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眼见陆重渊还是冷冰冰的那副模样。
  李氏生气之余却不敢再说,咬了咬牙,她朝陆老夫人扑了过去,“母亲,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您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说完,她看着陆老夫人又咬着牙补了一句,“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咱们陆家?叔叔杀侄子,咱们陆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陆老夫人耳听着这话,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其实并不想管这桩事,一来,她也害怕自己这个儿子,二来陆崇越是那个贱人的孙子,他死不死关她什么事?可问题是,陆崇越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奴才,他是他们陆家的二少爷。
  倘若他真的死了,这事绝对不可能瞒下。
  要是传得出去,别说老五的名声保不住,就连他们陆家的清名也难保。
  同样有这个顾虑的还有王氏。
  她倒是不在乎四房和陆重渊的名声,可她的夫君是侯爷,她的儿子是下一任的长兴侯,要是这样事情传出去,陛下会怎么看他们陆家?外头的人又该怎么看?她不可能让这些人坏了她儿子的前程!
  想到这——
  王氏一时也顾不得旁的,一同劝说起来:“母亲,四弟妹说的是,这事要传出去,五弟和侯府的清名都保不住。”
  耳听着这一番话。
  陆老夫人的脸上也出现了松动,她抿了抿唇没说话,转头朝陆重渊看去,看着他坐在轮椅上一脸慵懒的模样,偏偏手里握着的那把刀却不住在陆崇越的身上比划着,掐着佛珠的手一紧,她心中有过退缩,有过害怕。
  可想到陆崇越死后的结果。
  她咬了咬牙,还是柔声和人说道:“老五,崇越这孩子教训也教训过了,我想他以后也不会再犯这样的事了,你,你要不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
  说完。
  眼见人一丝反应都没有。
  她掐了掐佛珠,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乐意见到他,赶明儿我就让人把他送去庄子里静养,你看如何?”
  李氏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尖声道:“母亲!崇越怎么能去庄子?他”
  话还没说完。
  陆老夫人就冷冷瞥了过来。
  李氏看着这样的眼神,心下一凛,后头的话也不敢再往下说,算了,先把崇越的命保住才是大事,至于庄子只要先保住命,以后总能回来的!那个残废的身体不是熬不住多久吗?
  她消停下来。
  陆老夫人便继续朝陆重渊看去,可陆重渊那边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他仍旧神情慵懒的坐在轮椅上,像是终于挑选到了一个好下手的地方,他握着手中的匕首朝陆崇越探去,尖锐的匕首刺在了陆崇越的脖子处,仅仅一下,就让那处的血不住开始往外头冒。
  “不,不要”
  还被庆俞困着的陆崇越想挣扎,却根本没法挣扎,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陆重渊握着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作乱着。
  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可脖子上的血却在不住往外冒李氏看着这幅画面,惨白着脸尖叫着,就连王氏和陆老夫人也看得皱起了眉。陆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无能为力,她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她这个儿子自从那一年后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
  他们虽然是母子。
  但只怕连他身边的那个赵嬷嬷都要比她更有几分说话的权力。
  心里有过苦涩也想过退缩,可她不能放任老五杀了陆崇越。
  想了想。
  她只能把脸转向萧知。
  看着那个站在轮椅边上的女人,沉声道:“老五家的,你快劝劝老五,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老五还怎么见人?”
  要不是这个女人,老五怎么可能会下这样重的手?
  萧知其实早在陆重渊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她以为陆重渊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他是真的起了杀机。想想也是,这个男人从来不开玩笑,陆崇越死不死,其实她根本不在乎。
  甚至有很大的程度下,她希望陆崇越死,这个恶心的男人本来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可问题是。
  现在动手的人是陆重渊。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陆重渊根本不会动手,他的性子是不好,但也从来没有在陆家胡作非为过,顶多是不屑理会这些人罢了。如果今天真的杀了陆崇越,外头那些言官的口水肯定会喷死陆重渊的,还有那些人的眼光陆重渊或许已经不在乎外头那些人的做法和言论了。
  可她却不能让他因为她承受这些。
  没有理会陆老夫人的话,也没有理会李氏在身后尖叫,她走上前,伸出手,义无反顾得按在了陆重渊那只冰寒到没有丝毫温度的手背上。
  “五爷。”
  萧知轻轻喊了人一声,看着陆重渊转头看过来,看着那双点漆如墨的凤目,温声同人说道:“够了。”
  他为她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目光朝眼前的陆崇越看去,这个男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尿了裤子,他本来穿得就是一身浅色的衣裳,此时衣服脏污不堪,就连地上也摊了一滩黄色的痕迹,萧知皱了皱眉,眼中的厌恶更甚。
  这样的男人,不配陆重渊耗费自己的名声动手。
  何况就算陆崇越今天不死,可今日这样一份屈辱也足够他品尝一辈子,他永远都会记得这样屈辱的一天。
  心里那口气好像消散开来,她迎向陆重渊的目光,那双杏儿眼好像又恢复成以前那副样子,带着朝日和春风似得暖意,望着他,轻声说道:“您为我做的已经够了,这样的人,没必要脏了您的手。”
  他不是他们口中那样残暴不堪的主。
  他的手握过银枪,拉过战马,杀过敌虏,护过大燕山河。
  他是一个好人。
  不应该被人这样污了名声。
  不知道是因为萧知的声音太过柔和,还是她眼中的神采太过耀眼,陆重渊竟然失神了一瞬,想到她刚才说“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心竟然抑制不住的快速跳动起来。
  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视线。
  倒是也没再理会陆崇越,把手里的匕首随意收了起来,然后看向庆俞,淡淡道:“放了吧。”
  第31章
  庆俞轻轻应了一声, 就松开了对陆崇越的挟制, 然后退到一旁,默声不语的护在陆重渊的身侧。
  而陆崇越——
  没了庆俞的挟制,他的身形终于可以动弹了, 就像怕人后悔似得, 在庆俞刚刚松开手的那一刹那, 他就立马往后倒退,生怕倒退的迟了, 那个恐怖的男人会改变心意。等到退的远了, 他想站起身, 可今日他受的伤实在是太多了, 哪里还有这个力气起得来?
  身上的鞭伤起码有三十多下。
  他以前都不知道萧知这个死女人竟然可以这么狠心,瞧着柔柔弱弱的,打起人来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这些外在的伤,都抵不过他心理的伤。
  这对夫妻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现在浑身发软, 根本一丝力气都没有。
  张口想喊人过来。
  刚刚张口, 喉咙那处就撕扯的难受, “啊啊”了好几声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崇越想起刚才陆重渊往他脖子上划得那一下,那个时候他感觉不到疼,可此时反应过来, 却觉得那里疼极了。
  他颤抖着手往那头探去, 才发觉喉咙那处早已经开了个大口子, 这会血还在往外头冒。
  手轻轻往那处抹了一下,陆崇越就疼得“嘶”了一声,大概是损坏了喉咙,现在他的声音难听极了,他生平最喜欢自己这幅温润如玉的嗓音,可以轻易的蛊惑旁人,当初萧知不就是被他这幅温柔给骗了?
  偏偏现在变得这么难听!
  心里对陆重渊的恨意挡也挡不住,可他却不敢把这股子愤怒显露人前。
  至少不能露于陆重渊的面前。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怕,他不怕伦理常纲,也不顾血缘亲情,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倘若他敢在陆重渊的跟前显露出一丝嫉恨和愤怒,这个男人绝对会杀了他!压着心里的恨意,陆崇越把那只混着血污的手紧攥成拳,然后藏在衣摆底下,低着头,不说话。
  李氏看到自己的儿子醒了,倒是想立刻扑过来。
  可陆重渊还在这,陆老夫人也没发话,她纵然再心急,也不敢这个时候过去。
  屋子里就这样,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陆重渊那边先起了动静,他这会因为萧知而产生的心动已经平复了下去,神色也就恢复如常,没再看萧知,修长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冲庆俞发话,“走吧。”
  “是。”
  庆俞轻轻应了一声,推着轮椅往前。
  赵嬷嬷就走到了萧知的身边,一边搀着她,一边同她恭声说道:“夫人,我们也走吧。”
  “嗯”萧知点了点头,余光扫到赵嬷嬷脸上的担忧时,又轻轻说了一句,“多谢嬷嬷。”
  赵嬷嬷听得这话,笑了笑,又道:“您客气了,老奴搀着您走吧。”
  萧知没有拒绝。
  她刚才拿鞭子抽陆崇越的时候,耗费了太大的精力,此时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这处离五房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只怕还没走到,她就得晕过去了,任由赵嬷嬷搀着她往外走。
  可他们这一行人刚刚动身。
  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以及陆老夫人略显焦急的声音,“老五,等下。”
  她毕竟是陆家的老夫人,又是陆重渊的母亲,所以她发了话,赵嬷嬷和庆俞都跟着停了下来,陆老夫人就由平儿搀扶着走到了陆重渊的跟前。
  她刚才走得快,这会气息还有些不太平稳,眼看着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淡的陆重渊,先平复了下气息才冲人说道:“老五,今日这事,我的确不知情。”
  “你别怪我,我”
  陆老夫人停顿了下,跟着道:“我也是关心则乱。”
  陆重渊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听到这话倒是少见的抬了眼,他的手还放在那把匕首上,指腹轻轻磨着上头的图腾,目光倒是朝陆老夫人看去。
  似是探究似是打量,又或者只是随意的注视,他盯着陆老夫人看了很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那双凤目太过幽深也太过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能让人踹不过气。
  陆老夫人此时就有些踹不过气。
  甚至——
  她本来还带着焦急和担忧的面容在陆重渊这样的注视下也逐渐变得惨白起来,脚下步子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平儿还扶着她,只怕这会她就该趔趄摔倒了。
  陆重渊看着她这幅模样,眼中讥嘲愈甚,他没有收回目光,就这样看着陆老夫人,语气淡淡得说道:“关心则乱?你是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真心对我,所以才会在听到这样的事后,连查都不查就把人拿了过来”
  “是不是?”
  这大概是陆重渊十岁以后,第一次和陆老夫人说这样长的话,倒让她在惊慌之余多了一丝怔忡。等回过神来,她张口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陆重渊说得没错,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