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彬把最后一个小信封交给柴力,那信封上特有的香粉让柴力手足无措,立刻藏到袖子里了。
纪彬拍拍他肩膀:“这有什么了,坦坦荡荡的也无妨。”
毕竟纪彬可是知道燕行首收到燕儿钗环时候的表情。
八卦的可不止平老板,还有詹明啊。
詹明详细写了燕行首的表情,平老板详细写了燕行首收到钗环之后几天的表现。
他们在那八卦,纪彬反倒成了最大的吃瓜人。
詹明帮着纪彬给各家送礼物的时候,最后去了平喜楼。
给平老板的东西送到,又跟他多聊了会,直到看见燕行首,这才私下送了钗环。
谁知道不等詹明说话,燕行首就笑着拒绝,那态度拒绝得让人无法反驳。
可詹明却道:“这是柴力让我帮忙转达的,他在松江府首饰铺子无意间看到这个钗环,原本想偷偷给你,可他现在被事情绊住脚,不能回来,只好让我代为转达。”
燕行首脸上敲到好处的笑戛然而止,露出微微错愕的表情。
她自然认识这个样式的钗环,正是在雅集上弄坏了,没想到救她的柴力也发现了?
燕行首郑重说了感谢,接下来几天里都是若有所思,但明显想明白什么,不管柴力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总归是要试试的。
所以这封信也让平老板代为转交。
她大风大浪都过去了,还怕个木愣愣的柴力吗?
不存在的。
反正柴力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信放在胸膛前会发烫一样。
纪彬瞧着,觉得他们好事将近。
只是燕行首的职业,柴家人估计会很介意。
可柴力毕竟只是亲戚,若是他愿意,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若是换了其他青楼楚馆女子,纪彬估计也会觉得不妥当,但燕行首此人是受家里连累才进了瓦舍。
虽说吃些苦头,可后来凭着一本香经,硬生生在这极难的路上厮杀出来,算是有了短暂的自由。
燕行首调香也是正经手艺,她做的很多香方许多大户人家小姐都在用,味道淡而雅,还有微微回香。
是真正靠本事在瓦舍中吃饭的。
纪彬笑笑,他还是想家了啊。
太子怎么还不来?
他都要等不及了,若是解决完太子这件事,等到天气一暖和,他就要回家,再给引娘带份最好的礼物。
话是这么说,可太子这事,急是急不来的。
眼看到了十二月初五,皇上等人要例行去太庙祭祖,太子肯定随行,最近也是来不成的。
不过从十一月开始,各种祭祀活动都不断,忙是肯定特别忙的。
纪彬只好安心在焦家等着。
听说这次去太庙祭祖,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还有下面四个皇子,文武百官全都要到。
场面极为盛大。
这也正常,每逢年节,大节,祭天祭祖都很重要,一直要到十二月中旬才会结束。
如果有兴趣的话,还能去天街围观皇上出行盛况。
天街就是汴京的主干道。
不过对汴京百姓来说,他们见到圣人的机会还是很多的,估计也因此事,百姓们多自称骄民。
再说过去围观还能拿撒下来的赏钱,肯定要去啊。
焦家人喊纪彬一起去瞧热闹的时候,纪彬欣然前往,来都来了,看个热闹总可以吧?
听说皇上出行前后执灯笼的都上百人,单看这盛况,就知道肯定场面肯定很大。
三个时辰后纪彬他们从天街回家,先是擦擦头上的汗。
是的擦汗,人太多了啊,简直人挤人!领头骑着高头大马清路的兵士可不管你是谁,都要往后退。
至于后面浩浩荡荡的祭祖队伍,让纪彬对古代皇权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开路的是喝探兵士,约莫上百人,接着是举着信番灯笼的两百多宫人,周围更有铁骑上万,护着圣人安全。
护在中间的乃是天子法驾,皇上的车辇俗称玉辂,宽足以乘十人,唯圣人在此,车上信番龙旗整齐排列,珍珠玛瑙皆是点缀。
皇后,太子太子妃等人自然是坐着较局促小车后面跟随。
至于皇子等人,就算最受宠的禹王,车马规格也是不如太子的。
越往后面,车马就越简陋,往日在外风光的大臣们也是如此。
最后面则是头戴小帽的奏乐兵士,有画鼓二百面,更有号角几十,奏乐先鸣号,然后乐声起。
天街两侧的人只能隐隐看清圣人面容,不过今日圣人似乎心情不错,掀开珠帘朝百姓们打了招呼。
南军国倒是不流行跪拜,只要百姓山呼万岁即可。
随后就有赏银撒在人群中。
众人只敢捡自己周围的赏钱,若是敢哄抢,那就会被武严兵士拎出来当众受鞭刑。
纪彬看着车马队伍,就明白为什么太子后面的禹王想要更进一步。
毕竟超过了太子,才有可能坐上圣人的位置。
今日出行就能看出来,一步的距离,之间待遇可是千差万别。
旁的不说,就太子的待遇已经可以堪比圣人,很多规格都差不多,只是数量稍减而已。
但皇子呢?所有规格直接下降一个层次。
旁人也就罢了,禹王有不甘心可太正常了。
就跟一个苹果挂在枝头,要是离你两米高,你也就懒得摘了。
可它要是在你踮踮脚,努努力说不定就能够到的时候,是最挠心挠肺的了吧。
太子之位对禹王来说,就是那个可以踮踮脚就有可能拿到手的苹果。
这跟他一个小货郎又有什么关系呢。
瞧热闹难道不快乐吗。
就在纪彬觉得这个热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时候,整个汴京气氛忽变。
原本要祭祖五日的圣人匆匆回到汴京,回来时候天街彻底被清空,不准行人靠近,可见圣人这次是真发了脾气。
若是这些,纪彬可能还没什么感受,毕竟皇上发脾气,他们也感受不到啊。
顶多汴京气氛不如往日好了而已,各家都小心谨慎,关门闭户,唯恐受人连累。
可接下来几道诏令让纪彬带了些错愕。
不对,已经不是错愕了,而是震惊。
倒不是太子出事,而是太子太傅,也就是如今的内阁大学士,被皇上直接贬官流放。
罪名是写的祭祖文中,有讥斥太宗及圣人之语。
太宗就是南军国开国皇帝。
圣人就是当今皇上。
也就是说,不管讥斥哪一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两个一起,感觉在皇权面前,脑袋可能要搬家了。
这样盛大的祭祖仪式上讥讽这两位?!
这位内阁大学士是不是活腻了?
只是被贬流放已经给面子了?
估计还是同僚太子求情才有这样的处罚吧。
纪彬眉头紧皱,可是太子太傅出事,那太子能不受牵连吗?这必然不可能。
本以为来汴京见太子一面就好,如今竟然变得极为麻烦。
汴京局势变化,竟然比他想象快了很多。
纪彬这得到消息,焦家主自然也得到了,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不安。
这要怎么办?
他们继续等太子吗?
第77章
十二月十一,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过年,竟然横生变故。
还是这种大逆不道的变故。
毕竟传出来的消息来看,在祭祖的时候,讥斥太宗跟圣人,放在普通人身上,十条命也都没了吧。
如今赶在年前要把这位内阁大学士流放,似乎已经足够体面了。
纪彬他们得不到更多消息,毕竟不管是他还是焦家人,都联系不上其他人。
不对,焦家人可以。
焦家人可是在十家汴京门户做事,万一能打听到呢?
焦家主知道这事非常重要,立刻让焦家人走动一下,反正年节走动也正常。
倒不是直接找那些东家,而是找各家一起做农活的管事。
这样一来,竟然也得到些消息。
反正汴京城里的门户都传遍了,说是祭祖前两天还好,圣人身体也比之前好多了,旁边的内侍还说这是太宗保佑,圣人这病定然会好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