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小这三个字,好像就随着程父的一笔一划,就这么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人真的好脆弱,脆弱到抓不住她存在过的边缘,就这么消失在人世间。
  她真的离开了?
  苏夏抿着唇,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停顿在那块白布上,眼神怔怔,始终没有说话,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又或者自己该用什么样子的表情送她走,她表情僵硬,整个人面部表情过于硬,顾谨年没有跟在自己身边,给她充足的空间让她跟她挥手告别。
  她耳畔听着那风声伴随着女人清脆甜腻的嗓音,她喊着,“苏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分开。”
  “苏夏,以后你不能嫌弃我。”
  “苏夏,有了安岳你就把我给忘记了,我现在有一种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
  “苏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陪你走过这个难关!”
  “苏夏……”
  “苏夏……”
  “苏夏,喜欢一定要在一起,不然被人抢走了怎么办?遇见一个人不容易,如果真的遇到了,那怎么样都不能分开。”
  “苏夏,我不喜欢看你哭,哪怕是最悲伤的时候,也答应我不要哭好吗?”
  “眼泪流多了对眼睛不好,别哭!苏夏。”
  “……”
  是什么时候开始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呢?她那带着绝望的眼神望着那地上的人,风吹拂在耳边,她找不到她的声音了。
  程小小!
  那眼泪决堤如雨下,一瞬间,淌了下来。
  她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脸色异常惨白。
  “苏夏,别哭——!”
  那随风而来的声音又将她的声音带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断断续续的吐唇很慢的开口。
  ——小小你看,我没哭。
  没有发出声音看她自己都听不见,可她知道她会听的见。
  待程父签完字,程母哭得更厉害了,堆积在一起的情绪无处散发,似乎唯独只有哭声,可以来舒缓她心中的压抑,她跪在程小小面前,哭的声嘶力竭,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绝望没有人会懂。
  公安部门的人合上那本登记本,看了一眼两个家属的样子,本想着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驾车离开。
  风很大,让人感觉到冬日的瑟瑟凉意,虽然有阳光洒下来,可依旧冷的直冲心底,像是一把刀,割着心脏,血流不止。
  那一天,跟爷爷离开的那天一样压得苏夏,沉重的无法呼吸。
  但是她没有再哭。
  最后,是在漫天雪花飞舞而下的时候,程小小被救护车接走了,终日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加上温度下降,自然是早早办理葬礼,入土为安的好。
  程家父母坐着那辆车一起离开,唯独顾瑾年和苏夏,站在原地。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熨烫的贴合的西装,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顾瑾年的侧脸,冷峻逼人,下巴绷紧,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她顿了顿,折回步子。
  抬头,看着男人看似温柔却又看不到尽头的眉眼,缩了缩鼻子,她说。
  “顾瑾年,程小小真的走了吗?”
  他皱着眉头,宽大的西装外套包裹着苏夏有些颤抖的身躯,她脸上的伤口结着淤痕,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当机立断的将她抱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湖边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看着顾瑾年立场,冲着对方比了个手势,才各自退场,离事故发生地,坐在车上的男人拨了一个号码。
  “少爷,事情办妥!”
  “他信了?”
  “……顾少爷站的远,但程家人已经签字离开。”
  “我知道了。”
  男人听到那头细细碎碎的砸东西的声音,他顿了顿,最后挂了电话,发动引擎离开。
  ………
  程小小死了,身上的官司自动解除,南家虽有意图为难,可最后也只能作罢,警方给出的结果是失足落水,可苏夏却对这个结果分外的怀疑。
  失足?
  程小小鲜少去河边,她害怕水,以前要她去学个游泳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她怎么会到距离这么远的河边,还失足掉下去?
  可不是失足,那会是什么呢?
  谋杀?
  法医的鉴定结果,却说只是溺水,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更别说是谋杀这样的刑事犯罪案子了。
  苏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反正好像也只能去相信,因为她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程小小是被人谋杀的,只是,她总感觉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好像眼前的迷雾不足以让她看穿,她开始做恶梦,梦到耶尊,梦到程小小……
  梦并不是很美好,除了车祸鲜血淋漓的画面,就是耶尊追着程小小,程小小绝望的跳下来水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梦境太多真是,她基本上都是半夜就醒了,然后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男人心疼她,陪着她。
  可一面,原本盯着耶尊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知道别墅里面的人,是谁了。
  不是程小小,而是……耶尊的母亲。
  耶太太。
  耶太太前段时间出国回来,担心自己的儿子,所以搬到了别墅。
  别墅里面并没有别的女人,就连女佣都没有,他们也以为是耶尊的障眼法,甚至偷偷潜入进去过。
  可结果跟见到的一样。
  这个结果,顾瑾年没有想到,可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尸检的结果,顾瑾年去别对过,确确实实是程小小的。
  程小小,真的不在耶尊手里。
  是他们都误会了。
  慢慢的,开始接受程小小是溺水失足落入水里的。
  慢慢的,她的噩梦开始少了,只是单纯的睡不着,依旧还是一整夜不睡觉,睁着眼睛,听着午夜的钟声。
  脑海中,全部都是回忆着程小小和她之前的事情。
  顾瑾年说,苏夏病了。
  是心病。
  给她在剧组请了假,让她在家里休息。
  可苏夏却还是每天都去剧组,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面,看电影,看的都是以前答应程小小,两个人一起要看的。
  甚至总有人听到苏夏在看电影的屋子里面,一个人自言自语。
  女佣们觉得苏夏中了邪,就像是那种被鬼魅缠身,可又觉得苏夏看起来一切都正常,喊她吃饭会吃,跟她说话也会说,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就显得不正常。
  男人虽然心疼她,可却如从下手。
  ………
  一直到那天葬礼,她好像又活过来了。
  葬礼是按照程小小最喜欢的粉色天堂布置的,虽然跟以往的风俗不符合,并不是完全的黑色,不像是一个葬礼,倒像是一个“温馨的家的地方”,程家父母是个开明的人,只想着程小小能够开心就好,可她却失足落水,这已经让他们心脏疼得厉害了,如果能稍微让她开心点,也许,心里也稍微好受一些。
  苏夏出席了那天的葬礼。
  来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亲戚,程家父母和爷爷奶奶跪坐在灵堂哭的眼泪没有停,她来的时候,看着灵堂上的那张照片,仿佛能只是心灵一般。
  她虽然一直觉得她在,也不信她就这么走了。
  可她真的走了。
  出门的时候,没曾想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耶尊。
  穿着一身黑衣,他就这么出现在苏夏的眼前,头顶的声音响起来,“苏夏,真巧——!”
  这个声音带着几分冷漠,苏夏抬头看着耶尊,怔了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耶尊。
  “耶少爷。”她打了一声招呼,“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毕竟是做过几个月的恋人,虽然没能走到最后,但缘分不够,跟她无关,你也只是她脾气,我要不出席的话,估计她会记恨我!”
  因为逐渐迈入深冬,她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显然已经扛不住冻,她挪了挪身体,让他进去,“对不起,之前误解你了。”
  男人蹙了蹙眉,偏过头,“你误会我什么事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因素,像是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事情了一样。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有些羞愧。
  “……没什么。”
  只是那么几秒钟之内,她没有注意到男人深邃的眸子内闪过汹涌的光照,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深不见底。
  “我先过去了。”他先开口。
  “好。”
  只看着那抹身影挺直脊背,从自己面前离开。
  她以为,跟耶尊,也只有这一次相遇了。
  毕竟,没有了程小小,好似都没有任何再看到耶尊的机会。
  下葬的那天,雪很大。
  她在一个拐角处,拿着程小小的遗物,也同样遇到了耶尊,他拿着打火机,站在走廊,嘴上掉了一根烟,打火机是zippo的,她注意到了那上面的字,然后一打,微弱的火花映衬着男人倒映在窗上的脸。
  一口携带着烟草味的白雾腾空而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来送她最后一程?
  可为什么不跟着去墓地呢?
  心里有大堆的疑问,可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是催促她赶紧拿东西去火化的地方,苏夏最后没有走到耶尊身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或者说该说些什么。
  下葬的时候,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