,她就已经有所打算了,不会再为陆老夫人的事惹陆重渊不高兴,陆重渊原不原谅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无权摘指也无权过问所以陆老夫人以为能借她的手去讨陆重渊的欢心,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她不会帮她。
  当然
  这段时日,她倒是可以因着陆老夫人的“宠爱”做一些事。
  左右陆老夫人也不是真心的,她利用起来倒也不必觉得亏心,她始终不会忘记那日陆老夫人让她跪在她跟前,把那一盆盆脏水往她身上扣的样子。
  萧知心里突然在想。
  如果她没死的话,失去了父王和母妃的庇佑,没了永安王府这么一座大靠山,那么陆家这群人会怎么对她?他们会像以前那样把她捧在手心吗?不会的这群自私自利的人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
  可能和现在她这个身份的处境也没什么两样吧。
  她才死了多久啊,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可这府里却好像没有一个人是悲伤的,她敬爱的婆母早早穿上了大红衣裳戴起了珠翠首饰,而她那位好夫君呢,如今升了高官拿了厚禄,保不准不用多久还会迎娶美娇娘。
  真是嘲讽啊。
  萧知暗暗垂下一双眼帘,抿着唇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路往前走去,萧知自从说完那一声谢之后便再未说其他话,手揣着兔毛手笼,微微抬着下颌,抿着唇,就这样迎着风往正院走去。而她身边的平儿却因为这长时间的静默,不由自主的用余光去打量身边人。
  平儿心中对萧知的这一番表现是有些惊诧的。
  她身边的这位年轻妇人其实同她也差不多年纪,恐怕比她还要小几个月,明明以前还是一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任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可如今却不慌不张,处变不惊,一副万事皆胜券在握的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样的五夫人绝对不会乖乖听从老夫人的安排。
  恐怕老夫人想要借由五夫人的手挽回五爷的心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平儿这样的打量,萧知不察觉是不可能的。
  此时萧知心里的情绪也好了许多,余光瞥见平儿脸上的神色,心下一动就明白过来了,她仍是先前那副笑盈盈的样子,语气却很柔和,“平儿姑娘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她一边说,一边从兔毛手笼里抽出手按在平儿的手背上,轻轻一拍,“只要平儿姑娘乐意,我身边始终为你留着一个位置。”
  “若是你不愿也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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