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人,你是没事了,可苦了我们老大,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淌。”刘勇比划了下:“这么长一条口,皮肉外翻,看着都疼!”
  “那他人呢?”陈诺紧张问,刚才还怨不来看她呢,现在倒好,先愧疚了起来。
  “估计在缝合吧。”见美人羞愧到低头,刘勇忙安慰:“放心,老大皮糙肉厚,缝几针那是小意思!”
  他话音刚落,皮糙肉厚的老大就过来了,手肘上裹着一块纱布,衬衫更加皱巴,衣摆处还沾有少许血迹。
  “醒了?”陆迟立在床头,揉了揉犯困的额头,太久没休息,胡子拉碴显得有些颓废。
  胳膊火烧火燎的疼,他想抽支烟,烟都叼进了嘴里,就听盘腿坐在病床上的人悠悠提醒:“陆大哥,禁止抽烟哦。”
  陆迟弯了弯嘴角,到底把烟收了回去。
  见他胳膊上的纱布透着血迹,陈诺下了床,拍拍空出的床位,不好意思的说:“陆大哥,要是不介意的话,睡我床休息一会儿吧。”
  本以为陆迟会客气两句,哪知他唔一声,点了点头,和衣就躺上了床。两天一夜没睡,天知道他有多困。
  枕被间有淡淡的香味萦绕,比他身上的臭汗味好闻太多,陆迟全身放松的将脸埋在枕间,很快熟睡。
  既然大家都没事,也没必要再待在医院,大家准备回去,刘勇主动说:“我等老大醒,你们都先回吧。”
  林禹年揉了揉陈诺头发:“诺诺,我送你们回去。”
  陈诺摇摇头:“年年,你送大河她们回去,我想等陆大哥醒。”
  在陈诺看来,陆迟因为给她当人肉垫被划伤,她心里有愧疚,断然做不到拍拍屁股走人,那样也太不顾道义了。
  但这番话听在旁人耳中,就有不一样的感受了,尤其是林禹年,一颗心沉沉浮浮,他看眼熟睡中的陆迟,嘴角抿起,过会儿说:“大勇你送她们回,我和诺诺等陆迟醒。”
  “呵呵,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刘勇向几个美人夸张的比划了一个“请”,比起看护陆迟,他显然更愿意当护花使者。
  刘勇送人离开后,陈诺托着腮趴在病床旁,盯着陆迟胳膊肘上的纱布半响,还是没忍住,手放上去,想揭开看是什么缝针法。
  “诺诺。”林禹年无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下秒,他将她的手从陆迟胳膊上拿开:“你会扰到他睡觉。”
  陈诺哦一声,悻悻坐好,两人互视一眼,竟找不到话题可聊。
  对比以往陈诺“年年、年年”说不停,林禹年很不适应现在的陈诺。
  “诺诺……”他开口试探问:“你还在生我气?”
  陈诺惊诧看他,忙摇头说:“没有的事,不是都说好了,你拿我当妹妹,我当你是哥哥,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就算做不成情侣,我也不会记恨你啊,开始是有点气,不过现在我想通了。”
  担心他多想,陈诺刻意重复:“年年,我真的想通了哦。”
  林禹年扯了扯嘴角,一颗心一点点沉下去,私心里他倒更希望陈诺气他恼他,至少他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不气不恼,是不是就意味着真要和他撇清关系了?
  陈诺哪知他心中所想,化身小蜜蜂,端个洗脸盆在病房里穿梭,仔细把陆迟露在外的皮肤都擦了一遍。
  林禹年坐在一旁,看着陈诺哼着歌进进出出忙,一颗心直接沉到了马里纳亚海沟。
  ……
  新都花园的开发商王富信近来总算好过了些,此前他战战兢兢,生怕再有人跳楼闹出人命,没一天能睡安稳觉,眼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没再发生一起跳楼事件,新都花园风水差的传闻也逐渐被各路八卦新闻淹埋,王富信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那日冲上顶楼救人的女英雄,据说还是位“大师”。
  尽管警方对外封锁消息,只字不提陈诺那日顶楼摆阵作法,三宗跳楼案皆以当事人患忧郁症自杀结案,但王富信还是从第三位幸存的女孩口中听到关于陈诺的传闻。
  越是富有的人,对鬼神越有敬畏之心,因为拥有过巨额财富,所以格外害怕失去,王富信便是其中翘楚。
  陈诺出手挽救的不仅是条生命,更是他的地产王国。
  滴水之恩涌泉报,是王富信做人一大准则,跳楼事件消停下来之后,他让秘书备厚礼,亲自去宿舍楼下等陈诺。
  ……
  九月初,陈诺从肾病科轮转去了妇产科,出科前,梁主任大手笔,自掏腰包叫了华府美食居的外卖,一方面感谢陈诺为他驱邪,另一方面也确实想为这批实习生践行。
  转去妇产科之后,妇科产科上下四层楼来来回回跑,比在肾病科更累,正是应了那句话:把男人当牛使,把女人当男人使,把实习生当战斗机使。
  这天,陈诺拖着快麻掉的两腿从妇产科回来,走到宿舍楼下,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冲她笑,本就不大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线。
  “……”陈诺朝他点头,越过他,径自上台阶。
  胖男人憨态可掬,三庭均匀,天庭饱满,年少得志,山根略底但好在太仓丰盈,中年气运不算顶好,足以守住早年拼来的业绩,此人最佳在晚年,是福禄寿俱全的好面相。
  真正让陈诺不厌恶他的原因是,此人眼睛虽小,但眼小而有神,看她时并无yin邪,眼角细纹多而不杂,对待妻子还算真诚。
  “陈、陈大师?”王富信追上她两步。
  因为他那句陈大师,陈诺一个踉跄,差点摔趴在台阶上。
  “叫我陈诺就好。”陈诺稳住身体,大师她愧不敢当。
  王富信笑呵呵的,退一步,索性喊她陈小姐:“我是新都花园的开发商,敝姓王,王富信,想请您吃顿便饭。”
  陈诺顿时明白了,摆手道:“吃饭就不必了,我赶着去上自习。”
  事实上请陈诺吃饭也只是口头一句话,眼前的小大师年轻又貌美,独自和她吃饭风险太大,万一被老婆逮到,轻则撵出房,重则跪搓板,现在听陈诺这么说,他从善如流,招来秘书,大包小裹的礼盒往陈诺手里塞。
  “说大恩不言谢太假,我是实在人,就实在点,另外还有些香油钱,我转到了您账户里。”
  陈诺喜欢他的实在,尽数收下,在她看来个取所得最好,不必再惦记谁欠谁。
  回到宿舍,陈诺看了眼手机,果然有条到账五万的短信提醒。
  对着风扇吹了片刻,陈诺把五万块转到另外一个账户上,托对方给天使福利院的儿童们购买新学期文具。
  宿舍里只有肖溪在对着镜子画眉毛,阮春婷和沈家云先去了图书馆占位,陈诺往书包里塞书,也准备过去。
  “大河,要去约会呀。”陈诺笑眯眯问。
  肖溪脸腾地红了起来,手上一抖,画出一条歪扭的毛毛虫:“哪有……是刘勇请吃饭,说是赔罪。”
  陈诺长长哦一声,别有深意说:“原来是赔罪啊。”
  肖溪放下眉笔,不好意思了起来,拖着陈诺胳膊:“诺诺,要不你也一块去?把大春和婶婶也叫回来,反正请一个是请,请一桌还是请。”
  也亏得她能想出这种主意……
  陈诺背上书包闪开:“才不要去当电灯泡,我去上自习。”
  结果自习也没上成,她人还没到图书馆,就被陆迟半路截下。
  第17章 陆迟迟
  繁星满天,夜风徐徐,陈诺站在操场和篮球场之间的柳树下,一枝柳条顺风吹到了她脸上,痒痒麻麻的难受,她刚拨开,发丝随即吹贴在了她脸上,更加麻痒。
  陆迟白杨树一样站在她对面,明明比她矮了一个台阶,可视线却仍在她之上。
  “陆大哥,过来找我有事呀。”陈诺挠挠脸,脸上竟有些发烫。
  “吃没吃饭?”
  不等陈诺作答,他径自说:“一块吃个饭。”
  然后陈诺就被他带了出去。
  好巧不巧,刚好撞见匆匆赴约的肖溪,她愣住,惊疑不定的看向陆迟,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位是诺诺竹马的室友吧,这是闹哪般啊……准备给竹马戴绿帽么……
  也不对,竹马由始至终都没给过诺诺任何名分,这种贱男人还要他做什么?留着过年?
  想到这儿,肖溪气势十足的冲陈诺握拳:“诺诺加油!”
  加油?
  加什么油?
  陈诺稀里糊涂的跟陆迟往校外走,a大校内不允许外来车辆停放,陆迟的车只能停放在南门外,是辆黑色沃尔沃。
  陆迟打开车门,让陈诺先坐进去,车里面宽敞又舒适,陈诺东摸摸西看看,等陆迟上了驾驶座她才说:“陆大哥,这车你借的啊?”
  借的啊……借的啊……
  陆迟有片刻无力,原来他在她眼里已经穷到开个车还要向别人借。
  “不是,刚买的。”
  听他的口吻,好像买的不是一部三四十万的车,而是去菜市场随意挑了颗大白菜。
  月薪七八千的人,真是装的一手好逼。
  “陆大哥,你好富有。”陈诺已经找不到别的话恭维了。
  陆迟扯扯嘴角,这样就富有?真容易满足。
  哪知她下句话就说:“那你首付了多少?”
  车内有片刻安静,超乎寻常的安静,陈诺侧头,就撞上了陆迟警告的目光。
  陈诺缓缓眨眨眼,不明白的问:“陆大哥,你瞪我做什么?”
  陆迟收回视线,打方向盘调车头,良久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没有首付,我全款。”
  陈诺不说话了,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伤到了男人那颗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车子在梅林路停下,梅林路毗邻碧波江,这条街极为热闹,聚集了全市的美食,也集中了全市的吃货。
  才下车,浓郁的蒜蓉生蚝的香味扑鼻而来,陈诺舔舔嘴巴,晚饭仅填一只素包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摸摸肚皮,兴致昂昂的问:“陆大哥,你要请我吃什么?”
  陆迟呛咳一声,轻轻落落开口说:“不是你请我?”
  说话时,他不经意抬胳膊,手肘下一条食指长的疤痕,无不在提醒陈诺,她欠下多大个人情。
  好吧,她请!本来陈诺是想请他吃饭,或者提点水果奶粉什么的去探病,哪知道第二天陆迟就不知踪影了,一连消失数天。
  他们在海鲜大排档坐下,陆迟径自点了四斤小龙虾,八只生蚝,一扎啤酒,然后对老板娘说:“不够我们再点。”
  陈诺悄悄叹口气,把手探进书包里偷偷数钱,然后发现她全身上下只有两百一十八块五毛钱,好像不够付呢……
  很快,老板娘送上大盆龙虾,香味在夜风中弥散开来,陈诺深嗅一下,迫不及待开吃,管它够不够付,大不了押在这里当刷碗工。
  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陆迟提醒她:“这里不缺刷碗工。”
  陈诺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吃了几只麻辣龙虾,她嘴唇红红,眼睛辣的泛水光,睇他一眼,幽幽怨怨。
  人艰不拆,不知道啊……欺负人没毕业没工作……
  陆迟轻笑一声,是种很愉快的笑,笑够了才说:“我开玩笑的,放心吃吧,不会押你在这里。”
  陈诺并不担心,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个好办法,认真的说:“陆大哥,你多想了,我可以支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