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潮手脚并用地把人从床上连拖带拽地抱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
山里夜晚会有些冷,去厕所要出屋子绕一下,两人出门后齐齐打了个哆嗦,抬起头一看满眼星空,伸手可触的模样。
薛狄哇哦了一声。
宁海潮也哇哦一声。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溢出来了。
薛狄催促宁海潮赶紧去上厕所。厕所出来,薛狄无聊站着抽烟,小半根烟抽完,宁海潮猫着脑袋往院墙外面看:“喂喂弟弟,看看那是什么,萤火虫吗?”
薛狄也探头看过去,一本正经的:“不是,鬼火,谁家萤火虫长这样啊?”
“……”宁海潮骂了声。
薛狄嘴里咬着烟:“我之前在周边逛过,门口有好几个坟包,当地人可能习惯把人葬在家附近?”
宁海潮一把按住薛狄的脑袋,抽走他嘴里的烟,踩熄后,把薛狄拉回房间了,一边还要骂:“闭嘴吧。”
薛狄这人属实有些无聊,发现周围这群人一个逮一个怕鬼,没事就拍拍手给别人讲鬼故事,晚上还商量几个人一起看鬼片。
他的提议被众人纷纷否决,都让他一边玩去。
不知道是不是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能多讲,假期第三天,几个人傍晚弄了些烧烤架子准备到附近搭帐篷自助烧烤。
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几人突然发现漏了些调料,宁大爷不沾油烟,这会儿坐着歇,就被命令去拿东西,宁海潮懒洋洋的“好好好”,起身往屋内走去。
后来也不知道是那栋老房子年久失修、还是新修时弄坏了结构,也可能是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山雨,房子背靠山体,雨水带着泥土滑下来给早就年老的房子负了又一层压。
总之薛狄坐在烧烤架前烤串的时候,突然听见村庄人的喊叫,薛狄转头望过去,他站起身弄倒了小椅子,快速说道:“我去找宁宝,你们在这别动,有事报警,球球和峰峰有我妈电话。”
他话没说完人就一溜烟跑了过去,剩下几人跟着跑过去,但速度没薛狄快,人跑到屋门口,薛狄已经不见,而那栋房子已经塌了一小半。
叫声、求救声和村里人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
棉棉捂着自己胸口,一咬牙准备往里面冲去——人是她带过来的,如果发生什么事,她以死谢罪好了。
人才往前冲了两步,被迎面一个人拦住,宁海潮皱着眉头,难得严肃地说:“干什么去,没看见这房子快倒了吗,去去往后退,什么热闹都想凑是不是?”
棉棉仰头盯着他,失语了片刻,失声喊道:“弟弟以为你在里面,进去找你了!”
宁海潮顿了顿,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转身朝屋里奔了过去。
他心里想着——操平时看起来那么聪明,什么人啊房都要塌了还往里蹿。
宁海潮冲进屋里时急得满脑袋的汗,张嘴喊人的时候才发现嗓音有些哑,他试图让自己大脑保持冷静——他应该在门口喊的,薛狄没看着人肯定会很快冲出来,这房子算不上大,正常人喊叫的声音里面应该都听的清,房子塌起来很快,没有必要葫芦娃救爷爷……
——冷静个jb。
宁海潮抬手抹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看见门口一根岌岌可危的房梁也来不及顾,边喊边往里走。
走到光线暗下来,光像斑点一样透进废墟样的地上,走到手脚发软眼眶发热。
他低头看了下——万一在哪片砖瓦、横梁、木板或者墙壁下面呢?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屋顶一块木头吱吖作响,整个房子都传来了老旧的、即将死亡的声音。
一只汗涔涔的手掌搭上他的背:“你从哪儿出来的,赶紧走!”
宁海潮操了一声,差点脚软到站不住:“薛狄你疯了?你跑进来干什么?!吓死谁?!”宁海潮声音都有些破音。
薛狄握住他的手,扯着他往屋外狂奔,房子还在吱吖作响,几块木板从旁边落下来,宁海潮扑过去帮薛狄挡,薛狄的胳膊肘也立刻支在他背上,木板砸下来,两人皆是一声闷哼。
两个人从屋内冲出来,没一会儿,那老旧的房子就轰然坍塌下来。
宁海潮和薛狄两个人满脸狼藉地坐在泥地上,周围有人围上来。
宁海潮突然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薛狄的大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人,在阳光下眨了眨眼睛,他凑到宁海潮面前,伸手搂住宁海潮的脑袋,低头亲了下脏兮兮的脑袋:“大难不死。”
宁海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他妈的——”
他有些被刮破的衣服里滚出一瓶没拆的烧烤调料,然后又滚出一瓶可乐。
薛狄揉了揉他脑袋,伸手捡可乐,眉头一跳,哑着嗓子调笑起来:“你什么档次的,和我喝一样的有糖可乐?”
宁海潮操了声,嗓音嘶哑,也带上了一点笑意:“你他妈的——我竟然差点跟你死一块了。”
你他妈的——
我竟然想也没想地就觉得没找着就一起死了算了。
这算什么?我还没活够,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家里还有无数遗产留着让我继承,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我还想活着。
相爱、相爱、相爱。
活着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