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情真意切的‘二嫂’,让宋倾城抬头去瞧郁承业,后者笑容真挚,但笑里又蕴藏着心事,因为担心父亲而心神不宁的状态,被他演绎的入木三分。
  病房里,只有郁承业在说话。
  “上个月我听到二哥你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去了医院,结果你刚好在做手术,也没见着面。”他的语气无奈又遗憾:“后来我挺忙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想再去看二哥,又听说你出院了。”
  说着,郁承业关心的看向宋倾城:“二嫂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上回我去医院看二哥,只在电梯里遇到二嫂,当时看着二嫂的样子,我特别怕你也病倒。”
  郁庭川在这时开腔,用兄长的身份和语气问郁承业:“纽约那边的学校马上开学了,是打算再休学一学期还是月底过去?”
  程宁接话:“月底就过去,回头请吴秘书帮承业买张机票。”
  闻言,宋倾城看向程宁纤瘦的背影。
  快六十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如果她没从郁菁那里知道郁承业的母亲是郁林江最早的恋人,单从对方的五官外貌来看,因为保养得好,加上仪态端庄雅致,很容易把对方误认为四五十岁。
  那边,郁承业继续道:“爸现在这样,我怎么能安心离开?”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
  郁承业坐在床畔,活脱脱一个没安全感的大男孩。
  沙发上,郁明惠听到这话,冷冷一笑:“爸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轮不到外面的私生子来捧灵位。”
  不管郁明惠有没有指桑骂槐,她这句话出口,除了她自己和郁祁东,其他人都难逃一个‘心怀鬼胎’的名头。
  郁明惠最瞧不惯的,就是那个老三儿,刚想再讽刺几句,郁祁东已经截断妹妹接下来可能更难听的话:“爸现在好好的,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先回去。”
  看了眼同个娘胎里出来的大哥,郁明惠哪怕不高兴,也没再继续闹。
  反而是郁承业,突然低声说:“我知道是我去公司实习的事让三姐你不高兴了,还有纪董和王董提议我做恒远总裁,我也是事后才知晓的,我不清楚两位叔叔伯伯怎么会想把那么重的担子交到我身上,在咱们这个家里,我是最小的,恒远这么大个集团,一直是爸在任劳任怨的管着,大哥当年出事,二哥接手过去善后,摆在两个哥哥面前,我自愧不如,又怎么会没那个自知之明去争抢什么。”
  说着,郁承业用手腕挡住眼睛,努力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大哥醒来的时候,我高兴得整晚睡不着,后来听说二哥住院,我整个人都懵了,二哥生病都不告诉家里,看到报纸上说二哥得了胃……我真的,很怕二哥出什么意外。”
  宋倾城看着郁承业因为抽泣微颤的肩膀,要不是见识过他另一面,差点就信了他现在表现出的人畜无害。
  在场的,没有谁是傻瓜。
  不管是郁庭川还是郁祁东,或者是郁明蓉三姐妹,没人会把郁承业这些话放在心上,要是有谁当真了,现在就不会是郁承业在唱独角戏,看到弟弟这么伤心,作为哥哥姐姐早该出言安慰。
  至于郁承业是演给谁看,宋倾城把目光投向郁林江,也扫了一眼程宁。
  “二哥从恒远离职,外面的说法各种各样,明里暗里在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我和人争论,反而让人家看了笑话,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哥哥姐姐们反目成仇,特别是二哥,真的教了我很多,我一直记着,小时候我掉进动物园的虎山里,最后是二哥救了我。”
  郁承业擦掉眼角的泪,鼻子和眼周红红,他看向靠在床头的郁林江:“爸,二哥今晚来了,真好,咱们一家人,还是像以前那样。”
  “好好的你哭什么。”程宁开口:“把你的脸擦一擦。”
  “我没哭,我就是太高兴了。”
  郁承业说着,实在没忍住,鼻涕吹出了泡。
  宋倾城:“……”
  郁林江叹息一声,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递给郁承业:“多大的人,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见郁林江真的吃这套,宋倾城甚至想,自己要不要跟着哭两声。
  反正……病房里除了郁承业,就属她的年纪最小。
  只不过有些事,如果换做是去年这个时候,她或许会去做,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有那种需要钻营讨好谁的心理。
  郁承业一场痛哭结束,迎来曲终人散。
  临近晚上11点,郁林江脸上流露出疲态,也就没再留人。
  夜里,自然是程宁留下来照顾。
  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郁林江又叫住三个儿子,宋倾城只好跟郁明蓉她们先出去。
  郁宁娴的丈夫已经过来接人,郁**从病房出来就风风火火的走了,郁明蓉知道郁庭川不会放心宋倾城独自待着,正打算作陪,宋倾城却道:“我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不乱走,没关系的。”
  郁明蓉家里还有孩子,晚饭有家政帮着做,但晚上只有孩子一个人,六岁的孩子,面对空荡荡的黑屋子,再早熟都会害怕。
  就在这时,程宁掩上病房的门出来。
  瞧见走廊上的宋倾城和郁明蓉,她猜到怎么回事,主动开口:“明蓉要不先回去。”说着,程宁看向宋倾城的目光亲和:“我听林江说过你的名字,是叫倾城吧?庭川过会儿才能出来,你如果不介意,我陪你在这里等着。”
  只是等个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宋倾城点了点头。
  郁明蓉离开后,走廊过道上显得愈发安静。
  过去片刻,程宁先开口:“刚才承业的样子让你看笑话了。”
  宋倾城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意思,也就回了句场面话:“能理解,毕竟受伤的是他父亲。”
  “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哭给我看的。”
  闻言,宋倾城转头看程宁。
  ------题外话------
  郁承业: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第432章 我会把股权托管转让给庭川
  程宁被宋倾城拿目光直视,没有流露出不悦,只是浅浅的莞尔,眉里眼间的温柔,不像是做戏做出来的。
  “我生承业的时候,年纪不小了,原先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
  程宁说着,不由缅怀起往事,话音落下,她继续道:“生产那年我大出血,差点要了命,后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更看重,虽然他父亲平日里对他很严厉,我也想把他教成知进退明得失的人,但结果好像不怎么如人意。”
  宋倾城没有接腔,却也从程宁的话里听出来,程宁显然清楚儿子的性格,不像他自己在病房里自己说的那么赤子之心。
  郁承业为什么要这样哭给母亲看,宋倾城猜到了个大概,心里隐约有好奇,但因为程宁的身份,她不曾主动和对方深入交谈,尽管程宁看着温善体贴,宋倾城依旧有所保留,无关乎瞧不瞧得起,只是郁家环境复杂,她不想自己的随口之言在某一天影响到郁庭川。
  程宁活了几十年的人,多少知道宋倾城的顾虑,没有强迫她必须和自己聊天,而是兀自道:“有些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挺后悔和承业的父亲重新在一起。”
  “……”
  宋倾城正想着这话几分真,程宁又说:“只不过,有的事错了就是错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这些年,我教导承业最多的,就是让他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去拿去抢不属于他的东西,学会随遇而安,在我这个母亲面前,他向来乖巧,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但转身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不属于郁承业的东西,指的是郁家的家业。
  宋倾城听到程宁这些话,自然而然想到郁庭川身上,也想到郁庭川从恒远离职的事,不管郁庭川先前做得多好,在有些人眼里,他是郁林江生在外面的孩子,如今郁祁东醒了,让出恒远老总的位置,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结局。
  程宁有短暂的停顿,然后解释:“我说这些不是在暗示什么,也没想过挑拨谁和谁的关系,确实只是我的心里话。”
  “人年纪越大,越喜欢追溯过去的记忆,心态也跟着发生变化,几十年前,我和林江再相遇,他的的确确是已婚状态,我抢了别人的丈夫,并且生下一个孩子,这些错误的证据,不是争辩两句就能抹去的。”私宠天价影后:老公太腹黑
  程宁道:“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虽然承业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有怨,要不然,他不会想在郁家的事上处处插一脚。”
  宋倾城终于说了一句:“每个人的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婚内出轨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在宋倾城心里,甚至有着很重的排斥,但是婚外恋的产物,不能简单用对或错去评判,每个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最初都没染上善恶,有错的是他们父母,不该让孩子来承担这部分的过错。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恐怕没有孩子愿意做私生子私生女。
  即便他/她的生父富甲一方。
  程宁默了会儿,开口:“三月的时候,承业好几天没回来,他被他二哥打得鼻青脸肿,躲着我不敢回家,以为我就不会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事,其实不用我去打听,自然有人会来告诉我。”
  宋倾城安静听着,大脑里却开始思考程宁说这些的用意。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朝陌生人敞开心扉。
  或许这些对程宁来说,不是多么忌讳的话题,但像这样娓娓道来,即便对方有所图,也不算没有用心。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他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
  宋倾城没急着接话,又听到程宁在旁边说:“他读小学的时候,在老师眼皮底下,拿了家里吃不完的零食卖给同学,挣了钱自己跑去游戏厅玩游戏,脑子转得快,不代表转的也灵,家里给他买吃的,五块钱一包的饼干,他卖给同学一块五,每回去超市都拼命往购物篮里搬零食,改天再拿去学校卖掉,还当自己坐的生意没成本。”
  “孩子小的时候都顽皮,犯错在所难免。”
  宋倾城这样说,不是帮郁承业,纯粹想讲句实话。
  程宁闻言却摇了摇头:“哪怕他长到现在,该犯错的仍然在犯,他偷偷学人做生意,看着恒远有个项目的设计图纸好,拿了就给别的设计师参考,这种事他大哥或二哥在22岁的时候肯定不会做。”被卷入宫斗的死宅你伤不起[星际]
  “如果真把恒远交给他,不用几年就会被人骗得一无所有。”
  因为熟知儿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性格,现在他各种找事,不过是憋着一口气,生怕恒远不会更乱。
  程宁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如果旁边坐的不是宋倾城,她不会讲出这些家事。
  过了会儿,程宁道:“说起来,庭川以前和我住过两年,后来我有了承业,在我生下孩子半年后,郁老让林江把庭川送回郁家,当时我以为林江的父亲不喜我照顾庭川,怕我亏待孩子,后来林江告诉我,是庭川自己给郁老打的电话,让爷爷来把他接回去。”
  宋倾城听到关于郁庭川的事,情绪有所触动,程宁的声音再度传来:“不管怎么说,承业理应和他二哥更亲近些。”
  程宁有停顿,随后又说:“有些事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庭川那时坚持要回郁家,是因为他妹妹在那里,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妹妹只有两三岁,他和我待着的那两年,心里一直记挂妹妹,却从来没和我或者他爸爸提过。”
  这番话毕,程宁缓缓的道:“承业一直想要我手里的恒远股权,林江当初给我的时候,在合同里明确规定不允许我转卖,所以这些年我都是交给信托机构在打理,最近承业有意无意让我换一家信托公司,我明白他在想什么。”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宋倾城的眼神亲善:“我这两天正在联系律师,接下来要是不出意外,我会把5%的股权托管转让给庭川。”
  ------题外话------
  这两天有些累,加上白天有事,已经34个小时没合眼,_〔:3」∠〕_今晚只能能少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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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3章 人都是自私的,却也有偏心
  对上程宁的目光,宋倾城倒不知该怎么回答。
  程宁要把股权交由郁庭川来打理,而不是交给自己的儿子,也没有给郁家其他人,无形之中透露出的信任,让宋倾城判断不出真假。
  “庭川的为人稳重,这些年我看在眼里。”
  程宁又开口:“不交给承业,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他拿了股份去胡作非为,恒远是他父亲那代人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走到今天不容易,他不像两个哥哥那样出息,既然帮不了他父亲,也不该净拖后腿。”
  宋倾城接了这句话:“庭川已经离开恒远,比起他,有人或许更合适来接管那些股份。”
  听出她的言外意,程宁静默片刻,然后才说话:“人都是自私的,却也是偏心的,庭川当年被带到我面前,已经有十岁了,哪怕我们没做成母子,终归是有过渊源,也比别人多了些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