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武侠仙侠 > 云外苍天 > 第48章 颜渊命短,实非凶恶之徒。(06)
  06.剑挑青龙
  日月流水,暑往寒来。师婉兮生了一个女儿,吕还真谋划着生计。师婉兮道:“你想要干些什么?”吕还真摇了摇头,道:“没有。”师婉兮道:“有没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吕还真叹道:“这世上真的有一本万利的生意,却也轮不到我。”师婉兮道:“也是,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吕还真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衣食住行。”,然后问道:“夫人,你觉得这衣食住行之中,我们该做些什么?”师婉兮提笔划掉了“行”,说道:“除了这个行,其他的都可以做。你会说契丹语和女真语,咱们可以去买些貂皮,做成衣物,卖给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你也可以买些人身、鹿茸、东珠,卖给生药铺,顺路在辽国买些牛羊,而且那些女真人不会吃羊下水,也可以弄来,做成美味佳肴。再说了,天鉴宝典也算一本无上的医书,你也可以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正是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此言一出,如甘露洒心,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醍醐灌顶。吕还真微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学医,可以养生,可以济人,况且学习一门技艺得以成名,也是我一直的心愿。”
  忽听敲门声,师婉兮喊道:“进来。”白茯苓走了进来,说道:“主君,尊主派人来请主君去紫云楼精舍相见,说是有要事相商。”师婉兮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吕还真道:“惊鸿仙子,她老人家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师婉兮道:“既然师父她叫你去精舍,那一定是天大的事。事不宜迟,你这去吧!对了,多穿件衣服,那里冻死个人。”
  紫云楼精舍外面大雪飘飘,萧婉君却只穿了一件道袍,精舍大殿内外不见半点儿火星,一个青年公子冒着风雪徒步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侍从。萧婉君将一本血经送给那个公子,说道:“老身前些日子去五台山,偶遇纯阳子,他让老身将这本血经交给你。”那公子接过血经,如获至宝。江湖传闻,这部血经乃是吕洞宾六十四岁得道成仙时,用血所著成,太宗就曾多次派人寻找过此部血经。那公子身后的一个道人,说道:“尊主,妙道天尊可还说了些什么?”萧婉君道:“纯阳子说,明君在位,上应天命。上天要派好些人来辅佐明君,其中一个便是他的后人,文章盖世,武略超群,剑法当世无敌。还说青龙易主,此人定会剑斩青龙,保佑赵家天下,千秋万载。”
  那公子道:“近些年来,青龙会作恶多端、专横霸道,江湖上人人敢怒不敢言,也是时候为民除害了。文章盖世,武略超群,又是姓吕,此人是谁?”惊鸿仙子笑道:“你看他不是来了吗?”
  就在此时,吕还真徐徐走进精舍,眼见一个身穿出锋裘的人,上前便作揖相拜,那人拉着吕还真,笑道:“原来是你,天意啊天意!吕还真,你可会使剑?”吕还真道:“学过一些粗浅的剑法。”那公子说道:“我身后的这七人,也都学过些微末功夫,你们可以切磋一下。”吕还真知道他们是苍龙七宿,武功了得,不敢大意,他们一人出了一招,却也都被吕还真接下了。那公子拍手道:“好功夫!吕还真,你该不是在苏州吗?”吕还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公子一拍案子,叫道:“萧别离,我不杀你,天理难容。”
  又过了些日子,吕还真接到了圣旨,封为勾当皇城司公事,赐宝剑“云外苍天”,命其诛杀萧别离。数月之后,萧冲之一命呜呼,萧别离继承了他的衣钵,也走向了一生的巅峰。
  二月二,龙抬头。仲春卯月之初,青龙离开了潜伏,崭露头角。扬州城里,人们祈龙消灾赐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青龙节这天,萧别离开了苏州去了扬州朝天宫,祭拜龙王。二月初二,白云山庄却飘到了苏州。
  萧别离向龙王殿走去时,狂风骤起,风沙吹向他的眼睛,萧别离将眼睛一闭。刹那间,一道剑光飞过,快似闪电,血雾弥漫。血雾消散了,地上除了萧别离,还有十二人的残肢断臂,众人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此时此刻,吕还真仗剑立于十几丈外的高墙上,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能在一剑之内,杀了十三个高手,但他们却不得不信。萧别离眼睛瞪着,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他不相信世上有人能一剑杀了自己,更怀疑自己会有被人杀死的这么一天!可是他已经死了。
  顾思国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吕还真道:“我与他有仇,这个你不知道吗?”
  燕雪泥颤声道:“你……你是吕还真?你为什要杀萧龙首?”赵月凉挺剑而出,叫道:“你就是吕还真?”吕还真笑道:“正是。”赵月凉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吕还真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会去乱葬岗问死人的名字吗?”赵月凉冷冷道:“当然不会。”
  燕行笑道:“吕还真,你想凭一己之力,杀了我们,未免也太狂妄了。我就不信,你一个人敌得朝天宫里几千人。”吕还真道:“谁说我是一个人?”忽听一片惨叫,一个人跑了进来,喊道:“燕堂主,不好了,有人冲了进来,见人就杀,我们死了好多人,朝天宫里血流成河。”吕还真道:“血流成河,这个词好啊!还有呢?”那人向燕行捅了一刀子,说道:“一片火海,仿佛一片海洋一样,一片无际。”就在此时,韩盼兮和端木若兮杀了进来,与赵月凉等人厮杀了起来。
  众人厮杀了一阵,吕还真抱着剑,飘然落下,一出剑就杀了十个人,剑过之处百兵皆断,血如泉涌。须臾之间,青龙会众人几乎都被杀死了,被围在中间。
  燕雪泥道:“吕还真,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吕还真道:“我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逼的。”燕雪泥道:“别人作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吕还真道:“难道我们这些好人,就活该被你们这些恶人欺负吗?”赵月凉道:“姓吕的,我与你本无怨仇,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韩盼兮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燕雪泥一刀砍向吕还真,吕还真闪身躲开,扣住她的手腕,短刀掉落,插在地上,吕还真一掌将她打飞,正好落在端木若兮脚下。端木若兮拔出剑来,一剑隔断了她的喉咙。
  赵月凉大喝一声:“吕还真,拿命来!”挥着长剑向吕还真砍来。吕还真头也不回,左手持剑挡驾,一剑两剑三剑,他一连出了十几剑,都被吕还真挡住了。吕还真回身一脚,踢在他左脸上,他翻了一个筋斗,倒在地上。
  吕还真道:“你的剑太慢了。”
  赵月凉派了起来,与任不易、梅三渡互望了一眼,三人一起攻向吕还真,此时吕还真的移花接木更上一层楼,能将别人的内力转接到自己身上,然后再通过混元真气生出一种更强的新生内力。正是桑上接梅,梅则不酸。苦楝树上接梅花,则成墨梅。三人都是当世高手,与吕还真战成一圈。吕还真使出太白剑法,一剑斜劈,任不易挥刀相挡,人刀皆断。赵月凉挥剑斩向吕还真,吕还真却在那一剑落下之前,先刺穿他的喉咙。梅三渡吓得连连后退,可是他却是退无可退。
  韩盼兮高呼道:“是时候了,都杀了,一个不留。”一群人端着弩箭,万箭齐发,射死了所有人,然后再一个一个补刀,然后放了一把大火。朝天宫变成一片火海,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师婉兮也没闲着。她带着人杀进了萧家,杀了他一家九十六口人,放了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青龙会中,所有的萧别离的人,都被诛杀。
  时移俗易,地覆天翻。多年过去,辞旧迎新。朝天宫早已不再,青龙会也易主变了一番模样。
  华山论剑,卓振北险胜苦心大师、慕容云海和不动明王,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华山比武之后,人都相继走了。师婉兮眼见独孤横秋还看梅树,心中暗自好笑,说道:“还真,你的那个傻徒弟还在那呢!”吕还真又走向了独孤横秋,说道:“你看见什么了吗?”独孤横秋道:“我看见了,它的形态,它的生命,它的精神,它的意志。它在战斗,它在与风、雨、雷、电、霜雪的天地雷霆之威搏斗。”
  “阿弥陀佛,你看见的,并不是吕大先生想让你看见的。”三人看去,只见一个老僧人修髯伟貌,飘飘若仙,却是苦心大师。
  独孤横秋道:“还请苦心大师指点。”
  苦心大师双手合十,道:“这株梅树,它已经死了。”独孤横秋看去,枝头梅花凋落。吕还真拱手道:“大师高见。”苦心大师道:“空木葬花,一瞬之间,决人生死,名不虚传。”独孤横秋道:“多谢苦心大师指点。”苦心道:“素闻吕大先生棋艺高明,能否与老衲下一盘棋。”吕还真道:“恭敬不如从命!”苦心拱手道:“有劳李相爷和慕容公子为我们猜先断输赢,做一个见证。”李文浩和慕容云海齐声道:“好!”
  吕还真和苦心对面而坐,苦心一挥手,一阵风扫去石桌上的积雪。吕还真和苦心两人伸指空划,只见石皮乱爆起来,纵横十九道,有一寸余深,便似锥子凿成的棋盘。
  吕还真道:“澄静指力,好功夫。”
  苦心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
  吕还真道:“苦心大师,请!”
  苦心大师隔空吸起一小团雪,捏成棋子,先下了一子。吕还真也吸起一团雪,将雪一纯阳真气化作水,然后再以阴寒内力把水化作寒冰棋子。两人一递一着,下了十几手棋。
  苦心大师又下了一子,微笑道:“吕施主,你杀伐之心太重。”吕还真笑道:“何以见得?”苦心道:“吕施主,你与老衲对弈,杀伐果断,宁可失子,也要抢占先机,由此足以见得。”吕还真淡淡一笑,道:“此乃博弈之道。”苦心大师道:“如此下去,吕施主只怕要入了邪道。”吕还真道:“何为正,何为邪?”苦心双手合十,道:“心觉为正,心迷即邪。人生如棋,棋分黑白,人也分黑白。”李文浩笑道:“大师此言差矣!棋分黑白,人却难分正邪善恶、是非黑白。什么是黑,什么是白?究竟谁是黑,谁又是白,虚妄浮夸,又有几人能说得清楚?放眼江湖,尽是人心险恶。人称恶人者,有几人一心向恶?人称侠义者,又有几人真心向善?”慕容云海道:“恶人可怕,但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去作恶的伪善之人,则更可怕!”吕还真笑道:“人心难测,不敢妄言!博弈之道,胜者为王,胜利即是正义!”苦心大师道:“自古邪不胜正!”师婉兮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苦心大师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师婉兮道:“万法皆空,那大师还学什么佛?”苦心大师一时无言以对,怅然若失。
  吕还真与苦心大师下了一盘棋,又与李文浩、慕容云海和苦心三人品茗论道。几人聚了三日,各自辞别。
  送别了三人,吕还真也要走了。
  独孤横秋问道:“师父,何为剑术最高境界?”吕还真叹道:“我也没有领悟到剑术的最高境界。道家讲究的是飞升、超脱,佛家则是入世苦修,何为剑道的最高境界,你要自己去领悟。”独孤横秋道:“若没有师父指点,弟子依照剑谱学剑,恐怕会走上邪路。”吕还真道:“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所谓的剑谱,不过是一个法度而已。同一个字,不同的人写出来,却也是不同的,你我对剑法的领悟自然也是不同,就像同是华山派剑法,却有剑宗和气宗。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世界本来没有武功,都是人创出来的,太白十三剑的剑谱也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太白派数代门人借鉴前人优点,补其不足而不断进步,才有今日这般精妙绝伦的太白十三剑。你要灵活运用这本剑谱,取其精华,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我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朋友。咱们下次见面之时,你可以把对太白十三剑和龙形无相剑的见解说给我听,咱们师徒相互也好有个印证。”
  独孤横秋道:“弟子谨遵师命。”
  师婉兮道:“横秋,你也不用听那些有的没的。武功不是看会的,也不是学会的,只有与人比试了,才能知道自己有哪些不足。就像那些寺里的和尚,没有经历过了人生百态,念一辈子经,也成不了佛。”独孤朝宗点了点头。师婉兮道:“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该走了。”说罢,两人便和四个婢女向华山脚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