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战个痛快!”王洵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双腿一马镫,瞬间提速。人和坐骑就像一道闪电,直扑艾凯拉木。
虽然事先有所戒备,故意跟王洵保持了近百步的距离。可艾凯拉木却没想到,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年青人说翻脸就翻脸。想要招呼人上前护驾,已经来不及。只好大吼一声,拨转便走。
他是受了对方偷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旁观者看来,却是主动邀请对方单挑在先,随后却又临场胆怯,逃之夭夭。唐军侧翼的部族武士们唯恐天下不乱,登时齐声大骂,数落艾凯拉木的无耻。大食军一侧,很多将士却是羞得把头扎进泥土中心思都有了,根本不敢直接还嘴。
眼看着艾凯拉木就要被王洵追上,他身边的侍卫也都急红了眼睛。纷纷拔出弯刀,上前围殴。宇文至正愁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大叫一声“来得好!”,羽箭连珠般从弓臂上射出,将试图拦截王洵的武士逐一射落在地。
早已戒备多时的宋武亦拔刀前冲,将靠近王洵背后的大食侍卫砍了个人仰马翻。
此处地形是一个缓坡,北高南低。艾凯拉木拨转马头往自家大阵跑,王洵却是策马直追。一个慌里慌张,一个蓄势已久,很快就追了个马头衔马尾。到了生死关头,艾凯拉木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边弯着腰躲闪背后随时可能刺过来的槊锋,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叫嚷,“保护我。过来保护我,冲锋。冲锋!”
即便心里头对艾凯拉木再失望,大食东征军将士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帅被敌将杀死于面前的道理!因此也顾不得什么阵型、秩序,呼啦啦一拥而上。先前对艾凯拉木志在必得的王洵却又迅速地带住了坐骑,目送着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艾凯拉木疯狂地奔向其自家队伍,举起长槊,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辈,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宇文至和宋武也冲上来,与王洵并肩而立。三个少年俯视千军,胸口处豪情万丈。
背后,沙千里带领大唐将士,保持着整齐的阵型,迎头攻向了乱成一锅粥般大食东征军。左右两翼,则是鼻子翘了天上的诸侯联军。
当年面对大食人,他们连拿起兵器抵抗的勇气都没有。而今天,对着同样的敌人,却是骄傲至极。
那个叫铁锤王的唐人,再一度用事实证明,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食兵马,如今已经日薄西山。只要诸侯们鼓起勇气跟他们战斗,可以轻易地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那个叫做王洵的年青人,是封常清的嫡传弟子,安西军的后起之秀。他的年龄才刚刚二十出头。他身边的朋友和兄弟,也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个个的如同初生的牛犊般,无所畏惧。
在他们背后,还有同样年青的士兵,同样年青的队伍。在他们背后的背后,大唐帝国,也一样如日初升,光芒万丈。
第一章 笳鼓 (七 上)
第一章 笳鼓 (七 上)
黄万山一马当先,冲在整个大军的最前方。
在王洵将令旗都交给老搭档沙千里那一刻,他就预料到,自家都督大人又准备挖陷阱给对手跳了,便悄悄地知会本部弟兄蓄势以待。事实果然如此,老奸巨猾的艾凯拉木在不知不觉间便着了王洵的道,非但令大食东征军本来就不太高的士气弄得直落谷底,急于逃命之时,又将自家阵脚弄的一片大乱。
这种足以一击致命的破绽,是个带兵者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沙千里与王洵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当即,药刹水联军如洪流般从山坡上咆哮而下,而他们的敌人大食军,却如同一堆失去了方向的蚂蚁,被洪流冲得四分五裂。
独立潮头,看红旗漫卷的滋味,令黄万山兴奋得大喊大叫。他不是第一次上阵的新丁,当年在高仙芝麾下也一样曾经胜得酣畅淋漓。但那支安西军与现在这支安西军,在风格上却有着极大的不同。那种完全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胜利,而现在这种捏着一把汗之后的释放,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后者更刺激,更过瘾,更让容易令人心情激荡。后者更年青,更进取,更充满活力。不知不觉,黄万山就喜欢将身边这支队伍与当年高仙芝麾下的安西军做比较。但每次比较的结果,都令人他对现在的队伍更满意一些,也深深地为之自豪。
虽然王洵这个大宛都督,只是安西节度使麾下十几位都督中的一个。虽然王洵眼下在战略和战术方面的造诣还不能与当年的高仙芝比肩,距离封常清相去更远。但是,高仙芝已经彻底归隐,远离军界。封常清虽然颇受皇帝陛下青睐,圣眷和风头都一时无两,可他毕竟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一言一行中,都隐隐透出了暮气。而王洵却只有二十岁,峥嵘尽现的二十岁。想想吧,有朝一日,王洵真正继承了封常清的衣钵,成为新的一代安西节度使,那将是何等一般模样,对安西军,对于西域,对于大唐,又是怎样一个结果。
想想吧,一个年青的统帅,带领着一群同样年青的,入主安西军,将给其注入怎样的活力。一个褪尽暮气,革除积弊,重新振作精神的安西军,将会怎样的令人神往。其必将如乳虎啸谷,群山低眉,如雏鹰展翼,百鸟俯首。如旭日,如春江,如东风,如熔岩,横扫一切阻挡,涤荡一切妖魔鬼怪。谁也不能当面硬撼他的锋樱,谁也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想想自己身处在这样一支充满希望的队伍当中,追随着这样一个几乎拥有无尽上升空间的主帅,黄万山如何不激动,如何不自豪?功名但在马上取!倘若没有跟对人的话,一样会老死了冯唐,等白了李广的胡须。只有跟对了人,身处与一个上升的队伍之中,才能得偿所愿,为自己,被子孙后代,博来挥霍不尽的荣华富贵。才能留名史册,让后人提起来你的功业来,都举首向往。
冲着冲着,他便插进了大食东征军的深处。艾凯拉木此刻追悔莫及,用尽全身解数试图收拢自家队伍。可惜军心已乱,而他个人威望也已经降至了统兵以来的最低点,发出的命令,根本没多少人响应。偶尔几个遵从的,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被黄万山带领麾下弟兄策马抡刀一阵猛剁,立刻又给砍了个狼奔豚突。
大食军的中央阵列,如同积雪遇到的阳光般,迅速瓦解。两翼的队伍情况不比中央好哪去,他们虽然面对的不是唐军,却同样伤亡惨重。只会打顺风仗的药刹水诸侯联军,见到对手战斗力如此之差,一个个兴奋得像见到猎物的野狼。
“啊――啊――啊”,“嗷――嗷――嗷”,他们恶狼一样嚎叫着,在战鼓声的催促下努力向前。一波波攻入大食军队列,一波倒下,又奋不顾身地冲上另外一波。
“啊――啊――啊”,“嗷――嗷――嗷”,他们像恶狼一样嚎叫着,与猎物撞在一起,刀对刀,矛对矛,胸口对着胸口。他们在唐军的激励下,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和敌人的实力和训练程度差距。
他们像唐军一样渴望着荣誉,渴望着胜利,渴望着胜利之后的骄傲与自豪。
大食军的人数是唐军和药刹水诸侯军的两倍,声势却连对手的一半都不如。中军稍稍抵抗了一会,便迅速向内塌陷。两翼在诸侯军的冲击下,也土崩瓦解。几名身经百战的大食宿将,带领着各自的嫡系,妄图将两翼重新稳住,然后给唐军来个侧面包抄。却不料被打疯了的诸侯们连砍带拽,很快就掉落于马下,然后被马蹄扬起的烟尘一裹,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稳住,稳住阵脚,后退者,杀!”艾凯拉木急得满头是汗,挥舞着弯刀,冲着溃兵乱砍乱剁。鲜血和死亡使一些人瞬间清醒,他们在几个身穿锦袍的将领约束下,聚集成团,保护于艾凯拉木的周围,。然后伸出弯刀,阻截其他逃命者。
战团越聚越大,很多失去了主心骨的溃兵,也蜂拥过来,与大队人马挤在一起,共同抵抗唐军的冲击。他们如同洪流中的蚂蚁般,抱成紧紧的一团。用外围少数人的牺牲,来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存。
这个战术非常残酷,却行之有效。渐渐的,唐军的压力便不再像先前一般沉重了。大食军退后的脚步也渐渐放缓,甚至出现了原地停滞的现象。
“冲过去,把他们驱散!”王洵及时地发现了战场中的变化,迅速做出决定。他不喜欢袖手旁观,干脆自己策动了坐骑。宇文至无奈地耸了耸肩,举着角弓迅速跟上。宋武像万俟玉薤等人挥了挥手,也纵马追到了王洵身侧。
见到此景,沙千里果断地发出命令,借助号角声让附近的弟兄们向王洵靠拢,在其身后临时组成一条攻击阵列。几个领军冲杀在第一线的将领,如黄万山、方子陵和魏风等人,也默契地放缓了进攻速度,蓄势以待。
威风了这么久,他们不光要调整自己和麾下弟兄的体力,也要顾全大局,把首功让给都督大人。虽然都督大人过后未必肯领这份人情,可大伙不能没有这份心思和眼力架儿。
战场上突然发生的变化,让急于扭转局面的艾凯拉木长出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的声音就又变了调,“稳住,稳住,向我靠拢,向中军靠拢。吹角,赶紧吹角啊!”
“向中军靠拢,向中军靠拢!”聚集在艾凯拉木附近的将士们,也发现了势头的不对。拼命地将号令喊出来,以期被战场上每一名六神无主的自己人都能听见。大伙谁都明白,今天的战斗,失败好像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但有秩序的撤离战场和争相逃命,却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前者可以让东征军实力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存。后者却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惊惶的叫喊声,同时提醒了敌我双方。很多慌不泽择路的大食士卒,顺着喊声一头扎向了人堆儿。周围正在大过砍杀瘾的部族武士们,也呐喊着,从各个方向蜂拥而来。
他们可不是唐军,不必听沙千里的调遣。有这么大一堆软柿子可以捏,岂肯平白放过。汇聚在艾凯拉木周围的人团,在外力的冲击下,骤然向内缩了缩,然后骤然又向外扩展。穿着不同衣衫,举着不同兵器,说着不同语言的士卒,搅在一起,血肉横飞,黄烟翻滚。
已经冲到目标近前的王洵立刻被盟友绊住了脚步。不顾一切继续向前攻击,必然会有“自己人”,死于他的马蹄之下。而转身推开的话,又会让缩在战团深处的敌军,得到喘息时间。一旦让艾凯拉木恢复了清醒,重新整顿队伍,联军势必将付出更大的牺牲。
正犹豫间,宇文至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只见此人将手一搭,便是三支羽箭扣在了右手掌心中央。随后快速拉动弓弦,只听“嘣,嘣,嘣”连声脆响,三支羽箭头尾相继,呼啸着着向敌阵正中央飞去。
“保护大帅!”敌军当中,有人扯开嗓子示警。随即,艾凯拉木身体一歪,便被侍卫推下了坐骑。忠心的侍卫自己却躲闪不及,被三支羽箭陆续射中脖颈,肩膀和左胸,哼都没哼,仰面落马。
“不想死的,距离艾凯拉木远点儿!”宇文至又是一声断喝,拉动弓弦,射落敌军的帅旗。他的呼喊用的是唐言,敌军当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得懂。但羽箭的威力,远远超过了言语。
随着帅旗的掉落,艾凯拉木身边的人群,立刻如冷水淋上了热油般,飞溅着四散奔逃。原本挤压一起,硕大的人团,从内向外,迅速解体。
“杀!活捉艾凯拉木!”到了此刻,王洵已经无需犹豫。策马,提臂,将长槊端平,伸直,借着战马的速度冲向敌阵正中央。同一时间,宋武和万俟玉薤等人举起横刀,在王洵左右两侧,各自形成一个由刀锋组成的羽翼,所过之处,断臂残肢飞溅。
轻骑兵的威力不在于敌军硬撼,而是沿着缺口扩大战果。锋利的刀锋,借助战马的冲击之势,在敌人身体上一蹭,便能蹭出条半尺长的大口子。皮甲、肌肤、筋络,全都在刀锋下裂为两段。
第一章 笳鼓 (七 下)
第一章 笳鼓 (七 下)
“杀,杀,活捉艾凯拉木!”见铁锤王一马当先冲进了敌群,四周的部族武士们攻势愈发疯狂。
追随在铁锤王身后,肯定打不了败仗。追随在大唐旗帜下,最后的收获肯定是盆满钵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没有国家能与大唐并驾齐驱。大伙只要追随,追随,砍杀,砍杀,杀死一切敢于跟大唐作对的人,把一切敢于大唐为敌的国家踏为齑粉。
旌旗挥舞,刀锋带着寒光。马蹄声在轰鸣,槊尖上凝着血滴。在这锐利的攻击面前,叛军们再度崩溃。有人受不了战场上的压力试图逃走,被长槊从背后刺入,挑上半空。有人侧开身体闪避,被刀锋从肩膀直割到胯骨,体内肠子和肚子伴着热乎乎的血浆喷涌而出。
几个忠心耿耿的大食将领困兽犹斗,试图用自己的牺牲换回主将的安全。他们彼此掩护着结成一个小阵,逆着逃命的人流,阻挡骑兵的冲击。但事实证明,这种努力毫无效果。王洵只有了一个横扫,便破除了敌军的阻挡。紧跟着,又是一个横扫,拍飞数名躲闪不及的大食兵,紧紧咬住了艾凯拉木的背影。
一名侍卫返身迎战,用弯刀扫向王洵的槊锋。刀刃在半空中与槊锋相接,顿了顿,腾空而起。雪亮的槊锋继续向前,戳入他的身体。撞击产生的力量让槊杆骤然弯曲,变成弓形,在槊尖将此人挑离地面的刹那,长槊又猛然弹直。槊杆上缓冲的力量登时全部释放出来,将此人的尸体弹飞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串血雨。
王洵的肩膀连晃都没晃一下,端着长槊,又撞向了另外一个拦路者。锋利的槊尖如同切豆腐般刺穿敌军,槊杆弯曲,弹开,又一具尸体飞上了半空。
眼前的景色瞬间一亮,大食溃兵纷纷散开,谁也不肯再用血肉之躯阻挡铁锤王的长槊。王洵举目望了望,却没找到艾凯拉木。再定下神来于人群中仔细搜寻,终于在一堆慌乱的背影中,看到了艾凯拉木常穿的锦袍。
“哪里走!”王洵纵马撞翻几名躲避不及的溃兵,槊锋瞄着艾凯拉木的后背画影儿。后者被吓得魂飞天外,双手抱住马脖颈,双腿用力在坐骑肚子上猛磕。可怜的坐骑连续赶了好几天路,早已经精疲力竭,被逼得厉声嘶鸣,前腿一软,轰然倒地。
艾凯拉木身体借着惯性被甩出,消失于人群脚下。王洵的长槊也瞬间失去了目标,接连刺翻了前方几个逃命者。艾凯拉木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几步,终于发现两腿腿不可能跑过战马的四蹄。猛然转身,挥舞着横刀,大声怒吼。
“啊啊啊啊啊啊——”狼一般的嚎叫透着凄凉和决绝。他跳开半步,躲过王洵戏弄般的攻击。然后又斜着跳了半步,挥刀去砍王洵的大腿。王洵在占据优势情况下,岂肯让他得逞。将槊轻轻一捋,丈余长的槊杆横抽回来,正中此人的脊梁骨。
“哇!”持刀者喷出一口血,踉跄数步,一头栽到于王洵的马屁股后。王十三手疾眼快,一个镫里藏身俯下去,迅速将此人提起,高高地举过头顶,“抓住艾凯拉木了,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
“抓住艾凯拉木了,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欢呼声,瞬间以王洵为核心传开,顷刻传遍全城。
“抓住艾凯拉木了,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
“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大都督威武!”众武士们以各种语言高声欢呼,挥着兵器,如狼群逐鹿。
谁也没仔细看王十三手中的俘虏。除了王洵自己。在挥槊横扫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敌人有些不对劲儿。虽然此人身材与艾铠拉木极其相似,但面孔,却显得年青的甚多。此外,在气质上也与一军主帅有着很大的差别。
宇文至和宋武也很快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头儿,咧着嘴巴,向王洵苦笑着耸肩膀。俘虏身上的袍服,带着明显的金色飞鹰标记,那是艾凯拉木的身份象征。然而,袍服之下,却是一身普通武官的皮甲。
“抓住艾凯拉木了,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
“大都督生擒艾凯拉木,大都督威武!”欢呼声还在继续。不名真相的联军士卒,各个奋勇争先,将溃兵砍得抱头鼠窜。
王洵则被气得眼冒青烟。艾凯拉木早就消失了,就在大伙的眼皮底下跟侍卫交换了衣服,来了个金蝉脱壳。可气的是自己白白追了半天,杀了无数拦路者。可气的是自己号称长了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最后盯住的,却是一个替身。
宇文至悄悄地跟宋武打了个手势,各自带人去收拾残局。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愿意留在王洵身边,遭受池鱼之殃。
见两个好朋友很没义气的溜走,王洵肚子里更是怒火万丈。丢下长槊,劈手从王十三那里抢过俘虏,晃了晃,厉声问道:“艾凯拉木哪里去了?你又是谁?说,否则我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当然是跑了!”俘虏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并不太拿王洵的威胁当回事儿。“我是他的侍卫统领,当然有责任替他吸引你的注意力!至于名字,说了你也记不住,还是算了吧!”
“该死!”王洵得到了早就猜到的答案,却不愿意杀小兵泄愤,自毁名声。咬了咬牙,将俘虏掼于马下,同时向左右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投降者不杀。放下兵器者,一律免死!”
“大都督有令,投降者不杀,下马受绑者免死!”万俟玉薤扯开嗓子,与几个侍卫们一道,将王洵的将令传了下去。
“艾凯拉木都投降了,你们还拼什么命。赶紧投降,饶你们不死!”宇文至是个能占便宜就不肯吃亏的主,将错就错,把艾凯拉木被俘的消息四下传扬。
很快,战场中央,便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讨饶声,“投降,投降!”“不打了,不打了,艾凯拉木都被唐人抓住了,咱们还傻乎乎地拼个什么劲儿!”
“艾凯拉木将军没被捉,他们胡说!”倒在马前的俘虏再度跳起来,扯开嗓子向周围陈述事实。万俟玉薤跳下坐骑,一脚踢过去,将其踹翻在地。然后抓起一把干草,堵住此人的嘴巴。
“呜呜,呜呜!”俘虏在地上翻滚,挣扎,却被几名侍卫七手八脚按住,绑了个结结实实。痛恨此人欺骗自家主帅,弟兄们手上的力道显然用得稍大了些,很快,便将俘虏勒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洵见到此景,又摇了摇头,命人将俘虏的绑绳稍稍放松, “这人敢为主帅做替身,算个豪杰,别苛待他!”
俘虏显然听得懂唐言,楞了楞,慢慢地开口,“在帅旗被射倒的那一瞬间,艾凯拉木已经知道没法挽回局势,便让我穿了他的披风……”
“这厮!”听到此言,王洵气得一个劲儿撇嘴。总以为高仙芝当年丢下大军独自逃命,已经够丢人的了。谁料东西方主帅都是一路货色,平素生死与共的话都是说给人听的,危难面前,谁也不肯跟麾下小兵们同生共死。
“也好!”赵怀旭策马赶过来,笑着向王洵表示安慰。“反正咱们一时也打不下整个西域。跑了他,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什么?”王洵轻轻皱眉,对赵怀旭的话似懂非懂。如果抓到艾凯拉木,今年入冬之前,他至少还能拿下两三座大食人控制的城池。明年开了春,就可以在安西军的支持下,长驱直入,彻底扫平整个西域。
“我说,让他跑了,说不定是好事!”赵怀旭笑了笑,再度重复。
“什么?”战场上声音驳杂,王洵还是没有太听明白。但很快,他便不再追问。诸侯们的队伍围拢过来,开始争抢战利品和俘虏。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发展壮大的财富,自己多拿一些,别人就少拿一些。而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盟友。今天大伙在铁锤王的坐镇下,可以短暂的和平相处。日后,万一铁锤王哪天奉命还朝了,新的大宛都督懒于管事,能够依靠的,便是自己手中的实力。
况且明年开春后,大伙还要继续南下。手中的兵力多些,分到的战功总也能多一些。西域,已经不再是大食人的天下了。谁能捞取最大的好处,全凭各自的眼光和本事。
第一章 笳鼓 (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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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笳鼓 (八 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战场彻底被打扫干净。以王洵所部唐军为主力的药刹水联盟阵斩敌军将士四千三百余人,俘虏敌军一万两千余人,此外,还收获战马六千余匹,骆驼一千三百余匹,铠甲兵器不计其数。至于联军方面的损失,几乎每家都在一百至数百之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收获如此庞大,付出的损失却微不足道,每家参战诸侯脸上都笑开了花。然而,人心素来得陇望蜀,很快,大伙便发现,昔日威风八面的大食兵马,如今已经完全“不堪一击”。眼下距离入冬还有几天时间,如果铁锤王肯带领大伙再往南走一走.....
野战的胜利虽然酣畅,收获却远不能与破城相比。想到与铁门关近在咫尺的怛没和忽伦两城如今已经成了被剥光了衣服的小媳妇,诸侯们心中的“**”立刻变更加无法抑制。可以众人对铁锤王个性的了解,打劫的建议又不能说得太明。私下里眉来眼去了一番之后,众诸侯以二十匹骏马为代价,公推出了西曹国国主曹忠节,由他出面,代替大伙向王洵提议“继续扩大战果”。
曹忠节平素跟王洵走得极近,与大宛都督府众将来往也非常密切。然而在军务方面,却说不上什么话。好在他这个人面皮够厚,在帅旗附近趔趄徘徊了好一阵,然后瞅了机会,靠近王洵,涎着脸问道:“恭喜大都督,贺喜大都督,一仗打掉了大食人百年威名。从今往后,在西域各地,您的兵马可以随意往来了!”
“你有话就赶紧说,别给我绕弯子!”王洵正为中了艾凯拉木金蝉脱壳之策而感到沮丧,横了他一眼,淡淡地回应。
随着一场又一场出人意料的胜利,他威风已经越积越深,不用大声说话,就吓得曹忠节一哆嗦。后者赶紧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着自家脚尖解释道,“其实属下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听他们说,听他们说,临近,临近的忽伦城和怛没城都,都很是繁华。而艾凯拉木经此一败,肯定一溜烟跑回迦布罗去,不敢再路上停留。左右不过是五十里的距离,如果大都督现在就下令动身的话,今晚,今晚咱们就能在忽伦城主府里安歇!”
“你说的是姑墨州和洛那州吧?”王洵皱了皱眉头,点出两座城市在高宗时代的旧称。这两地距离铁门关的确非常近,但周围无险可守。而以自己如今麾下的兵力规模,又不宜过度分散。
“是,就是姑墨和洛那二州。城墙还没铁门关一半儿高,城中兵力也就两千上下,我军可以一鼓而破之。到了城下,不用大唐将士动手,且看我西曹儿郎,如何.......”曹忠节没听出王洵话里的犹豫之意,立刻提高了声音,将两地的防御力量说得薄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