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星迟疑片刻,谢谢。
  虽然他对廖昀还是有些偏见与抵触,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的确通俗易懂。即便是他这种基础极差的,也能大概理解对方的意思。
  当然做到听懂并能举一反三还是有些难。
  廖昀也点点头,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也不枉他靠着桌子站了将近二十分钟。
  生动易懂的讲解配合着高颜值的老师,总能吸引无数学生的兴趣。廖昀还没休息多久,便有女生捧着资料眼神羞涩的走了过来。
  同学,可以请教你一道题吗?
  廖昀微微一笑,扬了扬手腕上的表盘婉拒道:不好意思同学,你们马上就要上课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仿佛是配合他一般,悦耳的上课铃声陡然响起,女生只能不甘心的拿着书回了自己的座位。
  廖昀冲黎星挥挥手,施施然的离开了教室,走到门口还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黎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保送的:[我先回去了,你学习加油。]
  保送的:[以后有不会的欢迎来问我。]
  .
  不爱学习的学生终于皤然悔悟了,廖昀这个做老师的表示非常有成就感。本着趁热打铁的念头,他决定在黎星的三分钟热度还没有消失之前,一定要让他知道学习的乐趣。
  这就是你早上八点就敲我门的理由?
  黎星单手撑在门框上,面色阴沉如雨,身上满是被人强行叫起床后危险的低气压。
  他昨晚打排位打到凌晨五点才睡,这还没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哪怕是用被子裹住脑袋,也没有办法忽视门外那位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八点了朋友。廖昀往旁边让了让,初秋尚显灼热的阳光立刻照进了305阴森的屋子里,将一屋的黑暗驱散干净。
  黎星却丝毫没有身处黑暗重见光明的喜悦,他转身进了屋宿舍,正当廖昀以为这是准许自己进屋的意思的时候,对方拎着扫把冷冷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屋外赶。
  喂!朋友!黎星!卧槽
  廖昀狼狈的边躲边闪,瞅准黎星被阳光晃得眯起眼的瞬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扫把丢出去,以防万一一个熊抱扼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墙上。
  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腰间露出的皮肤与冰冷的瓷砖墙面贴近,终于将黎星的意识从周公那里彻底拉了回来。
  廖昀见他眼睛逐渐清醒,试探性的放松了禁锢他的力道,后退一步笑道:醒了?
  黎星低头瞧了眼手中的扫把,又看了看廖昀裤脚上的灰尘,干咳了一声偏过头闷声道:抱歉。
  我给你带了早餐,你赶紧吃,吃完我们来学习。廖昀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袋中的包子早已在两人的打斗中被挤压成了面饼,堆在一起让人看了就没了食欲。
  不吃。
  黎星只看了一眼,就回屋里去了。
  不吃早饭你哪有精力学习。廖昀跟在后面进了门,你要是嫌弃这包子难看,我去外面给你买新的。
  不用。黎星把高一课本从箱子里拎出来,直接开始吧。
  他们闹了那么长时间,也快到九点了,再学个两小时直接去食堂吃午饭就行。反正他上高中这么久也没吃过几顿早饭,虽然大早上饥肠辘辘的感觉的确有些不好受,但他已经习惯了。
  那不行。廖昀严肃了神色,正要出去给他再买份早饭,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面摸出东西放到廖昀手掌心。
  你先垫着。
  宿舍的门被轻轻的带上,黎星低下头,看着掌心红艳艳的糖纸,剥开一颗塞进了嘴里。
  甜甜的。
  和前几天的一样。
  第9章
  也许是牛奶糖本身的历史太过久远,它总能唤起黎星童年的回忆。
  黎星小时候尤为爱吃糖,父母常年不在家,把他交给保姆照顾。保姆图方便,每次都买一大包糖,他想吃的时候自己去拿就行。直到某一天黎星捂着嘴巴哇哇大哭,大人们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有好几颗蛀牙了。
  自此,黎星的人生走向另一个极端。
  从被糖果包围的天堂跌落进连喝口可乐都要被严格控制的地狱,小黎星的痛苦没有人知晓。外婆偶尔偷偷塞给自己几颗红色糖纸包住的牛奶糖,就成了小黎星最珍惜的宝贝。
  可是没人知道,那些他一点也舍不得吃的牛奶糖,都被他毫不犹豫的塞给了爸爸妈妈。
  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黎星许久未曾想起的回忆,他偏头看去,廖昀拎着早点站在门口。
  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吃完来学习。
  黎星舔了舔嘴唇,齿缝逸出的奶甜让他本因回忆而陷入阴霾的心情再次愉悦起来。
  .
  虽然廖昀从某些地方来说的确很欠揍,但他讲课的方法也是真的好。
  黎星自从初三开始就没怎么学习了,廖昀了解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来的时候多带了几本初中的复习资料。
  我听说你们一个星期后月考?廖昀订正完黎星的卷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黎星埋首做试卷头也不抬道:嗯。
  他手下的资料书是廖昀给他买的,也是五三,不过不是高考,而是中考版。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啃完初中所有的知识点,这样廖昀才能更好的教他高中知识。
  那你进度岂不是跟不上。廖昀将试卷放到桌子上,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初中的知识,高一、高二的知识,整整七门课,可不是短短一个星期就能全部教完的。哪怕黎星再是个天才,七天时间恐怕也只够他梳理完初中一部分的知识点。
  而初中的知识点对于已经步入高三的黎星来说,应付月考除了阅读理解和加减乘除,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用处。
  可惜啊,我还想缔造一个从倒一进步到第一的神话。廖昀满脸惋惜,让人看不懂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你可以去考个倒一。黎星道,缔造一个从第一到倒一的神话。
  他本来只是讽刺对方不切实际,没想到廖昀听了他的话后,居然思索了一会,赞同的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下次回学校我去找老师要份成绩单,算算考倒一的话分数要怎么控制
  黎星嘴角微抽:你交白卷不就好了。
  总不会还有比零分更低的分数。
  廖昀摇头拒绝:那样的话太没有挑战性了。
  黎星:
  这些学霸的脑子果然都奇奇怪怪的。
  廖昀挺想请教请教黎星怎么考倒一的,但他觉得自己要是直接问出来,未免过于唐突,这种揭人伤疤的问题还是咽进肚子里比较好。
  他不想问,倒是黎星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来。
  黎星倒了杯水:干什么?
  在肉/体和情感问题上有些纠结。廖昀斟酌着道。
  说人话。
  我想问一个可能会被揍的问题。
  你问。黎星把廖昀改好的试卷放到一边,胳膊撑在桌子上严肃看着他,问完了我再揍你。
  廖昀:
  之前几次被揍的经历太过沉重,廖昀仿佛又闻到了青草地的芳香。他识趣的摸了摸鼻子,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你初中的基础挺好的,我们抓紧点时间把高中要用的知识复习完,应该能剩一两天带你笼统的了解一下高中。
  黎星嗯了一声,没戳破这人拙劣的转移话题。
  辅导黎星做题是一件既麻烦又不麻烦的事情。
  廖昀来之前找黎爸爸要了份黎星高中的成绩表,对方每次月考的成绩差到让他觉得想要一年提到一个不错的成绩比考全市第一还难。他本以为自己说不定要从小学的加法结合律开始教,孰料黎星对初中知识居然还有个系统的认识。
  甚至某些方面学得还挺不错。
  英语拿去应付月考,虽不能考出高分,想要及格却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年级倒一的水平。
  他的成绩宛如一座悬崖,本在群山之巅,不知怎的便跌入了谷底。
  托那位总爱看些奇奇怪怪的小说的同桌的福,廖昀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了十几种或狗血或离奇的故事。
  黎星被对方盯着发毛,忍不住换了个坐姿敲了敲桌面:这题,不会。
  回过神来的廖昀赶忙上前看题,黎星见怪异的视线消失,撑着脑袋微侧身子问道:这次考试我能涨多少分?
  你想涨多少分?廖昀不答反问。
  黎星抿起嘴角:能不让黑皮找借口把我爸找来就行。
  廖昀恍然:难怪他忽然就开窍要好好学习了。
  那这几天重点复习语文和英语。廖昀从书堆里将英语和语文的复习资料挑出来,我先教你议论文的写作技巧
  .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为了尽可能的提升成绩,除去被黑皮盯得紧的白天,黎星干脆利落的翘掉了晚自习,待在宿舍里和每天都翻墙进来的廖昀一起补习。
  在两人进步飞速的学习里,月考静悄悄的来了,又静悄悄的结束了。
  等黎星蒙完了理综的选择题,熬过了不让交卷的前半个小时后,他站在楼梯前沐浴着阳光,久违的打了个哈欠。
  为期一周的魔鬼复习,正式结束。
  星哥,咱们去风云不?
  浩子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也跟着交了卷,路过罗谦的考场还心情大好的吹了声口哨,在监考老师宛若要杀人的目光下嘻嘻哈哈的跑走。
  黎星把手里的笔插进口袋,懒洋洋的道:不去。
  那去电玩城?浩子摩拳擦掌,他上次去差点就打破游戏记录了。
  不去。黎星揉揉眼角,我要回去睡觉。
  你都睡了一个星期了还没睡够?浩子脱口而出。
  黎星准备抬起的脚顿住,回头奇怪道:我什么时候睡了一个星期了?
  当然是考试之前。
  罗浩达天天看着黎星晚上翘课,偏偏游戏里面头像是灰的,篮球场的人又说这一周都没看到黎星过来打球,那不是回去睡觉了还能去干嘛?
  难不成还能去学习不成?
  浩子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那自从上高中就没听过一节课的星哥,真的是去学习了。
  还给自己请了个家教。
  黎星听完他的话,无语了一会,把兜里的笔掏出来扔给他。
  给你沾点智慧,别次次都在最后一个考场待着。
  浩子:???
  不是,星哥你有立场说这话吗?
  望着黎星潇洒离开的背影,罗浩达眨巴两下小眼睛,又望了望手里被塞进来的水笔,困惑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完了,星哥睡了一个星期,真把脑子给睡坏了
  睡坏了脑子的黎星回了宿舍,三下两下踢掉脚上的运动鞋,微眯着眼爬上上铺,将自己直接扔进了被子里。
  接连补了一个星期的课,哪怕是习惯了通宵打游戏的他,也有些遭受不住。
  也不知道晚上补完习还要混在放学的人群里偷偷摸摸溜走的廖昀,是不是每天都要睡到十点才起床。
  怀揣着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黎星好不容易陷入梦境,就被一阵音乐吵醒。
  他皱着眉闭紧眼睛不耐烦的在裤兜里摸索了几下,摸出手机睁都不睁眼的按掉铃声。可惜恼人的铃声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三秒钟后再次喋喋不休地响了起来。
  任凭谁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被吵醒都会暴躁,黎星万分不爽的爬起来,心里的恼火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后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黎星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道:喂,阿姨。
  国庆节我可能会在学校呆着学习,就不回去了。
  不用了,您不用让我爸开车接我,我真的不回去。
  不是算了,那我等下把东西收拾一下。
  谢谢阿姨了,阿姨再见。
  挂断电话,黎星将手机甩到一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想到国庆节要回家待七天,忽然就没了补觉的心思。
  左琼阿姨坚持认为国庆小长假就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度过,她怎么也不会明白,在黎星眼里,自己和他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不该出现的客人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灯火下的亲人们欢声笑语,自己却只能做个尽量合格的观众,该喝彩的时候鼓掌叫好,该高兴时放声大笑。
  仿佛和旁人无异。
  又仿佛永远也融不进去。
  黎星不喜欢这样。
  可他知道左琼阿姨是好心,如果自己真的执意不回去,恐怕最后的结局也是和他爸吵一架,再被强行拉回去。
  黎星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起身下去收拾东西。
  脏衣服他都送到楼下的洗衣机里洗干净了,黎星把该带的复习资料挑挑拣拣,找了几本塞进书包里,再带一套换洗的衣服,便填满了书包。
  他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面无表情的少年,深吸一口气,背着书包出了宿舍。
  第10章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有些迟。
  九月末的阳光仍然燥热刺眼,黎星躲在树荫下,听着路上的车鸣声,路边的空调外机鼓鼓吹风声,间或夹杂着远处小摊小贩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烦躁来。
  他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屏蔽掉过往人事所有的声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滴滴
  黎星摘下耳机抬头,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停在他面前,驾驶室的车窗被摇下,男人皱眉朝他道:上车,愣着干什么?
  黎星把书包扔进车里坐了进去,喊了一声:爸。
  嗯。黎远看了眼后视镜调转车头方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喊了你好几遍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