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慈悲为怀的双手合十道:“请殿下三思,此举无疑强取豪夺。”
“那又如何?”华宗平说得极轻极淡,“别人腰缠万贯,平白无故的也进不了我口袋一文。”
住持知道多言无益,只能安抚缓和,让他回院中等消息。
再次进宫请示甄太后,一五一十的禀告后,住持忍耐的道:“六殿下又是意在佛像。”
“那就再将一尊佛像放在他那。”甄太后端瞧他能玩耍多久。
回到寺院,住持径直去见华宗平,道:“六殿下请进藏经阁挑选佛像。”
华宗平懒洋洋的道:“不必太客气了,你送什么样的我就收下什么样的。”
住持怔了怔,不让他挑时他偏要挑,让他挑时他又不挑。
小僧捧来一尊佛像,华宗平心情很好的接过去,一本正经的道:“那泉水是天地馈赠之物,断然不可强取豪夺,此泉地属潭元寺,你们可要好生看管,不能任人乱打主意。”
住持听罢,双手合十一语不愿再发的转身告辞而去,但愿他能真的安分就行。
谁知,住持的心刚落下二十余日,又出事了。
大清早,小僧慌忙来报:“六殿下把古紫藤树圈了起来,摆着一个木盆,上面写着:想要进此圈,留下一两银。”
正值百年的古紫藤树开花之际,串串紫穗垂缀迎风摇曳,植茎攀绕满架,壮丽迷人。每逢花期,结伴同游进寺院的百姓熙来攘往,文人墨客更是争先恐后,只为了赏紫藤花。
住持叹声道:“取一尊佛像给他。”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他挑选的三尊佛像全给他,还能省去诸多麻烦。
三尊佛像轻松的到手,华宗平开始更为放肆,他在院外画出了一大片空地,又写了一张征招工匠的公告。
住持惊愕:“要在寺院里建一间客栈?”
“正是,”华宗平得意洋洋的笑道:“这片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依山建一间客栈,既能为远道而来烧香祈福的人行个方便,还能赚源源不断的银子。”
住持干脆道:“六殿下还想要几尊佛像,请直言。”
“我一尊佛像也不要,就要建客栈,客栈的名字我已想好,就叫潭元寺客栈,由我亲笔题名,”华宗平凑过去轻声道:“赚的银子我们五五分。”
住持问:“六殿下是看中了其它之物?”
华宗平神采奕奕的道:“我就只看中了这片空地,要建一间客栈,在客栈门前立一块碑,让后世的香客们都知道是我的功劳。”
他是打算一直留在寺院中?住持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华宗平望着住持快步而去的背影,催促道:“你快些请示跟方丈,我明日就要贴征招公告了。”
住持进了如意宫,把六殿下要在寺院中开客栈的事一字未变的说了一遍,言毕,忍无可忍的道:“佛门清静之地,恕老衲再不能纵容六殿下为所欲为。”
甄太后想了想,命道:“即刻宣六殿下进宫。”
☆、第七八章
在绿意盎然的古梅树下,甄太后漫不经心的道:“他当真是享受赚银子的快乐,不喜皇权?”
甄璀璨不着迹象笑道:“本性使然,想必他有朝一日死也是死在银子堆里。”
甄太后轻饮着红枣茶,若有所思。
甄璀璨故作喃喃自语般的说:“只是让他当太子,他就逃至寺院。若是让他为皇,他会窜去何处?”
正说着,华宗平远远的来了,他一袭简约的僧衫,神清气爽,颇有松下之风的清逸,可见他在寺院里过得很惬意。
已是半年不见,他走入眼帘时,甄璀璨的心似浸入温泉般,暖暖的,泛着疼意。
华宗平缓缓走近,他余光扫了一眼日思夜想的佳人,她静静的站在树荫下,美丽如初。仅仅一眼,他便艰难的将视线移了开去,心中涩意顿起,连心爱的女子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多看几眼。
“孙儿拜见皇祖母,”华宗平深深跪拜,“万福金安。”
甄太后不露声色的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很不错?”
华宗平诚然道:“寺院中的生活比想象中的有意思。”
“使你宁可抗旨不遵?”甄太后语声沉了些。
“孙儿不敢接旨,”华宗平委屈的叹了口气,“册立太子事关重大,论立嫡有五哥,论立长有三哥,怎么论也论不到孙儿,孙儿无德无才无名,孙儿惶恐。”
“因此你宁可剃度出家?”甄太后有派人时刻盯着,半年的时间,无任何人去看望过他,他也未曾下过山。朝堂之上更是无任何人提起过他,仿佛他凭空消失也不足挂齿。
“比起当太子,孙儿宁愿当和尚。孙儿有自知之明,可不能误了国事前程,”华宗平认真的道:“孙儿可不想终日从早到晚枯燥的学习,被许多人盯着,困在太子之位上,没有了赚银子的时间。”
甄太后真假难辨的道:“你若不想当太子,我允许你在寺院里修行,度过余生。”
“多谢皇祖母,”华宗平欣然答应,“孙儿正要在潭元寺里开一间客栈。据孙儿发现,进潭元寺烧香的香客求子者颇多,孙儿还打算在西南处的那座山头建一个庙,供奉送子观音,必定香火不断,功德箱满装碎银。”
甄太后神色不明的望着他,看他的样子似是真的欢喜,他的心真如世人眼睛所见?曾经,她想被册封为皇后,却在皇上多次提出要册封她时,她佯装一次一次的推辞。真真假假的事做了太多,反而容易迷了眼睛。
华宗平的目光明朗,找到了很多生财之道,接着憧憬的道:“孙儿还想再建一座商圣庙,让那些商贩可直接烧香祈求生意红火。”
一片沉默。
甄璀璨捏着手指,她不能说话,说什么都会不合时宜。
半晌,甄太后温言道:“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能否不当太子出家为僧,要取得你父皇的同意。”
“皇祖母说的是,”竟是把此事推给父皇,父皇何来如此大的权力,华宗平只当信了,他如同看到曙光般的道:“孙儿会向父皇言明一切,也请皇祖母帮孙儿说几句。”
甄太后平和的道:“我已经劝你父皇另立太子,他不听。”
华宗平急道:“孙儿想即刻面见父皇,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很有把握使你父皇改变主意?”甄太后已作好了打算,“以死相逼?”
“不……不,孙儿可不想死,要活着。”华宗平连忙摇头,苟延残喘也要活着,“孙儿会发自肺腑的实话实话,请父皇体恤,孙儿会告诉父皇,孙儿不求太子之位,只求能亲力亲为的挣些银子。”
甄太后问出重点:“你挣些银子作何用?”
“千里之外有万棵金丝楠木需要照料,”一提到树木,华宗平的眼睛就发亮,“孙儿还计划种上万棵紫檀木、万亩果林。”
“要挣多少银子能养活好那些树?”
“要挣很多银子,”华宗平信心十足的笑了笑,道:“不过,待这些树木成材之后,孙儿就能赚很大一笔。”
甄太后道:“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会挣得很辛苦。”
“皇祖母说的是,”华宗平义无反顾的道:“能做平生所好是件乐事,无论多么辛苦都值。”
“我是有心成全,你父皇绝不会被说服,至少当下不会。”甄太后浅浅一笑,“你知道你父皇的脾气,很固执,只说一句不上早朝不问政事,当真就甩手了几年。别人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他是要把南墙撞出一个洞。”
华宗平顿感失落,面露茫然无奈之态。
甄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甄璀璨,甄璀璨不太确信的再次确认,见甄太后比划一个动作确定,便清声道:“璀璨倒有一个双全法。”
华宗平这才能顺势把目光望过去,又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温情。
甄太后道:“说来听听。”
“皇上执意要册立六殿下为太子,而六殿下又想挣银子,太后娘娘在其中颇为难,”甄璀璨正色的道:“圣旨已拟诏令已出,若是无故收回,有损华国的体面、皇上的权威。”
华宗平翘首以盼,直问重点:“有何双全法?”
“不如让六殿下空有太子之名,不必严格按照太子之规每日学习,留给六殿下足够的时间挣钱,”甄璀璨道:“待皇上发现六殿下的德才不足委以重任,朝臣也会劝谏,到那时,六殿下再顺其自然的请辞另立。”
甄太后满意的淡淡一笑,看到华宗平在琢磨,在犹豫不决。
甄璀璨轻步上前,离他近一些,声音不轻不重的道:“成为太子,天下人无不恭敬,岂不更容易挣钱,更能有挣钱的门道?当和尚有什么好的,当你真的剃了度,就会被困在寺院中,与木鱼经文为伴,可能老死也不得下山。”
她又走近一步,毫无留情的提醒道:“潭元寺的住持是看在太后的情面上让你屡屡得逞,你真以为凭你六皇子的身份就能在寺院随心所欲?妄想!”
华宗平忽然醍醐灌顶,眼巴巴的仰望着甄太后,不盛欢喜的道:“甄大小姐的双全法很妙。”
甄太后却不着急同意,在思量着,隐现为难的神态。
见状,甄璀璨再次充当说客:“太后您想想,皇上这些日总是问六殿下的下落,全无另立太子之意,何不让他顺心遂意。”
故意权衡许久后,甄太后才道:“就依甄大小姐的双全法。”
长荣五年,六月六日,六皇子华宗平正式册立为太子,授太子金册金宝。
得知六皇子华宗平被册立为太子,满城哗然,又得知是皇帝坚持拥立,满城更是哗然。
成为太子殿下的第二天,他就提意在潭元寺的西南处的祺山修建送子观音庙,理由道是顺应民心。获准后,太子殿下立刻去见工部尚书,命工部开始规划庙宇。他特别的上心,终日留在工部,盯着画师们画雏形图纸,跟工匠们选材挑料,忙得不亦乐乎。
待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建造寺庙时,他才放心的去京郊收摘桃子。
他早年种了百余亩地的桃子,今年风调雨顺大丰收,硕果累累。他率着太子府中的全部家眷浩浩荡荡出城,到了田地边,看着又大又红的桃子,可把太子殿下高兴极了,命所有人去摘树枝编筐盛桃。
亲自编筐?
太子殿下是省了买筐的银子,家眷们都苦不堪言,尤其是那批刚进太子府的男色女色们,个个细皮嫩肉的怎么干得了这种粗活,彼此使了个眼色后,皆都坐于树荫下动也不动。
进太子府可不是享福的,不愿意编筐?去砍树枝。不愿意砍树枝?去摘桃子。不愿意去摘桃子?绑起来跪在太阳底下晒,滴水不得沾,滴米不得吃,跪到愿意为止。
男色女色们被逼无奈,只有忍辱负重的干活,不仅要干活,还要干的比任何人多。
忙活了五日,终于把百余亩的桃子统统摘入筐中。
把桃子运回京城后,太子殿下要开始挣钱了。他让男色女色们把一筐筐的桃子卖出去,卖给京城-的名-门望族达官贵人,卖什么价随意,每日卖得银子最少者罚打扫两日院子。
打扫院子太丢人现眼,个个都宁可自己贴补些也要带回许多银子,如此一来,太子殿下靠卖桃子大赚了一笔。
华宗平也没闲着,他挑出最大的桃子装满筐,亲自送到了甄宅。
“这筐是我亲手编的,”他笑吟吟的拿出一个桃子,削着皮,“编得怎样?”
甄璀璨笑道:“心灵,手巧。”
华宗平抿嘴一笑,切一小块桃肉喂进她嘴里,又切了几块放进瓷盘中。
“真甜。”甄璀璨毫不夸张,桃子很脆很甜。
“是吗?让我尝尝。”他忽然欺身压下,偏头覆上了她的唇,轻撬开她的齿,去品尝她唇齿间的香甜。
她身子不稳的下滑,他顺手圈住她的腰际,把她怀里拉着,与他紧密的贴合。
这吻啊,热情,绵长,汹涌,渐入佳境。
两人的心都狂放的腾烧,熟悉的暖潮在体内横流,有一种跋涉千山万水后抵达终点的踏实,有一种神游浩大天地奇景的美妙。
他贪恋的汲取着她的甜香,温柔的唤起她的炽热,直至怀里的她柔若无骨。
在吻的催情下,又遇那奇异令他难自持的冲动,他的心房颤动,情-欲澎湃,不得不停住。他强作镇定将唇轻轻的移开,热乎乎的气息轻笼着她的耳廓,哑声道:“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