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此次正是顺着线索前往离都城最近的卢将军驻地。只不过计算着日程,去得是有些过久了,而且此事看来非同小可,爹爹只身暗查而去,亦是危险重重。
魏枝枝拿着信笺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赵之御见状将失神的魏枝枝搂到怀里,温声安慰:“你不要怕,有孤在。”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孤自会立时派人跟去,便是掘地三尺,也定将你爹爹找回来。”
魏枝枝任由自己无力的身子靠在赵之御的怀里,听着他不断震颤的心跳,莫名地安下心来。
狩猎会当日沈昭与太后站在高台上私语的模样突然跟着在她脑海中频频出现。
她此刻似是想到什么,从赵之御怀里起身:“臣妾感激殿下,也相信谨慎如臣妾爹爹,定能平安归来。
只不过臣妾亦想提醒殿下一事,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殿下又从朝事中脱不开身,实得万分小心太后与沈侯爷那头的动静。”
赵之御闻言脸色肃穆:“你爹爹此行,怕正是他们有了动作才致消息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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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赵之御去了刑部,提审了秘密关押的沈菲菲。百般逼问之下,沈菲菲终说出了先前沈昭令她接近卢将军女儿卢木楠的事情。
卢木楠头脑简单,更是极易被哄骗。沈菲菲只装作她的姐妹,她便在沈菲菲的几番探问之下,将卢家军的家底都差点交代清楚了。
沈菲菲只做这中间之人,传话给沈昭交代卢家军的几处驻地,里面各个将领的职务与基本情况等。
赵之御得了口供,便连夜派出三波暗卫顺着沈菲菲提到的这几个驻地以及将领家中探查而去,令他们务必找到魏明。
于是赵之御白日朝事,晚间查案,魏枝枝每日只能匆匆与他碰上一两面。
如今她整日整日待在重华殿,替离开的林舒代持着后宫之事。她本就会文书算术,头脑也算清晰,所以很快就能上手处理一些事务。
除此之外,她毕竟有为官经验,对朝堂之事略知一二,为了让赵之御分出精力查探自己爹爹这条线。她白日还会去偏殿,代替赵之御处理一些简单的奏折。
这般在重华殿待着,不插手找寻爹爹的事情,便是她能尽的最大之力。毕竟太子监国本就遭人虎视眈眈,若是她不小心弄出些动静,极其容易给赵之御招来祸端。
*
今日,她仍是如常替赵之御批阅官员呈上来的民事奏折。明明就那么几句话,她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
只因她心里有些慌乱。以往赵之御再忙,晚间都会来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若是赵之御今晚仍没来,那她便是有整整十日不见其人。
她忍不住向原福探寻了太子动向。知晓了赵之御竟是在暗卫毫无所获之后,亲自带人暗地寻访查探,平日上朝的事他以生病为由得以脱身,更是叫坯相替他拖着时间。
这如何能叫她安心批阅奏折?
正当她失神之际,外头内侍来报坯碧莲求见,说是要给她赔罪。
那坯碧莲在狩猎会二十大板之后,本还是戴罪之身等待进一步发落,却是在转出刑房的时候,得巧碰上了太后。
太后当日吃斋回宫,不忍见血,又看她可怜,便跟皇上求了情,令坯碧莲免了罪罚。太后替其出面,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一句,只叹她运气实好。
此时运气实好的坯碧莲莲步走近殿内,规规矩矩地朝魏枝枝行完礼,便兀自开始陈情:
“小女自于宫中悔过后,回府又受父亲教诲,也挨了家法,心里已是完完全全地知错这次来便是听了父亲的话,特地给太子妃赔罪。”
坯碧莲中间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通自己心里如何知错以后将如何做,到赔罪二字出来时,又朝魏枝枝磕了头。
魏枝枝虽不知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然听到是坯相的意思,便出口回应:“既然是坯相的意思,本宫便受了你的赔罪之礼,眼下也不再怪你了。你回去罢。”
她此刻并不想见到坯碧莲,徒徒惹得自己心烦。
坯碧莲一脸雀跃的谢恩,又跟着认错一阵,匆匆说道坯相叫她多来陪陪太子妃的交代。
魏枝枝听得心烦,便只以为她说了些客套话,在坯碧莲好不容易请辞之时,速速将她打发出去。
可不曾想,往后的几日,坯碧莲竟是真如她先前所说隔三差五地来重华殿请太子妃的安,不是带个什么稀奇果子,便是带些新鲜玩物。
久了,魏枝枝便也习惯重华殿时常坐个坯碧莲。
今日坯碧莲又来了重华殿,更是来得特别早,她匆匆放下吃食之后,便急急唤起了太子妃。
“何事?” 魏枝枝出声询问。如今她觉得自己在重华殿待得久了,身上竟不知觉也带了些赵之御的威严。
坯碧莲瑟缩之下,又迈步走近了些:“方才小女见到太子了。”
魏枝枝闻言,猛地偏头看向坯碧莲,示意她继续说。
“小女只匆匆在宫道瞥到一眼,看不真切是否为太子,后来便找了个路过的内侍问了几句,说太子方回,被太后叫去议事。小女正好与太子同路了一阵,而后便远远见他拐进了一道小门。”
多日未见,更是未闻赵之御的消息,乍一听到他的动向,魏枝枝心跳不知觉快了起来,追着问道:“什么小门?”
坯碧莲紧锁眉头:“小女对宫里头不熟悉,只知大概方向与小门的样子,自是不知那里为何处。”
魏枝枝对坯碧莲仍存着警惕,如今也不知她的话语是真是假,于是谨慎回道:“本宫叫内侍问个话便知。”
坯碧莲却急忙摇头:“小女见太子殿下走得颇为急切,且那小门看似相当隐秘。小女亦是找了好几个内侍问话,使了···使了不少银子才打探出来。怕是太子妃随意问话,还问不出来。”
魏枝枝仍是执意问了几个内侍太子的行程,皆无所获。
坯碧莲又接上话,将具体在哪里见到赵之御,小门有何特征,太子的着装等等细节讲得仿佛魏枝枝亲自在场一般。
叫魏枝枝脑海中不断涌现赵之御的样子。
“小女这般说破皮,倒不如带太子妃亲自去瞧上一眼?太后为何突然唤太子议事,还选的那般偏僻之地?小女也没办法清楚说出那是什么地方。”
坯碧莲试探着发出邀请,还特地强调了太后二字。
魏枝枝犹豫了起来。其实坯碧莲说带她去见赵之御,她有些心动。而且跟太后相关,她这心里也涌上一阵不安。
坯碧莲见状,只眸中闪过一瞬寒光,又睁大了眼睛补充道:“哦,小女还看到沈侯爷随后进去了。”
听到这里,魏枝枝有些坐不住了,她此刻开始相信坯碧莲的说辞。
毕竟除了知情之人,普通人不可能胡乱能将太后、沈侯爷、太子三人联系到一起。坯碧莲是坯府的人,跟太后一党自无交情,闺中之人更是不会知晓宫中弯绕。
她应是真见到赵之御了,而且赵之御如今只身去见太后和沈昭,怕是会有危险。
魏枝枝一阵担忧之下,对着坯碧莲出声:“好罢,你带本宫去。”
第72章 反诈
即便心内担忧着赵之御, 魏枝枝也没有忘记赵之御临走前特地与她提醒过的如今这个当口,切记小心谨慎,更是不要贸然接触太后一党。
于是她随着坯碧莲走出重华殿, 一路不忘暗暗观察着坯碧莲的一言一行,渐渐恢复理智。
赵之御的提醒反复在她心中响起, 再加上坯碧莲这人身上又有如此多的前车之鉴, 她压下心头慌乱,不免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太子出宫之事当是只有少数人才知, 坯碧莲方才又是为何说【太子方回】,又怎知她会去见太子。
只是无心之言、无心之举, 还是知情的坯相与她提了?若是其中真的有诈, 可坯碧莲作为坯相之女自是不可能与太后一党有所交集, 那么如何能巧合地提到太后又提到沈侯爷?
魏枝枝思量着已行至重华殿的踏跺前,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本宫想起今日写了一天的字,如今看到这手上还有袖口都沾了不少墨渍, 需得去净手, 换身衣裳才是。”
说完, 她便准备转身。
坯碧莲闻言立时朝魏枝枝手上掠了一眼, 随即面上微微露出些急色。
不过很快, 她便用几声干笑盖了过去。嘴里句句接上是自己大意, 再等等太子妃之类的话, 出口的语气却显着焦灼。
魏枝枝自是捕捉在目,走到寝殿前便急急唤了玲儿。
“玲儿,待会儿你不必随行于我。我走后,你立时去寻原公公一趟,若是原公公不在,便去找罗公公。令他们带坯相来寻我。”
魏枝枝向玲儿交代完, 又走至案前执笔在一张小纸上描绘一番,纸上便显出一道小门和几条宫道,正是方才坯碧莲口中叙述的赵之御去的地方。
她大致画了个样,又在一旁写了些小字。
其实她也并未在宫中见过这般地方,也不知宫中是否真的有这么道小门。
墨迹方干,魏枝枝塞了纸条给玲儿又对着她叮嘱道:
“你令他们来这个地方寻本宫,若是他们不知道在哪,你便与他们说多带些身手好的宫人在宫中闹出动静来。”
魏枝枝再交代一番细节后,匆匆换了件衣裳,简单净了个手。
而后她整了整发髻,从重华殿出来时面露娇色,对着坯碧莲道:
“没想到这墨渍有些难去,耽误了些时间,从娘家带过来的随行宫女做事真是越来越令本宫不满意了,方才被本宫罚去思过。本宫想着总得干干净净地去见太子,倒令坯姑娘久等了。”
坯碧莲听到随行宫女被罚,面上不自觉露出喜色,而后反应过来,对着魏枝枝连连摆手称不是:“小女哪里有久等,太子妃言重了。”
此后,坯碧莲带着魏枝枝不知觉间加快了脚步。
而魏枝枝一路也没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跟坯碧莲问了些坯继先的情况,提了几嘴自己听说到的坯继先在朝堂之上如何如何与人为善,又如何如何为事与人交恶,当的是随意关怀长辈的闲散话。
坯碧莲本来因着争太子妃之位被坯继先百般照顾过,这几日却被家法伺候,受尽了坯继先的责骂,心里头自然堵着股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心中对自己的父亲也生出了埋怨。
如今魏枝枝这般话题之下,倒是令一直闷着声的她话里话外朝着魏枝枝吐露出苦水来。
魏枝枝见坯碧莲已打开了话匣子,便稍稍将话头一转,渐渐靠向今日坯碧莲入宫的事,继而转向了沈侯爷。
“本宫记得沈侯爷倒是个令人过目不忘之人。全朝就他喜爱在入宫的时候着一身出挑的霁色,本宫猜大抵今日也是这般穿着。”
坯碧莲一顿,眼珠微动,而后扯上一抹笑回应:“对,太子妃说的对,他今日真是着了一身霁色。”
而后魏枝枝垂首浅笑,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寒光:“我们女子大多喜欢这些明亮的颜色,其实本宫也一直想令太子着一回霁色。”
坯碧莲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妃是看上了霁色,那么令尚衣局做上一身给太子便好了。”
接下来的这段路,魏枝枝放慢了脚步,也不怎么与坯碧莲搭那些女子家常的话。
她只专心记着路。
两人弯弯绕绕地行至一处宫道。魏枝枝朝着眼前的红色小门紧蹙眉心:
“没想到宫里还有这般偏僻之地,竟是连个牌匾都没有。坯姑娘你可确信太子进了这里头去见太后?”
坯碧莲此刻面上带笑,却掩盖不了着急上脸:“太子妃,小女亲眼所见。如今已到此地,太子妃不如进去看一眼便知晓了。”
魏枝枝心内冷笑,脚下又离小门远了一步,出口却是:“好罢。”
她说着又突然转过身来,背对着小门,朝着坯碧莲拨弄着发髻:“那坯姑娘替本宫看看这发髻衣冠可都正着,太子多日未回重华殿,本宫心里头还有些紧张。”
坯碧莲一顿,眼底生出不耐,随即她轻扯嘴角,匆匆从头至尾扫了魏枝枝一身:“太子妃极美。太子殿下定是欢喜见到太子妃。”
魏枝枝却没有停下询问,她朝着坯碧莲身后张望了一下:“可如今太子若是在里头与太后商议重要的事情,本宫随意进去岂不是不知礼数。”
“不会不会。” 坯碧莲已是明显焦急起来。在魏枝枝又寻着各种理由拖着不进去的时候,甚至上手推起魏枝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