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被夫人拉着去见面, 这才连着两日又是招待又是跟出门游玩。他们家本就有意与相府结亲, 他们公子更是见了我们小姐面后, 时时寸步不离地献殷勤。”
玲儿说到这里,又突然皱起了眉头,将手放在胸口上轻拍一阵平复心情:
“我们一直以为他们真心敬重相府,更是诚心待我们小姐。哪里能想到他们在来都城前根本就不知近日右相府发生的事情,待他们知道了相爷近日落困,便开始闭口不谈亲事。
更是听说了对相府发难之人是骠骑将军时, 急急告辞要回乔州,说乔州还得仰仗骠骑将军铁骑护卫。”
坯婉婉听得一阵咬牙切齿,跟着说了几句不是,而后她又反应过来,问了玲儿一句:“可魏姐姐不是还在参选太子妃吗?怎好瞒着上头去谈亲事,又见了人家公子?”
玲儿一时语塞,用手捂了捂嘴。
坯婉婉见状,立时明白,补了一句:“我并非是去外面多舌之人,提到这事也不为指责,更不会害魏姐姐,你且放宽心。”
玲儿这才小心翼翼凑近坯婉婉说:“太子选妃的事,坊间早就传遍了,太子分明有意你们府上的五姑娘,别说我们小姐,别的一些贵女也都在偷偷做着打算了。
而我们小姐也与夫人表明了她此次进重华殿希望不大,所以才应下了见面的事情。小姐先前说亲便不易,如今更是难上加难,便早早做了打算,也想着能为相府添点喜事。”
坯婉婉闻言,无奈拍了一下脑门,脱口而出:“这两个别扭的人···”
说到一半,她又急急收住话头,向着眼前一脸不解的玲儿催促道:“眼下你快带我去见魏姐姐。”
一路上,坯婉婉又跟着问了些魏枝枝事后的情况——无非将自己关在房内闷了整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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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枝枝此刻正站在支摘窗前发呆。一阵突然吹进屋子的微风,惹了她微微颤栗。她这才知道自己在闷热的屋内待得出了多少汗。
于是她转身唤起玲儿。
“魏姐姐?” 只见玲儿推门进来,却听得坯婉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平日魏枝枝见到坯婉婉过来,都会欣喜地迎上去。现下她也是笑着的,但却有些强颜欢笑将坯婉婉拉来了里屋坐下:
“你怎来了?”
坯婉婉见她这样,上前便安慰道:“婉儿都知道了。魏姐姐你不必为那种虚伪之人介怀,白白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魏枝枝闻言楞了一下,又突然对着坯婉婉笑了一下:“那些人能早些识清也是好事,本就不是重要之人,我自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对此挂怀?”
虽然话是这么说出口,然魏枝枝一想到先前花了许久时间自我劝解,鼓足了勇气朝一陌生的男子迈出一步,却没想到得到被抛弃的结果,该是换哪个女子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那户人家离开的时候,她心里除了些许失落并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反倒是在夜深时分,她渐渐想起赵之御,想到他也放弃了她这件事,内心才真正煎熬了起来。
难道她真这么不堪?
魏枝枝收了收神色,见坯婉婉皱着眉头,便继续道:
“我眼下最挂怀的其实是我父亲的事。他昨晚找我说了许久,眼语中尽是表示他对我的亏欠之意,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自责,我越觉着愧疚,眼见着他被卢将军一天天地压制,我除了旁观别无他法,还给他拖了后腿。”
魏枝枝说着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坯婉婉急忙接上:“魏相朝中为人自不必多说,卢将军此举在道义上便站不住脚,即便他再给魏相难堪,皇上也不会一直顺他的意思,况且还有敬重魏相的百姓呢!姐姐不必过于担忧了,魏相自然也不会想着靠姐姐帮忙。”
魏枝枝抬眸看着坯婉婉。自然不止坯婉婉这么对她说过,基本上所有在她面前提到爹爹之事的人都这么说。
可她打听过了,如今那卢将军对自己父亲停职这一结果仍有微词,甚至还动用私人关系,朝爹爹部下发难。
而且朝中大多同僚只于一旁观望,没什么人出面帮自己爹爹。倒是广平王一天天地往相府跑,嘴上说着定会帮自己爹爹一把,却迟迟未见动静,打的什么主意,她也已听爹爹说明。
魏枝枝叹了口气:“若我以前还在朝中或还能替爹爹奔走一番。”
坯婉婉这时急了起来:“姐姐即便现在也可以去重华殿,去问问太子啊?你爹爹现在还替太子办一部分差事,他定会出手相救。你何不去找他问一问?”
为何不去问问太子?
魏枝枝相信赵之御不会坐视不理,然她现在没有勇气去问他。她怕自己准备良久,结果赵之御根本不见她。然这份心事她没法与人说。
魏枝枝暗下眸子:“如今我是秀女的身份,爹爹又被停了职,太子怎么可能会见我。”
坯婉婉憋得慌:“见!他一定见!”
魏枝枝睁大了眼睛看着坯婉婉一脸笃定的样子。
坯婉婉【呃】了一声,随即补充道:“我是说太子总会顾念与姐姐先前的关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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坯婉婉后来又好好劝了魏枝枝几句,挑了些趣事与她说,总算能令她开始走出闷热的屋子。
坯婉婉这才安心离开右相府,只出几里路,她便找了看望皇后姑母的缘由,急急奔进宫去,又轻车熟路地转向重华殿。
“岂有此理!一个区区太守竟这样欺负到右相府的头上。” 赵之御听完坯婉婉的叙述,气得青筋直跳,“关键是她迟迟不肯来见孤,倒还想着见什么公子?!”
坯婉婉面露难色:“殿下,小女说句难听的,小女与您里应外合这么久,却是将魏姐姐越推越远。殿下确定您所谓的方法可行吗?”
赵之御回望坯婉婉,张了张嘴,而后看向桌案上的话本子:“难道孤真用错了方法?”
坯婉婉叹了一口气:“如今魏府受难,魏姐姐跟着受辱,最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殿下明明每日替魏府奔走,为何不直接去见魏姐姐一面,与她说清楚叫她安心呢?”
坯婉婉见赵之御不说话,又补充道:“太守之家都谈亲谈到相府门边去了,广平王也是天天没闲着往右相府跑,他们都将魏姐姐追得如此紧,您却至今没能与她见着一面,还在这里应付着秀女中的莺莺燕燕,照着话本子捧着方法不放,殿下您不急吗?”
原福在旁听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如今广平王确实借着魏相这事,有意与魏相谈筹码,据奴打探,这筹码便是魏小姐。而且卢将军那边近日又对着魏相部下下手,眼下魏相被停职堪堪保住相位,确实一时难以摆脱困境。”
赵之御低头不语好一阵,而后抬眸冷冷出口:“他们是当孤这个太子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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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将军对魏相的打压劲头颇有不管不顾之势,竟是联合起多方武官,于朝中□□起以右相为首的文官一派不作为。
甚至派了一列军士,将相府围了一圈,美其名曰防止百姓上相府闹事,实则限制着魏府人员的出入。殊不知百姓哪里会上相府闹事,只私下指点这卢将军不讲理。
不过没多久,城中这指点风向却突然转了个弯。魏枝枝在宫中选秀的那些诸如深夜私会男子被打手板、核考托了关系等等的事情突然在坊间疯传,更是有人耻笑她痴心妄想太子妃之位,于选秀中手脚做尽,却没能得到太子一个眼神。
总之流言越传越离谱,魏枝枝竟被说成魏府的扫把星,说她是鸠兹捡来的废物,更是一来魏府就拖了魏相下水。
相府这头,魏明即便自身难保,仍是每日宽慰魏枝枝不要去听外边怎么说,更是要相信魏府能挺过难关。
魏枝枝自然猜到这背后始作俑者,更是不嗤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
如今父亲受难,自己被外人耻笑,魏枝枝顶着巨大压力,这几日也将身边之事看清。
魏府上下在外头这般微词之下,仍对她恭敬有爱,父母亲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无论如何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的冷暖。她便觉着自己不能因此消沉下去。
于是她将自己的名声一事暂放在了后头,每日与魏明商量反击对策,更是凭着先前在重华殿陪赵之御批阅折子学来的平衡群臣的横纵之策,没日没夜地对照着父亲的同僚名册,执笔写起联盟书信。
如今该是攻人心之时,该叫那些一同被牵连的文官不要急着与父亲撇清关系,而是团结起来,放长眼光,反击骠骑将军。
即使魏枝枝在信中将其间利弊剖析的清楚,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书信到底是书信,哪里有上门造访来得有诚意。
况且分析眼下之境,魏府最缺的是一个有力的靠山来支持信中所说的长远眼光。
是以魏枝枝送出去十封,二十封,三十封乃至更多,回信却寥寥无几。
又是送出去五封信。魏枝枝半撑着眼皮,趴在桌案之上。她即便累极了,也要等着今日的书信消息。
“小姐,小姐,终于来信了,是御史大夫史大人的。” 玲儿兴奋地拿着一封信跑进后院。
魏枝枝不管不顾自己此刻边跑边掉落的外衣,急急接过玲儿手中的信件看了起来。
“太好了,史大人在信中说了他也看不惯骠骑将军所作所为,这几日会想办法加强对卢将军的纠察之力,看看在这一方面会否有突破。”
魏枝枝内心激动之下,拿着信件的手颤个不停,转身便往后院外面走:“我马上去告诉爹爹。”
玲儿在后头追了上去:“小姐,先披上外衣。”
御史大夫的这封信,是第一封在里头清楚提到要帮助魏明的回信。
在那之前,回信本就没有多少封,回的内容皆是无关痛痒的关心一两句,挂念一下与魏明的同僚之情。
可也就是从这第一封开始,魏府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两封、三封、四五封、七八封越来越多的回信,信中都提及了各位文官如何在朝中相助魏明之事。
魏枝枝反复地看着这些回信,除了欣喜激动之外,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她发现这些回信的大人无一不在信中提及了太子在朝上当面质问卢将军的事:
中西监察史交上的一本本军饷账册、官兵私用的检举告发以及兵器走漏民间的证据,赵之御在朝上三问卢将军,将其问的哑口无言。
魏枝枝捏着信纸一角,心跳个不停。
此时后院响起管家的声音:“大家都往前厅去候着,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魏枝枝闻言,匆匆走到门边,又慢慢缓下了脚步。她强压下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冲劲,轻轻推开了房门,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后院的下人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往前厅奔去,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这里已是空空无人。
魏枝枝这才迈出了房门,拢了拢外衣,失神往那后院与前厅交界的榕树下走去。毕竟父亲母亲没来唤她过去,便是自己不适宜去前厅的意思。
细细算一算,她见赵之御的次数和时间越来越少,若是不算女红核考那次的匆匆过眼,她已是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一个月,应该是她十五年来最久的记录。
魏枝枝在榕树下朝着前厅张望了好一阵,也没见到什么动静。此时见榕树不远处走过一丫鬟,她没忍住朝着那丫鬟轻轻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如今何在?”
大抵是那丫鬟走的匆忙,又或者魏枝枝连日来日夜颠倒导致出声沙哑。那丫鬟似乎没有听到魏枝枝的叫唤,径直朝向前厅离开了。
魏枝枝略微失落地低下了头,而后又不自觉朝前走了几步,想继续看看前头的动静。
却在此时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唤:
“我在这。”
第62章 他的心挨着她的锁骨一起……
魏枝枝停住了脚步, 继而缓缓转过身来。
待她看清眼前一身玄色的赵之御时,本就因着连日奔忙而渐渐疲软的身子在内心的一阵冲击之下,竟是彻底失了重心, 将将要往后边倒去。
赵之御的手臂适时从她腰间划过,一瞬间将她带到身前:“小心。”
不知是若有似无的微风作祟, 还是赵之御唇齿间的热气煽动, 魏枝枝的碎发不听使唤地拂过额头,惹出一身痒意。
她回过神微微动了动身子, 才叫赵之御也跟着松了些箍着她腰间的手劲。
得以从与赵之御的寸步距离之间逃出,魏枝枝轻轻舒了口气, 却怎么也压不下双颊渐渐升起的温热。
明明她脸儿红红, 双唇却不见一丝血色。她轻启此刻在极度紧张之下更是发白的双唇, 吐声微哑:“殿下为何在这?”
赵之御望了望一时落空的双手,又抬眸望进她的双眸:“我···想见你。”
魏枝枝闻言怔楞呆立。
方才她可是听错了?
她在心中快速过了赵之御可能的回应,总以为他会说为她父亲而来云云的回应。