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看他一眼,以攻为守:“京城发生的事情,你了解倒清楚。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当初亲历我母亲葬礼。”
胡天磊挑眉:“这不是我人缘好,所以消息灵通么。”
杜平笑笑,不搭腔。
胡天磊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上下打量美人娇颜,笑道:“你们一个在老宅,一个在京城,我还道你们已经和离了。”
屋中一静。
杜平倒还是神色如常,可元青面容一紧。
胡天磊胆子大又敢说,一下子就往他最想要的方向猜去。他本意不过随便试探,可看着反应,他嘴巴咧开的弧度变大了些:“真和离了?”
杜平语气不悦:“别瞎猜。”
胡天磊翘起二郎腿,侧过脑袋瞅她看:“是吗?你跟皇上青梅竹马长大,当初无缘在一起。可如今新帝登基,再没有人可阻挡他,当今天子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手?”他笑得张扬不羁,“我这可不是瞎猜,而是有理有据地判断。皇上想要你,所以强行让你和冯瑛之和离,然后困你在京城,又一脚把冯瑛之踢回老宅,是这么回事吗?”
hu总督都听不下去,怎可妄议天子?他皱眉阻道:“住嘴。”
胡天磊不以为意,身子往前倾,继续问:“不是吗?我还以为你是逃到江城来找我求救。”
杜平讽刺:“找你求救?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胡天磊笑得勾人,桃花眼中俱是春意:“太好了,原来你知道我还喜欢你,总算没表错情给瞎子看。”
杜平不想理他,长时间不见,这家伙给她的感受愈发棘手。说话时不断下套,攻击时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朝胡高阳拱手:“胡大人,虽被三公子打搅,我可否认为我们方才应已达成一致?”
hu总督:“容我再想想。”
杜平追问:“您还需想多久?”
hu总督一时没应,他那小儿子立马帮他回答。胡天磊笑容可掬,竖起一根手指:“很快,给我们一天时间考虑。”
杜平看他一眼,又去看胡高阳,开口问道:“胡大人,三公子的回答算数吗?”
hu总督点点头:“算数。”按他的意思,本来答应了郡主也没事,对漕帮撒手并无损失,不过,他那两儿子都对江南垂涎已久,唉,毕竟一家人,有事还需好好商量着来。
杜平颔首:“好,我等你。”
胡天磊眼睛滋溜一下就亮了,立刻站起身来。他比上次见面更高更结实了,嘴角勾起,殷勤备至:“我带你去客房,那是府里最好的一间,院子里景色极美,你一定会喜欢。”
杜平避开他的手,朝师兄望去。
胡天磊总算注意到元青,带上一句:“我帮你师兄也安排好。”
杜平婉拒:“不敢叨扰,我们可以住外面的客栈。”
胡天磊挑眉,他脸上还有笑意,可说话的口气却嚣张至极:“在江城地界,只要是本公子想留的客人,不可能有客栈敢留,要试试吗?”
闻言,杜平与他对视一眼。
胡天磊微笑。
hu总督也客气相劝:“郡主既然来胡家做客,那便留宿一晚罢。”
杜平盛情难却,谢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胡天磊一蹦三尺高:“我来带路。”
杜平:“在此之前,我想先去卫氏屋中探病,”顶着胡家两父子骤然沉默的态度,她以目光相询,笑道,“可以吗?”
之前的交谈中,虽双方都未明说,可大家都知道,卫淑婷的病是假病。
不过是胡家扣下她的理由。
看他们沉默太久,杜平以退为进:“如果不方便,我只在屋外看她一眼也行。”
胡天磊:“没什么不方便的,若不让你探病,搞得我们心虚在虐待她似的。卫氏吃香喝辣,旁边还有人伺候,日子舒心得很。”他勾唇一笑,“我带你去。”
杜平:“麻烦三公子。”说罢,她和师兄一起跟在他身后。
他们沿着长廊走去,前头就是一个岔路口,胡天磊又往前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他单手撑在墙上拦住他们去路,脸上挂着浪荡公子哥的笑。
胡天磊脸上的汗水已经止住,可距离站得近,仍可隐隐看见凝固的汗渍。他盯住杜平看,肆无忌惮地开口:“我只想带你一个人去。”
元青抬眸望来。
胡天磊指向另一边:“至于你师兄,往这边走,遇到的第一间院子安排给他,自己过去就行。”
杜平沉默。
胡天磊凑近她脑袋,呼吸灼热可闻:“不敢?”
杜平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三公子,下次勾搭人的时候记得先去洗干净,出汗以后的酸臭味不好闻。”
胡天磊眨眨眼,抬起自个儿手臂闻了闻,的确有股味。他失笑:“行,是我唐突。”他站直身子,目光朝元青瞥一眼,懒懒道:“不过,我可没兴趣给臭老爷们儿带路,我只喜欢美人,只带你一个人去。”
杜平长叹一声,在别人的地盘总要适当让步。
元青一动不动。
胡天磊故意喊他:“师兄,你不认得路?”他用大拇指戳戳方向,“往这走。”
元青抬眸:“我不是你师兄。”
胡天磊没个正形:“你是永安师兄,不就是我师兄?”
元青:“我是郡主的师兄,不是你的师兄。”
胡天磊笑嘻嘻正要再说话。
杜平看不下去:“别欺负老实人。”她朝师兄点点头,示意道,“没事儿,你先跟其他人去休息,我稍后就回来。”
元青沉默片刻,过一会儿,点头道:“好。”
胡天磊眼见只剩下他和永安两人独处,顿时高兴地朝元青背后喊道:“谢师兄成全,若是我跟永安成了,绝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元青脚步一顿,没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杜平确定师兄已经走远,对身旁那人口气凉凉地冒一句:“玩够了吗?”他们已走出长廊位置,头顶上无片瓦遮挡,天上雨势虽小,可架不住站久了头发也沾上湿意。她说:“我可不想站这儿淋雨。”
胡天磊这才注意到出来太急,忘记拿把伞了。换做是以前,胡公子早就呼天抢地让婢女撑伞,可这几年在军营待久了,平日里活得粗糙,也就不甚在意这等小事。
他瞅着杜平笑,根本不欲唤人来打搅他们独处。何况,雨下看美人,他只觉风情更甚。
胡天磊往前带路,笑道:“永安你对我误解太深,我没玩,我刚才那么说自有用意。”
杜平随口接道:“什么用意?”
胡天磊:“他跟你跟这么紧,我这不是试他是不是喜欢你么。”
师兄喜欢她?怎么可能!
杜平停下脚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侧首望着他说:“师兄心中是佛,所见之处,处处是佛;你心中是屎,所见之处,处处狗屎。”
胡天磊辩驳:“男欢女爱怎么就狗屎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卫氏住处。这里已是府邸偏僻处,但胜在屋舍整齐环境幽静,屋内伺候的婢女听见声响便开门,看见竟是三公子,立刻羞红脸低下头,柔情款款地行礼。
胡天磊却语气疏离:“在院子里等着,切勿打扰。”
说罢,他带永安往里走。
杜平瞥他一眼:“你也进去?”
胡天磊理所当然:“哪有客人跟客人讲话,把主人扔在一旁的道理?”
他们刚跨进前屋,就见藤椅上坐着一温婉妇人。
卫淑婷身穿一件撒花罗裙,外面罩着乌金云绣衫。她安静地拿着缠线棒针,不停地推针拨线。低头的那一刹那,几缕发丝从鬓边滑落,温柔得让人醉心。
从已织好的那部分看,她应是正给儿子准备春衫。冬天还没过去,做母亲的心,已经开始担心儿子春天缺衣服穿。
卫氏本以为是婢女又进来了,故此连头都没抬,继续认真地垂首织衣。
杜平唤道:“卫夫人。”
卫淑婷抬头望来,看见她,明显一愣。
杜平细看她面色精神,眉间豁达眸色清淡,的确不像是被亏待的样子。她上前一步,离得更近些,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卫淑婷定定开口:“永安郡主。”
她行礼过后,三人便各自寻个椅子坐下。卫淑婷已经放下针线,她跟数年前的模样并无大变,褪去了仅存的天真娇憨,眉目间只余坚定。她问道:“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杜平:“外头说你得了风寒,故不能跟卫翎一起回江南,我就想来看看你。”
卫淑婷感激道:“谢郡主记挂,”顿了顿,她看胡天磊一眼后才敢开口,“我已痊愈。”
杜平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她又问:“既已痊愈,你可想过回江南和卫翎团聚?”
卫淑婷面现意外之色,她看看永安郡主,又去看胡天磊的神色,犹疑不定。
杜平:“若让你选,你希望和卫翎一起回到漕帮?还是继续留在岳麓书院进学?”她望着她的眼睛,“说实话。”
卫淑婷反问一句:“我若说实话,郡主能做主?”
杜平笑了笑:“能。”
闻言,胡天磊挑高眉头,这答应得也太快了,爹刚才说过需考虑一天,怎么到她这儿就是一个“能”字?不过,他并未纠正言辞,当着卫氏的面驳美人面子不太明智,永安说“能”不一定真的能,最后能不能又不是靠嘴巴决定。
卫淑婷沉默片刻,又道:“我能跟郡主单独聊几句吗?”
杜平又笑道:“能。”说完,她转头去看胡天磊。
这次,胡天磊并未对心上人的话言听计从。
第194章 女人和漕帮,都要
他眉头挑更高:“我不能听?卫氏,胡家这几年来并未亏待你,给你儿子念最好的学院,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可你摆出这姿态是不是狼心狗肺了些?”
卫淑婷起身一拜:“三公子,胡家待我母子的恩情,我心中感激不尽。”她抬起头,目光透彻,“但前提是,我对胡家有用,帮胡家做事。当然,天上没有馅饼掉,这也是理所应当,可郡主不一样。”
胡天磊似笑非笑,指着杜平问:“她哪里不一样?你若对她没用,你以为她会来看你一眼?”
这几年,卫淑婷失去父亲的庇护,她和儿子两人相依为命,寄人篱下冷暖自知。她在这段悠长的一日一日中变得成熟,很多看法都跟以前截然不同。
当年,她以为是永安郡主想得到漕帮,这才将她们母子赶到这地方来。
可如今,她感激永安郡主手下留情,当年即便不给他们母子找归宿,凭郡主的能力照样能拿下漕帮,甚至赶尽杀绝会更干净,可她依旧愿意为他们母子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