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宪不同,如果没有婚姻约束,很可能那天,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心思简单,还想不到太深太远。
但至少在此刻,他能意识到,婚姻于自己是有帮助的了。
这小子,不怪半夏说自己帮不到他,他是连他自己都帮不了的人,也许还真就,只有宋向阳那种子胆大,泼辣,意志力强悍的女性随时敲打,才能保证他,不犯错误!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透了,桌上的菜都凉了,一家人该吃晚饭了。
半夏听说二哥要结婚了,她好开心呀,兴致勃勃的,要跟妈妈一起筹划二哥的婚礼,吃饭时叽叽喳喳的说,吃完了还要说,洗完澡,今天当然必须耍个小任性,要跟妈妈一起睡。
对了,她其实还想到了更多更多,比如小北,王旭东,姑父,姑妈,这些人,当时她从来没有见过,可他们也曾出现在她梦里过,她还想跟父母再聊聊呢。
这时爸爸去洗澡了,半夏就悄悄溜出去看一趟大白。
大白的毛太多,沾了她一身,给大哥逮住,又要帮她粘一回毛。
终于逃离大哥的‘魔爪’,孩子回到卧室,这时爸爸已经洗完澡澡了,半夏自告奋勇,要帮他吹头发,然后说:“爸爸,我还梦到小北哥哥了哟……”
顾谨果然很感兴趣,眸子里闪起了亮晶晶的光,他温声说:“喔,看来咱们的检察官公主思路很活跃,都会展开联想了,那你可得跟爸爸好好讲一讲,你小北哥哥怎么了。”
半夏正准备要讲,但就在这时,顾谨的手机响了,她扔下吹风机,把手机捧了过来。
是顾灵,接通电话就说:“哎呀哥,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怎么了?”顾谨说着,侧首,盯着女儿。
林珺正在涂擦脸油,也停住了,侧首,竖耳听着。
顾灵说:“你大惊小怪,非喊我去趟医院,我刚才吧……”
“查出什么了?”顾谨依旧盯着女儿,机械的问。
其实是这样的,顾灵的乳房里头,最近一段时间,她总觉得有疙瘩,但是呢,她不疼,所以就没管过,顾谨让她去查,她也没放在心上,懒得去,不过由此,她想到,找个人帮忙看看那个瘤子,正好她们楼里有个在市医工作的医生。
顾灵就上门,让对方帮自己看看。
对方一摸,就说让顾灵明天去趟医院,赶紧切开检查。
因为那是一颗肿瘤,至于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具体当然得切开才能知道,但用那位医生的话说,她判断,应该是一颗交界性肿瘤。
而那东西,一旦不尽早切除,恶变的概率非常大。
如果恶变,癌症,是会死人的。
乳房里头,一颗不痛不痒的东西,居然是肿瘤?
顾灵差点没给吓死,当然也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上医院。
但要没有大哥提醒,她很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管它,要不管,恶化了呢,肿瘤啊,她才三十多岁,就得去见阎王了?
又感慨,又感谢大哥,顾灵还挺疑惑的,问:“哥,我这瘤子,我自己也才头一天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
又说:“是不是我大嫂的医术精进到出神入化了,不用看诊就能猜到谁得了什么病?”
叽叽喳喳,她还要追着问,顾谨说了句忙,把电话挂了。
收了电话,他长久的盯着女儿,忽而问:“在你梦里,小北怎么样了?”
半夏嘟嘴摇头:“不好。”
小民和法典,小宪几个,都惨成那样了,她都认为他们过得很不错,可她居然说小北不好,那得是多不好?
难不成,小北还能更惨?
“他和旭东哥哥都当警察了,可他们……”半夏深深叹了口气,指了指墙,说:“后来变成一张张的画儿,被挂到墙上了。”
变成画儿,那不就是死了?
顾谨呼息一滞,说:“咱们的检察官公主就没梦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才被挂墙上的?”
爸爸叫她是检察官公主,半夏当然得严阵以待,努力想。
可惜她只是个小孩儿,而当涉及公安工作,是她不了解的行业,她就不懂了。
小女孩努力的想啊,还敲敲脑袋,可想了半天,她遗憾的说:“对不起啊爸爸,我想不起来啦,我只看到他们被挂在了墙上,好多人献花,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谨笑着说:“没关系,咱们半夏想到的已经很多很多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它只是个梦而已,我们不必当真的,把它忘了,早点睡觉吧。”
“那你去我卧室睡觉吧,今天晚上我要和妈妈睡。”半夏指指妈妈:“她已经答应我了喔,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顾谨笑眯眯的望着女儿,良久,抱起枕头说:“好,半夏跟妈妈睡,我自己睡。”
其实林珺躺下来,睡了不一会儿,等女儿睡着,就溜过去找丈夫了。
顾谨也没睡,正在半夏的床上看书,看到妻子进来,放下书,坐了起来。
林珺迎面说:“就顾灵那马哈样儿,要不是你刚才打电话提醒,估计要到晚期才能查出来。”
顾谨却说:“目前已经没有大型的,猖獗的走私活动了,公安干警也没那么容易牺牲了,所以半夏说的到底会是什么,小北和王旭东会发生什么事,才会被挂墙上?”
在半夏看来,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因为梦跟现实是完全相反的,所以她觉得很好玩,想笑。
但顾谨夫妻在此刻,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们心里都认定,那是会发生的事了。
半夏跑回了家,改变了父母,三个哥哥的人生,本该死的爸爸还是健康的,本该四散零落,相互反目的哥哥们,因为她的出现全回来了。
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缺陷,可他们也是各行各业最耀眼的人材。
顾民是一名优秀的军医,顾宪是一名红客,而法典,甭看他小小年纪,他可是军区反间部门唯一向外招纳的,未成年特勤人员。
林珺上床,侧躺到了丈夫的怀里。
遥想当初,每一次妊娠,他们都怀抱着满满的希望,会畅想,要生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可现实是残酷的,当改革开放来临,他们跟这个国家所有的人一样,生活,观念,都在改革中改变,就连命运,也都改变了。
她曾多么的崩溃过,无力过,也曾放弃挣扎,向命运低头了,但是,在激荡二十年的岁月漂流后,一切,居然回到了林珺初初诞下俩双胞胎时畅想的样子。
“幸好有半夏。”她喃喃的说。
要不是半夏,他们全家将四散各方,此生都无法聚首。
她既怕,又难过,又觉得庆幸,此时心里,是满满的,劫后余生式的难过。
顾谨是男人,还是个非常理智的男人,虽然此时也满心感慨,可他更关注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小北和王旭东都被挂在墙上。
当然,就像法典打工,小宪睡公园等,小北和王旭东被挂墙上的事,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了呢。
“不要想太多了,早点睡觉吧。”他安慰妻子。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
第二天,半夏临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今天顾鸿赶回东海市来工作了,所以半夏得去招待所看一趟爷爷,而今天呢,顾灵已经住院了,b超结果也出来了,瘤子是良性的概率,据说比较大。
当然,她也需要探望,所以妈妈带着半夏,又去探望了一趟小姑。
而林珺这边,林悯已经签好合同,价值上千万的棉纱和消炎药,已经要从东岛那边发货了,林珺还得带着半夏,去给进口产品做一个预报关。
还得联络全国的各个医院,赶紧把那些药品出出去。
小民则在家给半夏准备上学用的东西。
书包要洗干净,水杯要带上,什么铅笔橡皮,尺子一类的东西,老妈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小民一闻就甲荃超标,还得专门出去,帮她买合格的回来。
另外,半夏的皮肤变黑了,不适合再穿小民更喜欢的红色和粉色,他还得去趟商场,给她精心挑选几套更适合深色皮肤穿的衣服。
回来,赶着让小宪和法典洗干净,挂起来,明天就可以穿了。
在外逛了一天,回家后半夏累的连牙都刷不动,就想草草了之,随便捣几下就罢,这要平时,大哥不在,是可以的,可大哥在就不行,半夏不好好刷,他就会帮她刷,一刷就是10分钟,刷到半夏都睡着了,他还在刷。
……
第二天一早起来,小学生顾半夏就要去上学了。
因为知道别的孩子也是一群家长在送,所以顾谨一家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到门口,他们当然会被禁止,哪怕只是一年级,也是小学生了,最多只能有一个家长陪同,进去,帮忙打理课桌,剩下的肯定不能进。
大家都是独生子女,都宝贝,但上学,总不能搞得像菜市场一样嘛。
小学生头一天上学,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特别兴奋,会专门留在校门外面,找个好位置,等孩子出操,要看孩子表现的。
这就跟孩子上幼儿园一样,头一两天,大家担心嘛,就想看看。
时间长了就不稀奇了,甚至节假日,都巴不得把熊孩子扔学校里呢。
一会儿,小民出来了,看他神情,对实验小学的教材,桌椅板凳,粉笔扬尘等应该还算比较满意,不然,以他的性格,又得唠叨很久。
小学生上学第一课,列队,升国旗。
而这时,校门外,但凡栅栏处,围的全家长。
小民和法典几个也凑过去了。
林珺正准备上前,这时电话响,她于是接了起来,是林东打来的,说:“妹,我妈今天痰淤,药研所的复方半夏天麻丸是成品吧,可以吃吧。”
“小民已经帮我做过药理检验了,合格,快拿去给大娘吃。”林珺说。
“半夏半夏,咱们厂的龙头产品都是名字里带半夏的。”林东笑着说:“咱得赶紧把半夏天麻丸生产出来,痰淤于大人不算事,但于老人家,可是个大病。”
“好,我会的。”林珺说。
挂了电话,她把自己这一年多研发的药一样样的回忆了一遍,半夏天麻丸,半夏祛风丸,复方半夏胶囊,她研发的每一样药几乎都有半夏。
而半夏那味药,在目前的整个中医届,她可能是用的最熟的医生了。
林珺突然想起来,半夏说过,在没有她的那辈子,她将开一个名字叫半夏的药厂,生产许许多多种,名字叫半夏的药。
林珺想试着想象一下,可是不行,才一想,她立刻就窒息了,她无法呼吸了。
她不敢想象当没有半夏,当她孤独的经营着一家药厂,儿子们四散天边时的可怕场景。
这时突然,校园里铃子响起。
这是该课间活动了。
林珺看到法典和小民,小宪仨兄弟凑在一排铁栅栏处,遂也凑了过去。
一个学校里七八百名小学生,半夏在一年级三班,因为个头比较高,被老师安排在了队伍后面。
很远,林珺要凭衣服才能猜到那是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