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秋过来见他, 显然不是为了跟他叙旧。
差不多一年多以后, 我收到了一封信。
陈西河顿了顿,将放在一边的文件夹放上桌,翻开推到林见秋的面前, 接着说下去。
比当初结案时,警察发现的遗书还要往后一些, 我想办法去做了鉴定,那封信才是他们生前的绝笔。
作为自杀证据的遗书也只有一页,根据推测实际上应该还有前面的一页。
然而笔迹证明那时林父精神状态不稳定,自己撕掉了也不是说不通。
结论在留下来的那一页, 他们说自己肯定还不了那么多欠款,活着只会让债务越滚越多, 还会遭人怨恨, 不如以死谢罪,只希望那些人不要去过度为难他们的儿子。
不负责任。
但看起来是处在极端的绝境情绪之中,做出冲动之举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
债主们只希望他们能还钱,自然不会去害死他们。
所以关于这起自杀案件的调查就不了了之, 并没有人再去怀疑什么。
也包括陈西河。
陈西河一开始只觉得可惜,直到他找到那封信。
差不多是林父林母自杀一年多之后的事。
陈西河一直记得两位恩人过去的恩情,在两人过世一年多以后, 恰逢清明节他路过林家的老宅附近,想起过去,便上门祭拜。
林家老宅废弃已久,只在林见秋年幼时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举家搬到了市中心。
林父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老宅还有几分感情,偶尔也会回来转几圈,看望一下以前的朋友和邻居。
直到后来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日常越发忙碌,也就渐渐回来的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周边的邻居也都因为拆迁相继搬走,只剩下已经残缺的老房子。
直至现在的林见秋穿越过来,原主也没有再回去看过。
陈西河拿到那封信也只是巧合。
他上门的时候只带了一束花,在门前静站了片刻,一个年迈的老奶奶晃晃悠悠地出门晒太阳,就这么看到了他。
老奶奶年事已高,自言命不久矣,死也要死在家乡故土,便留了下来。
不过那时候她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视力也不好,模模糊糊地看到个人,就把他当成了林家的儿子。
你怎么才回来?
你爸妈给你留了东西,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那些絮絮叨叨的话里大致是包含了这两句话的。
陈西河本只是做做样子,免得让神智不大清楚的老人不高兴,然而照着老人随手所指的方向,他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个小箱子。
箱子有密码锁,陈西河带回去之后试了很久,发现是林见秋的生日。
里面是写给他们儿子的信,还有一些遗物。
那封信的落款日期要比遗书的晚一些,也全然没有提及过关于绝望的字眼,只是一些对儿子的鼓励,让他好好上学,未来好好生活。
只有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些端倪。
他们说如果他们回不来的话,让儿子去找某某人,他们之间有过交情,可以帮他度过难关。
打定主意要自杀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如果我们回不来这样的话的。
比起自杀的意愿,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预知和抵抗的危险。
陈西河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箱子交给林见秋本人。
在他下定决心之前,他又去了一趟林家的老宅。
他想去找那个老奶奶再打听一下细节。
然而等他到的时候,老奶奶已经去世了,操办着后事的家人对于林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同时得到的还有将附近房屋彻底推平改建的消息。
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跑这一趟,哪怕来得早或晚一点,都没有办法找到这些隐晦的线索。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参加完老奶奶的葬礼之后,陈西河就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那时候林见秋已经跟了叶临云,陈西河暗中见过他,看到他摇尾乞怜的模样仍旧是失望不已。
他不觉得林见秋会有那个心力和精力去调查父母死亡的真相。
而且可能会有危险,也会打草惊蛇。
然后就是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陈西河慢慢找到遗失的线索和证据,最终拼凑出了真相
林见秋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自杀。
当年公司出问题是因为有人挪用了公款导致资金链断裂,之后这个人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你父母头上,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陈西河用指尖点了点某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是从一张合照上剪下来再复印出来的,上面的女人神情懵懂,天然的自带着一种无辜单纯的感觉。
林见秋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据说她是你母亲年轻时候的至交好友。陈西河解释道。
大学一毕业她就被父母绑回家置换了彩礼钱,等到儿子十几岁生活能自理,才想办法逃了出来。
后来你母亲在出差的路上遇到劫匪,正好被她救了一命,她们都觉得是缘分,你母亲既感激她又同情她,就让她进了公司。
她一共在公司呆了两年,前面一年多都很安分,也可能是没人觉察到她动了什么手脚。
之后短短半年时间里,她诱导你父母做了不合理的巨额投资,以儿子病重为由借了大笔的钱,掏空了公司的一个账户,并且借你父母的名义骗了别人很多钱。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到如此地步的。
更何况那时候她孤身一人至少对外来说是如此。
一个刚刚逃离不幸婚姻的独身女人,又是林母的救命恩人与好友,没有人会轻易怀疑到她身上去。
即便后来有所觉察,林父林母都已经自杀谢罪,这个女人的存在便再度隐身了。
林见秋见过类似的案子。
说得直白一点,这个女人就是精心谋划了骗局的骗子。
但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大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的。
她的丈夫是她的同伙吗。林见秋喃喃自语,应该还有别人。
对。陈西河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父母原本以为她是真的走投无路,加上救命之恩,一开始只是让她把钱还回来。
那个女人很会演戏,一直在装可怜,或许还用你威胁了他们,拖延了一段时间。
后来你父母清醒过来,准备报警的时候,那个女人把他们叫了出去,和她的丈夫一起将他们从楼上推了下去。
不过那到底是他们蓄谋已久,准备杀人灭口,还是在见面之后因为一言不合发生口角,才一时冲动推人下楼,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所有的亲历者都已经不在了。
陈西河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足以向警方申请重新立案的线索和证据。
然而调查刚进入起步阶段,他们就得知凶手已经死了。
那对夫妻骗了钱之后就远走高飞,去了另一个很远的城市,自己开了公司,但是有人掌握了他们犯罪的证据,一直借此要挟他们。
离开没多久他们家遭过一次贼,丈夫怀疑妻子串通外人,一怒之下将她打到瘫痪,他自己也受了不太能见人的伤,之后一直在偷偷治疗。
妻子自那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两人的关系变差了,经常吵架。
不过可能是为了财产,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婚。
没两年丈夫出了交通事故,急救的时候妻子拒绝签字,医院只能保守治疗,没多久就死了。
只剩下妻子一个人的时候,她受不了被人长期勒索,最后也自杀了。
两人共同谋划诈骗害人的证据还保留着,但是凶手已经死亡,自然也无法再去追究他们的责任。
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陈西河拿出一张卡,推到林见秋的面前:这是追讨回来的一部分钱,剩下大部分都被他们花掉了,或者打到了国外的账户里,这么多年转了好几道,想再追回来已经不太可能了。
国外?林见秋问道,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孩子吧。
对。陈西河点了点头,算起来应该也没比你大多少,不过很早就出国了,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他父母,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们家里也没有照片,不过那个孩子应该是随他父亲姓贺。
贺?林见秋心头微微动了动。
有那么巧吗?
或许是他多想。
光是在云城,姓贺的人也不少。
我倒是希望你不要见到他,跟那家人纠缠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陈西河提醒他。
为什么这么说?
那家人根本没有廉耻之心。陈西河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厌恶的神情。
他们家邻居都说经常听到他们夫妻诅咒姓林的不得好死,觉得是林家人害得他们走霉运,落到那种地步。
明明是杀人犯,却还是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越泽那条线跟秋哥这边是平行的,说白了这两个人现在其实没啥关系,只有身边有一个交集人物而已
剧情里的原著就是齐越泽在自己家因为血统不正受迫害,回国后搞事业打脸逆袭顺带逗猫逗狗(bushi)谈个恋爱的故事,现阶段提到他的剧情都是他在自己主线里逆袭打脸的部分,暂时跟主线无关,所以不会细写
如果不是因为前面挖了坑,后面可能都不会太提到他
总之关于齐个人的线随便看看就好了,毕竟大部分其实都是商战相关作者不会写(划掉)对本文的主线没啥影响
如果有人对他有兴趣的话后面就在番外补一下,没兴趣的话我们就愉快地略过他吧,笔芯
第110章 110
齐越泽挂了电话, 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在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要应付幼稚的恋人,即便是对他而言,也会感觉到头疼。
邱谨言注意到他的神情, 不由露出几分遗憾的神情:抱歉, 这次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齐越泽点点头, 反过来宽慰了她两句:没关系, 毕竟踩到了你的底线, 我能理解。我会再想想其他办法的。
邱谨言脸色有些复杂。
齐越泽难得主动开口求她帮忙,如果她回去跟舅舅家说几句软话,卖个人情, 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偏偏最近她跟沈家闹得僵,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是因为邱添韵的事。
我曾经答应过妈妈要好好保护小韵。邱谨言声音低沉, 当初也是妈妈把小韵带回来的,他们明明也知道,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死了就死了, 谁在乎呢。
要是真死了,那还真是皆大欢喜了。
真可惜, 怎么没死掉呢, 竟然被救回来了。
不止那些不成器的堂兄弟,就连她的外公也并不反驳,他们确实不喜欢邱添韵。
可从他们的立场来说,这样的恶意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邱添韵被安上私生女的名号, 倒推回去就是出生在邱谨言的母亲过世之前,也就是在她和邱教授的婚姻存续期间。
这是赤|裸|裸|地打沈家的脸。
哪怕那个孩子当初是邱谨言的母亲要求领回邱家的,沈家人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好感。
只是以前最多只是无视, 如今邱谨言才敢确认,他们是真的恨不得邱添韵去死。
齐越泽问她:他们都不知道真相吗?
邱谨言摇了摇头:只有外公知道。
齐越泽: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关于你妹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事?
邱谨言:父亲和外公都准备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宁愿认下出轨和私生女的名号,也坚决不澄清这件事,放在哪里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何况出轨的事根本子虚乌有。
别说邱妹妹跟邱家有什么血缘关系,她生母跟邱教授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没有丝毫爱慕之心。
只是因为年幼的邱添韵太可怜了。
邱谨言的母亲见过她一次就动了恻隐之心。
邱教授将邱添韵母女带回邱家,也完全是因为亡妻的遗愿。
但不知道从何时起,所有的知情人都对真相保持着沉默。
就连邱添韵自己,至今也以为自己是私生女,所以之前才会被姐姐讨厌。
为什么要隐瞒真相呢?
防止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也许。
是亲姐妹的话,就不会想太多了。
那只隐瞒她一个人不就好了,连其他走得近的亲人也要一起瞒住吗?
邱谨言没有接话。
她盯着面前的杯子,看到杯壁上映出自己的倒影,她苦笑了一下。
或许也是在提醒我吧。
不可以想太多,无论是不是仅因同情和怜悯而起。
她们是姐妹。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沉默。
齐越泽看了邱谨言一眼,见她情绪稳定,便看向门口:进来吧。
贺衔华从门后面探出头来,乖乖跟两人打过招呼,又用有些为难的神情看了齐越泽一眼。
齐越泽问:出什么事了?
贺衔华干笑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音量:我在对面的商场看到叶二少了。
肯定不止如此。
看到贺衔华尴尬的神情,齐越泽的眉头就不自觉地跳动了两下。
然后呢?
那个姓林的也在。
贺衔华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齐越泽的神情,声音越来越小。然后他们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