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怀法推门进来,仔细一看,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这些日子他每日都要向怀觉汇报丞相府的情况,“主上。”
禅房内阳光满室,坐在案前的人被升起的茶水雾气迷了眉目,仙人一般的姿容更加扑朔迷离,“她没什么事吧?”
说实话,怀法并不想自己的主上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打乱了计划,他自然清楚罗十月在丞相府发生的一点一滴,但是....怀法稍一犹豫,随即回道,“一切正常。”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怀觉的声音,怀法垂着的头颅一直保持汇报的状态。
“啪嗒”一声轻响,茶盏被放在了桌案上。
怀觉站起身,将半开的窗子推得大开,迎来更盛的日光。清隽的人淡漠开口,“本王向来不喜自作主张的手下。”
☆、脖子以上,绝不犯规
宣州王在怀法印象中从来都是一个堪当大任的人。他隐忍,堂堂皇位继承人蛰伏在这清规戒律的佛寺中整整十年,他比真正的僧人过得还要清苦;他谋略在怀,亲眼看着禁庭中的那一对男女挥霍他魏家的天下,而他咽下这耻辱,将自己埋进泥土中,用十年时间让自己深深扎根,羽翼逐渐强势丰满,试问有几个人能够忍辱负重到这般?
可是他现在却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分了心,怀法心中不甘也不愿让这样一个英雄因女色而气短。
“怀法,你跟在本王身边少说也有十二年了。本王想做什么,你应该清楚,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也不可能有人拦得住。”
怀觉站在日光中,披一身盛光看着他,“可以放心了?”
怀法深吸一口气,“属下死罪。”
“罢了。说说吧,她出什么事了。”
怀法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丞相府中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本以为王爷会发怒,毕竟那千里雪今夜要侍寝的。谁知道,他竟看到王爷嘴角挂了一抹温和的笑,从未亲近过女人的怀法一时竟看不懂了,自己的女人要被人睡了,王爷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那感情也不过尔尔?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怀法头一回莫名其妙。
丞相府中各怀心思,萧弁要她今夜就侍寝,分明是已经对她起疑。若是她敢拒绝,那便是心中有鬼,下场一定不是现在坐在梳妆镜前发呆。若是她不拒绝,身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剥了衣裳根本骗不了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罗十月看着镜中女子,侧脸微肿,只有眉心的莲始终盛开如初,花瓣越往顶端就愈发娇艳。那一份执着的美,永远静静的伏在碧波之上,顾影自怜。十月打开眼前古朴的妆盒,只见其中盛放的根本不是胭脂水粉一类,而是各种易容所需的精巧工具。为今之计只有将后背的伤易容遮盖。
可是做起来却是难于百倍。
十月将衣裙解开,拆了伤带,露出受伤的后背。前后两面铜镜将整个后背暴露在她的眼前,狰狞的伤将原本光洁的皮肤毫不留情的破坏。伤口比较长不说,更重要的是伤在后背,反手而动,根本不能做到无瑕疵的遮掩。伤疤狰狞,周围的皮肤仍旧有些红肿,她要做的工作太多,反手不便,经常扯动伤口。
十月咬紧牙关,不多会儿的功夫鼻尖上就因为疼痛渗出汗珠。
半个时辰过去,进展太不顺利,伤口被不小心挣开,在流血。十月趴在梳妆镜前,额上满是冷汗。她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种情况下给后背易容根本就是在难为自己。若是天音在就好了,还能帮个忙,她咬咬牙,不知道这个混蛋现在跑哪里去了。
房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罗十月猛然拉起自己的衣裙转身,目光凛冽地看向架子床里侧的阴影处,一声低喝,“谁?”
阴影处没有动静。
究竟是什么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她的房。十月警惕地抓起梳妆盒中的数枚银针,另一只手将绦带系好,缓步逼近架子床。就在她神经紧绷的时候,房中弥漫出一种甜甜的馨香,只闻上一下便觉不对,罗十月急忙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可是俨然已经晚了。身体酥软地根本不听自己使唤,逐渐软作一滩泥浆,浑身力气散尽。模糊倒下时,有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阴影处出现,一步步向她走来,那身影竟幻化为两道、三道...迷花了她的眼。
十月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向自己,任他将自己抱起来,放进床榻之间。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人通身雪白的衣袍,戴一顶幂篱。她猜不透这人想干什么,只看他慢慢低下头来,罗十月拧了眉,只等着这人的幂篱掉落,露出真面目。
却不想,一只如玉的手扣上幂篱的边缘,主动摘下那碍事的幂篱。十月努力睁大了眼睛,就等着看这人究竟是谁。可他竟是个奸猾的,就在幂篱完全摘下之前,吊足了看客的胃口,另一只手却毫不商量地捂住了她的眼睛。罗十月嗓子里发出生气的哼唧,但全是无济于事。
想自己行走刀山火口多年,如今竟落得个任人鱼肉的下场,可恨!
嘴唇上忽然印上来个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是温热的。
十月皱眉:娘的,搞什么鬼?
下一瞬,竟然有东西滑进她嘴里,湿湿的、滑滑的、还有点甜,在她嘴里搅动。罗十月没遇过这么诡异的行刺,她眨眨眼.....脑子轰然炸开!
靠!舌头!
十月的眼珠在那人掌下躁动不安:我一定要杀了这混蛋!
十月的身子试着动弹,却被那人单手搂进怀里,身体贴着身体,混着轻微的摩擦,唇齿相/交发出羞/耻的“啾啾”声,罗十月脸上爆红,怒火攻心,身子都在发抖。那人发现她在抖,只是略作停顿,而后安抚性地亲亲她。随后转换阵地,在她那被打肿的侧脸上反复缱绻,亲吻一路往下,停在颈窝附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里,罗十月浑身泛起了鸡皮,积攒了一辈子的脏话在脑中翻腾了好几遍。
这是她这一辈子遇到的最他娘可怕的偷袭,做了半辈子杀手,竟落到了采花贼手里!
罗十月瘫在褥子上的手微微捏起一个弧,药物作用,她已经连拳头都握不起来了。她再强悍也只不过是个姑娘,两行清泪缓缓落下,那人竟停止了动作。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一方细纱覆在了十月的眼睛上,眼前白茫茫一片,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她像条脱水很久的鱼一样,被那人翻过身来,十月心底一惊。
因为那人在褪她的衣裳。
她却只能在心底叫嚣着发誓一定要宰了这个人。
衣衫被褪下,后背光溜溜地呈现在空气中。
罗十月极度羞耻。
却听见那人起身,马上又回来。后背被轻轻涂了什么,凉丝丝的。那神经病在她后背上忙碌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再也没有半分逾越。十月心思百转,一直在等着恢复体力。可恨这人身上也是那股甜丝丝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可她总不能不呼吸,是以,一个多时辰里,她全程都是软趴趴的。
那人好像忙完了,重新将衣裳给她穿好,也不将她翻过来,就那么让她趴着。
如此孟浪的行径.....罗十月所认识的人中,实在想象不出谁敢这么对她。脑中将可疑人筛了个遍,天音从小就骚气,可是她了解他,以他的心气儿绝对不会做这么...低三下四的事出来;和尚就更不可能了,被她看两眼都脸红;周宗凡?那个黑脸木头打死都不可能!
那究竟是谁?
罗十月头昏,竟真的昏昏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房中的香味早就散了。动了动手脚,除了有些酸软,行动不受限制。十月撑着床面坐起来,一把撕下覆在眼睛上的薄纱。自她有自保能力以来,头一回被人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轻薄,简直怒不可遏,越想越气,胸口因为动气而剧烈起伏。
拿过铜镜,她要看看那人在她后背上干了什么。这一瞧,却当真叫她大吃一惊,光裸的后背上哪里有伤?半点伤痕都没有。
“怎么可能....”
十月不可置信,反手轻轻按压,伤口位置的疼痛提醒她这是真的。
这个人,这个人绝对是她认识的!也绝对了解她的遭遇!更清楚她的计划!
他娘的,这是谁?
想到自己被轻薄,还有那股子甜味....
“姓天的混蛋!是不是你!?”
远在城郊湖边的天音,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墨笛忙替他披上斗篷,“公子可是着凉了?”
天音将斗篷拿开,他才吃了酒,这会儿身上燥热着呢,“你看你家公子像是着凉的模样?指不定是哪家的美人想本公子了。”
墨笛将斗篷重新收起,“公子,我们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月姑娘那边迟迟不动手,会不会夜长梦多?”
天音懒懒散散地靠在柳树下,眼尾倾斜,睫毛淡扫。天音长了一张天生的狐狸脸,一颦一笑都是风骚配风情,拿捏着那日从罗十月身上抢来的貔貅玉雕,哼哼唧唧,“担心什么,本公子帮她已经够多了。任务是她的,我可不想再多管闲事,反倒让人家嫌弃。有这时间还不如养一身懒骨头,好好欣赏一番眼前的妙景,不久之后回了芜水想见也见不到了。”
墨笛乖巧的应个是。
☆、良民只描写脖子以上
天色将晚,丞相府各院陆陆续续掌了灯。悲翠园灯光大亮,朝三暮四备了热汤浴,“姨奶奶,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先沐浴吧,路七方才过来传话说丞相公事已毕,说话就过来了。”
十月因着白日里发生的羞耻之事,心情颇为烦躁,对于朝三暮四的话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个丫鬟也不敢多言,以为她是为丞相的那一巴掌心情低落。
暮四呈上了一小碗杏露栗子羹、一份桃酥小点,请她垫垫肚子。她方才听说前院好像已经传过晚饭了,也不知相爷过来后姨奶奶还能不能有空进食。两个丫头一个挽了浴袍和披风,一个端了玫瑰干花瓣和皂荚球进了浴房候着。
沐浴时十月没让朝三暮四伺候,一个人坐在浴桶中。水温刚好,热而不烫,雾气氤氲,整间浴房朦胧温柔。可是罗十月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今日那人的唇舌遗留的触感。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白日里那个人温热的唇轻触她的,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反应,之后胆子越来越大,将她的嘴唇啃咬一番竟然食髓知味,一路闯进了口中。那条湿滑的舌头最初时是笨拙地,颤巍巍的,留下甜甜的味道。隐约间她貌似听见那人发出隐忍的一声呻/吟,继而辗转、碾压、追戏......最后它不甘寂寞似的,由一条抻头探路的小蛇骤然转变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啸天龙,让她在狂风骤雨中颠簸....
只想想双颊都发烫,十月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埋入了水底,她得冷静冷静。
萧弁过来的时候,罗十月独自坐在梳妆镜前。这一回,她没有像上一次那般盛装以待。半干的长发散开,垂在身后,身上只着曳地纱,轻飘飘的,吹口气都能魂散。只一个背影,竟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铜镜中出现萧弁的影子,相爷伸出一只手,自十月身后抚上她的左脸,那里今日被萧弁刮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挺狠,至今还有红肿的痕迹。相爷的眼睛却是看着镜中人的,佳人粉黛未施,容颜素白,只朱唇着色,眉心婉约,相爷是男人,不能不承认他确实有想狠狠□□一番的冲动。抚在十月左脸的手,力道适中的揉捏,“还疼吗?”
罗十月从镜中瞥他一眼:你特么让我刮一巴掌试试。
萧弁忽然将其打横抱起,十月受惊于他的孟浪,猛一抬眼对上萧弁的眼睛,他颜色阴沉,就好比暴风雨前的阴暗天境。
十月有些排斥,她就奇怪了,她方才明明没有惹他,怎么脸又黑了。
萧弁将十月压进被褥间,大男人身体重,罗十月一时喘气困难。因着萧弁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朝三暮四两个丫头特意多铺了两层新棉褥子,躺上去绵软的很。萧弁的眼睛漆黑,盯着她的时候恍若两湾深渊,深不见底,根本看不清深渊中藏着什么。罗十月着衣不多,二人紧密相贴,这种毫无距离的尺度,让她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亲吻过自己的温柔唇舌。面对即将发生的事,十月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些许畏惧。
心底想什么,往往无意中就会表现出来,手上略微推拒。萧弁却忽然笑了,抓住她欲拒还迎的手,“怕了?你不是很能耐吗?别用这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本相。”
他说的是。
箭都已经在弦上了。
两条藕臂从广袖中娇媚而出,缠上萧弁的脖颈,“谁说我怕了?丞相也知道我没有别处可去,今夜跟了相爷...”指尖缓缓抚过萧弁的耳畔脖颈,一路滑到他月匈口,沿路点火,眼儿媚,声音也掺了清露,“....相爷可要好好...待人家。”萧弁未动,眼神却越来越晦暗,“那便让本相瞧瞧你有没有资本继续留下。”
一声娇笑如春水入池,绽起水花,“那便来看~”
十月抬首主动送上红唇,却被萧弁以手指压下,“日后不要涂这些,本相不喜。”
十月心中一凛,唇上的口脂可是被她加了料的。忽然辗转一笑,红唇印在萧弁的侧脸上,对他挑衅一笑,“喏,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腰上忽然被大力一捏,萧弁勾唇邪笑,“不知天高地厚,本相看你是不想活了。”
罗十月活脱脱的色/胚上身,学着天音的样子,风骚地勾唇,“奴婢等着相爷让奴婢死去活来....”
萧弁浑身一颤,被她这风尘十足的勾/引当真勾出了火,眼底风云变幻,猛然出手,帷幔缓缓落幕....
狭小空间内热情似火,薄纱半落,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萧弁循着这周身的香气,埋入美人颈窝间,手上探入纱衣底部,缓缓爬上那光裸的脊梁。十月微微睁眼,分明地感受到萧弁在她后背上的那一丝停顿,届时她眼神清明,眼底划过笑意:.....老狐狸。
萧弁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的凛冽慢慢后退,他抬首,伏在罗十月上方。眯眼看着这衣衫半落,眼神迷离,显然正沉浸在鱼/水之欢中的女子。这份火热,着实让正处血气方刚年纪的萧弁情不自禁,他退了自己的衣裳,任自己与她肢体/纠缠。
外面烛光静好,十月明显感觉到萧弁与方才的试探不同,他动/情了,手上毫不留情的撕扯她身上那原本就单薄的纱衣,粉蓝底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罗十月双手柔若无骨地抚在萧弁的后背上:男人果然都不能免俗。
她轻笑,“相爷....”
夜色渐浓,摩诘寺中的僧众正在做晚课。
怀觉一身素白,独立在菩提树下,月光如练,住持披一身月华,颀长的身姿宛若天外来客。可是今夜的怀觉显然不似以往的温和脱俗。他的眉心拧作一团,望着玄月的眸光深沉,有时他会问一声身后的怀法,“什么时辰了?”
怀法:“快亥时了。”
怀觉捻动手中的念珠,安抚那颗躁动不安的佛心:时辰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