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段时间加班太频繁,心理压力太大,她已经敏感到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让她情绪失控。
薛裴很想给她一个拥抱,最后说的却是:“我可以像他一样抱你吗?”
她还没开口,他已经抱住了她。
在这个夜晚,他终于拥有了一个拥抱,虽然是以别人的名义。
她已经很久没离他这么近,薛裴环住她的后背时,指节都在轻颤,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发丝轻碰他的脸颊,他不敢阖上双眼,担心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样对他。
他最近又开始吃药,偶尔会产生一些幻觉,就像现在这样的画面,他们亲密无间,如同往日。
有个词叫普鲁斯特效应,是指“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那段记忆”。
薛裴想,他今天喷了和那个人一样的香水,她会不会想起他呢?
此刻万籁寂静,月色如银,当朱依依抬头要望向他时,他却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他的脸。
“你上次说你不想忘记他,”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温柔,“我可以假装是他,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薛裴,你的自尊呢?”
“没有了。”
早就没有了。
“你能明白吗,我只想好好生活,这与你是谁都没有任何关系。”
薛裴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往下问着:“还是你希望我的脸,也和他一样?”
大脑嗡的一声,朱依依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薛裴,你是不是疯了。”
“就当我疯了吧。”薛裴无力地笑了笑,“清醒的人太累了,我不想活得那么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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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走钢索的人
薛裴承认自己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满地的白色药片、梦中一脚踏空的失重感。
尖锐的物体划破皮肤表里,他开始喜欢聆听鲜血融入水中汩汩流动的声音,身体的疼痛带来的精神震颤,总有短暂的痛快。
他知道他生病了,很严重,但药物的治疗也无法抑制那些正在快速扩张的念头。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在她身上,他吃了这辈子所有的苦头。
在她和李昼取消婚约的时候,他以为她终于会回来了,他游刃有余地等着,等着她的回头,等着一切恢复如初,直到那个残忍的夜晚,撕碎了所有的假象。
从那个夜晚开始,他的信念崩塌了,于是他用尽了卑劣的手段,做尽了他所不耻的事。
他像摇尾乞怜的狗,但再也无法重新获得主人的宠爱。
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对他了。
北城的秋天,夜晚风大,他站在风口处,忽然想起周时御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其实感情这回事,都是一开始爱得要生要死,等后面想清楚了,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每段感情都会经历这个过程,总有一天,你会释怀。”
但他和她之间横亘着的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二十多年,从他记事起,他就拥有和她一起的回忆,她给他的是从未有过的偏爱,他青涩的少年时光,他事业的每一步成长,她都陪在他身边。他生活的每一个片段,都曾留下她的痕迹。
她早已融入他生命中的日日夜夜,呼吸的每个瞬息。
无法抽离。
拥抱还留有余温,朱依依望着眼前的人,是另一种陌生感。
她知道薛裴误会了她对陈宴理的感情。
她和陈宴理之间,早已没有任何遗憾,她更不需要通过他来怀念什么。
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要走到最后,才叫有始有终。她上次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他死心,让他到此为止,但未曾料想会让薛裴变成现在这样。
眼角的泪还没风干,她看着薛裴,忽然开口:“把衣服脱了。”
薛裴愣了愣:“嗯?”
她指向他身上的外套。
薛裴眼里闪过茫然,但还是把外套脱了下来。
朱依依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薛裴在原地看着,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朱依依又盯着他的脸。
“低头。”
薛裴听话地弯腰半蹲,与她的视线平行。
朱依依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抓,直到看起来完全不像陈宴理,才收回手。
“为什么要做这些,”朱依依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因为刚哭过,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你就做你自己不好吗?”
薛裴此刻的眼神澄澈又明亮:“可是,你不喜欢。”
他喃喃地说道:“你不喜欢这张脸,也不喜欢我。”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朱依依叹了叹气,她尽可能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除了感情以外,我们对未来的生活规划也不一样。”
薛裴眼睛亮了亮:“我没有具体的规划,可以按照你的来。”
“如果你想留在北城,我们就在北城定居,如果你想去别的城市发展,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我会减少出差的频次,在你身边陪你,我也会努力工作,给你想要的生活。”
“努力工作”这几个字从薛裴口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朱依依还没说话,又听见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抽烟的人,我最近已经很少抽了,真的。”
她低头避开他的眼神:“我现在没有时间恋爱,也没有精力再去维系一段感情。”
“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很忙,”薛裴的语气很真诚,“我不会在你上班时间打扰你的。”
她每说一句,他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你能接受吗?”
唯有说到这里时,薛裴停了下来,专注地望向她。
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
朱依依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
——
朱依依最后还是拒绝了珍贵的晋升机会。
不只是为了健康着想,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她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坐上那个位子。
肖总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走出门时,他还是问了句:“不后悔?”
朱依依想了想,还是摇头。
肖总笑着打趣道:“我看你明天就要后悔。”
肖总说的是对的,都不用等到明天,走出办公室的刹那,她刚把门关上,就有点后悔了。
但幸好,她这个人够倔,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十月末,项目二组来了新的领导,是一个看起来很有魄力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挺有城府的,刚来的第一周,朱依依就把手头上的事情全都交接了过去。
工作减轻了大半,她终于空闲下来,也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点出息了,这么大的馅饼掉下来,她都接不住,大概注定了没有平步青云的命,只能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样一来,攒钱回老家买房的目标,又遥远了一些,她在记账本上涂涂画画,最后叹了叹气,把本子合上。
她在想,什么时候工资增长的速度,能赶上老家房价增长的速度就好了。
不过不用加班后,她晚上好歹能睡个好觉。
下班后的时间终于属于自己,她抽空去报了个烘焙班,对她来说,这是最解压、也是最治愈的事。
周末上课,她做了布朗尼和半熟芝士,那家烘焙店离朱远庭的学校不远,她下课后顺路拿过去给他。
她去到的时候,朱远庭正在篮球场打球,刚投进一个三分,队友跑过来和他击掌,他挑了挑眉,没一会,又抢断了对方队员的球,配合队友拿下两分。
朱依依平时很少看朱远庭打球,没想到还挺帅。
她在观众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场上的比分很紧张,咬得很近,只是周围人聊天的话题,似乎没在篮球场上,她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视线瞥到第一排观众席上的某个背影,心里了然。
原来如此。
朱远庭是在中场休息时,才发现他姐来了。
他那会还在和薛裴说着话,边说着边拧开矿泉水的瓶盖。
“姐夫,我看你还是少点来看我打球吧,你一来,都没人要看我了。”
朱远庭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话里没有夸张的成分,薛裴只是在场馆上站着,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分走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最让他难受的是,有个女孩前段时间天天来看他打球,给他送水,递毛巾,他原以为属于他的爱情终于要来了。
直到她问他要薛裴的联系方式。
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