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问过母亲,母亲解释说,开眼界,就是男人长大了,可以娶妻纳妾了。
  虽然当时她不懂其具体含义,但已经有些模模糊糊的了解了,纳妾。总归不是好事,小时候每次爹去姨娘那,娘都会哭一场。
  在卓香琪心里,“开眼界”就不是好话,堂兄们却从不拒绝,一个个神秘又迫切激动的样子。
  可童观止拒绝了,他说话时候倨傲又不屑的模样。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那天他们说的话,她也记得分外清楚。
  他说,“我要开眼界自有妻子代劳。”
  那时大伯父继续笑劝他,“观止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日后你娶妻,妻子还得你教,你自己都不懂,就不怕日后妻子笑话你洞房都不会?须知这闺房情趣也是一门学问。”
  童观止道:“卓伯父的意思是那些庸脂俗粉先教我,日后我再教妻?算起来她们不只是我的师,还是我妻子的师祖了,她们也配?那不知她们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童柏年哈哈大笑:“博远兄不用管他,他以后娶妻的时候,被人嫌弃了就知道丢人了。”
  大伯父尴尬不已。
  童观止则冲童柏年冷哼:“你是被嫌弃过?还是你也做过对不起我娘的事?”
  童柏年气的骂他:“混账东西!我会那么侮辱你娘?到了地下她也得跟我算账。你再胡咧咧看我不抽你!”
  卓香琪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跟他们家一样。
  她不懂事的时候起,就喜欢接近童观止,因为他跟哥哥们不一样。
  懂事以后,他还未娶妻,对女子也从不接近,她欣喜若狂,之后她就一心想要入他的眼,想要嫁给他。
  哪怕知道他不好接近,哪怕他屡屡拒绝不留情,她依旧豁出一切的想要得到他,他谁也看不上更好,她只要坚持,总能让他看见她。
  越是冷情的人。动情起来该有多炽烈?她想成为那一个。
  去年那一次,她是真的被伤了,她想,他不止冷情,还无心,一个没有心的人,她再执着下去又有什么用?她第一次动摇了。
  娘说他是不会开花的铁树。可这个铁石心肠,铁树一样的男人居然开了,为别的女人开了花。
  年纪轻轻,鬓染白霜,跟她想的一样,炽烈疯狂,也让她。更喜欢他了。
  他恨她,她也能猜到原因,他是觉得林二春救了她,她活着,林二春却死了。
  他就,那么喜欢林二春?
  林二春就有那么好?
  林二春有多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也有心。有情,并不是不可攻克。
  而现在那个让他开花的女人死了,他跟童伯伯还不一样,童伯伯有他这个儿子,而他还没有子嗣,他总要娶妻生子的。
  他再喜欢林二春也没用,这都是命。
  林二春得了那么多。换做她,知道童大哥为她白头,就是死了也能知足了。
  都是女人,她知道林二春肯定也不愿意被忘记,被取代。她的命是林二春给的,她不抢她在童大哥心里的位置,让她永远保留着,还能跟童大哥一起记着她。
  她只想帮她做她没完成的事,说她私心也好,说她是报答也好,反正她还没死,就有机会。
  卓香琪本来已经冷却下来的心,因为这个大胆的念头又不可遏制的重新火热起来。
  她松开捂着嘴的手,脸色因为激动,期待,害怕,还有坚定而变得红润起来。
  小厮见卓香琪回神了,放开她的胳膊,她敛去杂乱的心绪跟在他身后走。
  走着走着,她想起小时候,她爹风流疼爱小妾,她娘常抱着她说的一句话:“我若不争,什么都没有,只有去争了,输的多了就知道怎么赢了。”
  先补这些
  卓香琪:我为什么会这么蠢?不敢相信。
  努力填坑的作者:因为……你就是被抓来填坑的。这么想帮二丫生孩子,就让你如愿以偿生一个好了。
  卓香琪:真的?你会这么好?
  没有同情心的作者:为了顺利到坑底,你就蠢一下好了。
  第207梦境,平地一声惊雷
  卓景行在落水的时候,正好那紫檀木船冲到了游船之下,将他给卷了进去,他被外力撞到了头,昏迷之中又呛了水,后来张小虎找到了他,两人在船沉起漩涡的时候,直接被涡流的力道给甩了出去。
  张小虎有功夫在身,也因为这水力冲击受了伤,卓景行的内伤比他更加严重些,这会依旧昏迷未醒。
  不过,没有葬身江底,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亲兄长因为救林二春身受重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卓香琪担心的同时,对林二春因为救了自己而死的歉疚也淡了一些。
  林二春明知道她心仪童大哥,还被童大哥厌弃,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呢,她就不信林二春对她半点芥蒂也没有。要不是六哥救了她,她是绝对不会拼命去救自己吧?
  她虽然也觉得遗憾,可这件事也算是有因才有果,不能全部都怪她。
  她坐在卓景行床边,托腮沉沉的想着心事,时而担忧,时而叹息,时而坚定,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上出现了两坨红晕。
  卓香琪正做着大胆绮丽的白日梦,康庄暗河边不见天日的地洞中,东方承朔在结束一场恶战。清理了眼前的敌人之后,靠在洞壁上短暂的补眠时,也沉浸在一个荒诞的梦境里。
  他梦见那年他身受重伤落入河中,大难不死被人救了,可救他的人,不是他的未婚妻林春晓,而是那个水性杨花的林二春。
  在梦里,她将他带回绿水湾,她取代了未婚妻的一切,没有那些痴蠢不堪。她一出现就明媚得如夏日里的阳光,让他眼前一亮。
  她会盯着他的眼睛跟他说话,目光澄澈清亮得如一汪泉。他沉默寡言,她会狡黠的逗他、逼他说话。他伤重反复,她会陪他守着他......
  他们一起做了许多事情,他陪她酿酒,陪她卖酒,他赶着马车带着她,从夏天又到夏天,无数次的走在绿水湾到虞山镇的那条土路上。他们一起去江边放风筝。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说话,一起在池塘里采菱采藕,一起玩雪球,她拿雪球砸他,他接住之后砸树上的麻雀......
  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追逐她的身影,他追着追着,她突然不见了,他在看不见边际的林子里到处寻她,着急得满头大汗,看他急了。她俏皮又狡猾的从树上钻出来,穿着绿衫子的姑娘站在粉粉的桃花丛中,美得让他挪不开眼睛。
  他张开胳膊,她大胆的从树上朝他怀里扑过来,明明有幽香扑面,可怀里却空空如也,他心里一紧,再看,却是她跳在河中冲他嘻嘻的笑,他的心便似荡秋千一样,从高处落了下来,骤然一松。
  他正要拉她上来,她却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瞪他,然后逃命般的钻进了水里,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刺目耀眼,水里的姑娘时起时伏,轻薄的衣衫遮不住白皙修长的脖颈,圆润莹柔的肩头也露了出来,他看得痴了,忍不住去追。
  “哗”一声水响——
  他倏的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举着火把的护卫从幽长的通道那边过来,淌着泥水发出阵阵的响动。
  眼前陡然从阳光明媚变成了阴暗潮湿,头疼欲裂。
  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里回神,他急促的呼吸却已经本能的放缓了。
  “侯爷,前面发现了一具尸体,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他们去前方探查去了。”
  东方承朔布满血丝的鹰眸里幽深光芒一闪而过,眨眼间就被沉敛冷静所取代了,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令牌就着火把的光芒看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忠义”二字,他目光沉了沉,很快又还了回去,“先收起来,出去之后再说。”
  “是。”
  “前面带路。”
  水声再次响起,昏暗中有两道人影拿着火把迎面过来,东方承朔抬头哑着嗓子问:“前面情况怎么样?”
  “如侯爷所料,方才那艘船应当是被水冲到了这里,这通道中有一段泥浆被船底磨得平整光滑,里面还落了不少东西。”其中一个护卫一边咳嗽喘息的说话,一边将路上捡到的东西拿给东方承朔看。
  的确是珠光宝气,东方承朔没有接,只点了下头。
  这护卫说完咳出一口血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不断的回响。
  东方承朔也抿了抿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唇,心里涌出一波一波的烦闷,又被他强行压下了,目沉如渊。
  不光是这护卫,他们都吸入了太多水银池释放出来的毒气,身体早都出现不适症状了。他现在一说话嗓子就像是被砂纸磨着一般难受,喉头里血腥味弥散。
  身体上的伤痛他能忍住,但是有些却不受他的控制,就比如他身上止不住的汗水,背负在身后隐藏在黑暗中震颤的手指,还有被打破的冷静,越来越难以克制的烦闷,以及方才那个荒唐不已的梦......
  要不是因为中毒不浅,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他手底下的护卫中有擅长医术的,正好就懂这水银释放出来的毒气毒性,已经跟他们说过病症了,其中就有无法控制的精神反应,包括焦虑和做梦。
  他闭了闭眼睛,等待头昏过去,那护卫总算是止住了咳嗽。
  安静下来,另一人继续汇报,却是难掩丧气的道:“......之前听见的声响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前面是有出口,可也被堵住了,那船也不见踪影。”
  现在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已经被堵住了,就算是他的人有心来救,想要搬开那些巨石也得不短的时间,然而地洞中毒气满布,他们已经抗不了多久了,原本以为有希望的出路也被人断了,似乎陷入了绝境。
  东方承朔剑眉深蹙,冷静的道:“再找别的出口,这里肯定有别的路。”
  他的目光转向泥水中的那具尸体,他确定之前在地洞里他跟此人交过手,只是后来这人被别人缠住了,混乱中他也没有一直盯着。
  他一项寡言,很少解释什么,尤其下命令更是直接干脆,这次为了?舞士气,难得的解释。
  “这个人死在这里,那个杀他的人却不见踪影,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碰见他,人既不在这通道里,他也不可能回去地洞里等着被毒死。你们两个先搜这墙壁上有无异样,你们两个查看地上的脚印。”
  他能稳住,护卫们也振作起来,安静的探查。
  地面上因为积水,除了发现一些杂乱的脚印,这里曾出现至少三个以上的人之外,还没有别的进展。
  东方承朔也拿着一颗夜明珠加入了搜寻之中。
  通道壁上泥沙和岩石各半,那些松软的泥土上因为水流的冲刷有些坑坑洼洼,看起来洞口一样,东方承朔最初见到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可往前探了探就碰到了坚硬的岩壁,不断的失望让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眼皮突然不受控制的一跳,扶在洞壁上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手指却依旧震颤着,他咬着牙关盯着自己的拳头,双眸赤红。
  如若能够从这里活着出去,他一定不惜一切,不管什么名声,势必将那些人统统剁成肉泥,让他们跟陆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暗暗发泄着,突然目光一顿,他摸了摸墙面上的刻痕,收回手霍然往回走,再看见墙面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划痕之后,他沉声道:“来人!”
  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天然痕迹,这应当是人为的,这个刻痕代表了什么?
  一丁点的线索他都不会放弃。~
  乌啼山上。
  那个曾经肩负着陆氏生命通道的重任,却最终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的通道已经完全暴露在人前了。
  里面有过塌方,还没有被完全疏通,不过已经疏通的这一部分,从晌午开始到现在,也引发了轩然大波。
  夜色沉沉,举着火把的官差来来回回。
  东方承朗脸色沉沉的站在通道边上,听着江明不带情绪的汇报。
  “......已经发现了十五具尸体,都在这里了,这通道中前面塌方了,要清理出来还得一些时日,到时候才能知道这是通往哪里的。
  现在可以看到石块之下有一些残破的衣料,应该跟这些是同一批人,肯定不止十五具。这是从尸体身上找到的令牌和布料,五殿下请过目。”
  东方承朗瞥了眼一个官差递上来的托盘,就收回了视线,目光看着前方黑重重的树影。
  他心里远比面上的凝肃还要震动。
  战无不胜的神武营,居然出现在这个深山密林之中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通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