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府这边,怎么都做一锤子买卖。
这是逮着一个撸一个,根本不留情面的。
至于自己走了,人家也不用拦的,明显已经吃定另一个买家。
怪不得东家直接带着他们离开!
只要留在这,就是被宰的命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
卢益赖亚忍不住道:“兴华府真的名不虚传,都说这里的人十个里面四个骗子,三个江洋大盗,还有两个是贼人,果然没错。”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压低声音,显然不敢大声讲。
这已经让陈乙足够震惊了。
他也算跟着东家去了许多地方,可也没见过民风如此“淳朴”的地方啊。
纪彬算是明白。
此处的人不骗你就算好的了。
能正常交易,就还不错。
纪彬见卢益赖亚有些失望,开口道:“放心,我出发前已经给好友们写信,会有人帮我们留意船只的。”
“这事不能着急,咱们既然想买称心如意的船,就要做好慢慢挑选的准备。”
卢益赖亚明白,之前是他们着急了。
走这几趟才知道,买船真的没那么简单。
但越是这样,他们越信赖纪彬,就刚刚那场面,他们手里要是有钱,说不定也跟着去抬价。
到时候七八百两买一艘小船,那真是要被笑死了。
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一边,大家该吃饭吃饭。
不得不说,海鱼的味道就是不错,美味可口,而且鱼刺也少。
这样的鱼肉随便煎煮一下都好吃。
他们算是来品尝美味了。
吃过午饭,纪彬带着人回客栈,刚进去,就见到自己想找的人。
谢建宝跟乌革。
这两个人今日才到,估计是衙门那边有什么事。
在这遇到他们也不是巧合。
这里毕竟是兴华府最大的迎客楼,纪彬愿意在这住,谢建宝这种公子哥,肯定也是选兴华府最好的地方落脚。
这很正常。
他们这行人遇到,肯定要过去攀谈。
更别说纪彬还想多跟谢建宝聊聊。
自己知道他来兴华府是白跑一趟,心里难免带了点同情。
所以看向谢建宝的时候,就跟看晚辈一样。
纪彬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在兴华府也遇到了。”
谢建宝只觉得纪彬亲切得很,也笑:“对啊,好巧。”
然后多余的就不肯说了。
不说也正常,他总不能逢人就讲,他要来救他爷爷吧。
可惜,你爷爷早就被救走了。
你爹也知道,但他就是不告诉你。
太子也知道,也不告诉你。
我也知道,同样不能告诉你!
好惨一孙儿。
比平老板还要惨了。
纪彬只是笑笑,算是跟谢建宝擦肩而过。
但他私下嘱托过陈乙,稍微留意一下动向,但不要被乌革发现。
陈乙自然明白,好在他跟着柴力也有几年时间,虽然还不如柴力敏锐,可也比平常人要厉害。
原本以为今日就这么过去。
谁知道不等陈乙敲门,就听到下面又有吵闹声。
年前带着引娘来的时候,就听到过类似的声音,那会闹得还有血迹。
可这次往下一看,争执的人当中竟然有谢建宝跟乌革。
纪彬刚要出门,陈乙也过来了,显然发现不对前来禀报。
二人迅速下楼,有陈乙加入,很快制住那几个贼人。
问了才知道,原来这贼人趁着谢建宝跟乌革回来的晚,竟然潜入他俩房间要偷东西。
正好被两人撞见,这就打了一架。
虽然乌革确实厉害,但对方六个人,他只有一个。
陈乙加入后,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陈乙的力气就不是盖的。
看着谢建宝气喘吁吁,鞋底还沾着码头的淤泥,纪彬就当没看到,担忧道:“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快进屋休息吧。”
谢建宝垂头丧气。
他是想寻他祖父的,可惜盐场进不去,却发现码头那边有点不对劲,刚刚过去看了几眼。
乌革就把他拉走,一回来又撞到偷钱的贼人。
这一天可以说很倒霉了。
纪彬送着他们二人回房间,又拿来伤药。
那乌革嘀咕:“我长在边域,也没遇到这么乱的地方。”
这话显然引起谢建宝的同意,就连陈乙也是跟着点头。
见乌革跟谢建宝看过来,纪彬道:“我跟陈乙今日出去谈生意,也差点被骗。”
要说一个人遇到这么多事可能是巧合。
但大家都遇到了,能是巧合吗?
因为大家都遇到很多乱子,无意间竟然拉近彼此关系,谢建宝话也多起来:“我还在街口碰到几个可怜兮兮的孩子,那些孩子哭着喊着说没钱吃饭,我要带着他们买包子吃,谁料转身钱袋就没了。”
“多亏乌革给要回来,又往前几步,还有一群孩子,那哭诉说辞竟然跟前面的人一样。”
“想去买点东西,也是直接给了高价。”
“还有码头那边。”
这句话刚出来,乌革就看了谢建宝一眼。
谢建宝显然察觉什么,干脆不说了。
而纪彬则接着道:“码头那边,有持刀持棍的贼人在买东西,是吗。”
见到谢建宝乌革的表情,纪彬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原本就怀疑兴华府码头上有乱象,经过卢益赖亚想买金狮子又被高价买走的事,就更确定了。
想那骗了南军国百姓几十万两白银的一伙贼人都是通过兴华府跑掉的。
之前的禹王假装抓到了人,其实根本没抓到。
这些人,还有很多逃到海上的人,他们也需要交易,也需要岸上的东西。
从辽东码头再到宁州码头,一路下来到兴华府。
纪彬觉得也就这个码头最合适这些贼人们交易。
原因嘛,谁让这里乱呢。
所以谢建宝鞋底沾着淤泥,惊魂未定地跑回来,肯定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果然谢建宝深吸口气:“不是如此。”
说着,谢建宝看着纪彬道:“他们在装盐。”
“不像是自己吃的分量,更像是倒卖私盐。”
纪彬装作惊讶,其实并不意外。
盐这东西,海外孤岛奇缺。
但买卖私盐,还是买卖给非南军国人士,买卖给海外番邦,这犯的可是重罪。
如果不出意外,盐只是其中一种而已,更有丝绸陶器茶叶等等,估计都是兴华府港口走私的重点。
没错,这就是走私。
也是汴京那边最忌讳的一件事。
若只有这些东西也就罢了。
但铁器呢,金银呢。
这才是国之重器,更有各种矿产等等。
越了解兴华府的内情,就越是触目惊心。
这个千疮百孔的港口,已经腐朽得不能再腐朽。
等谢建宝说完他的所见所闻,他不像是诉说,更像是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